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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雷擊-《枯榮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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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士魁進了前院東屋,二祿老兩口正在吃晚飯。劉銀環招呼一聲:“吃完了?”黃士魁嗯一聲,身子剛靠在北炕沿子上就直奔主題:“上江來信了。”二祿一邊嚼著大餅子一邊嗚啦嗚啦地說:“那是老梁家的事,不用跟我們說。”黃士魁表情異常嚴肅地說:“信上說,因為遷墳,發現我親爹是被人謀害的。”一邊觀察二祿的面目表情一邊補充說,“遷墳的時候,發現頭骨里釘了一根釘子。”

    二祿愣了片刻,故作驚訝道:“哦,是嘛,這倒是出乎意料。”劉銀環也說:“有這奇怪事?那,那能是被誰害的?”黃士魁說:“我也很想知道兇手是誰。當年,我親爹出事的時候,你們就在我們梁家作坊做長工,讓你們幫著想一想疑點,找一找線索,看兇手有可能是誰。”劉銀環看了二祿一眼,說道:“有年頭了,還能想起來啥么?”二祿搖了搖角瓜樣的腦袋,舔了舔厚唇邊的殘渣:“事兒倒還記得清楚,當時只知道是酒惹的禍。事兒出的太暴了,也沒聽說其它的。要說是誰害的,不敢亂說。你說他一個本分人,平時與人也無冤無仇,咋就被謀害了呢。現在回想,也沒個頭緒。”劉銀環說:“那上江那邊有沒有懷疑對象?”黃士魁說:“有是有,我信不實。我是這么想的,我們老梁家對長工都不薄,哪個長工能喪八輩大天良。”

    二祿把大餅子猛得拍在飯桌上,臉子瞬間就陰沉下來:“你不會是懷疑我吧?我雖然給你祖上當過長工,但我絕沒做過惡事,我現在就敢發毒誓!信不信?信不信?”見魁子正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似乎正巴不得看他如何發誓,只好緩緩抬起右臂,用手往頭上一指,“若是我干的,天打五雷轟!”

    劉銀環嗔怪道:“還起誓發冤的,犯得著么?魁子來就是讓咱想想當年的事兒,也沒說是你干的你置啥驚?”黃士魁說:“不過還有一事我得說說。”接著就把小露玩銀鐲子的事簡單說了,問道,“這鐲子里面的記號證明,這就是我親爹死時丟的那只。鐲子出現在你們家,你們咋解釋?”不等二祿出聲,劉銀環忙說:“這銀鐲子確實是那只,但不是偷的,是當時混亂的時候你二大撿的。既然你知道了,那歸還就是了。”

    黃士魁不再往下問了,站起身時卻說:“我相信這么一句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辰一到,一切都報。”離開時,二祿卻坐那沒動,劉銀環送到門口,勸道:“這事兒年頭太遠了,恐怕很難查清,你別上火。”

    艾育梅擔心黃士魁上前院一語不合鬧出事端,站在房門口向前院望了半天,見黃士魁走回來,連連問:“他啥反應?”“感覺是不是他?”“給她惹毛了沒有?”黃士魁皺著眉說:“感覺他反應怪怪的,可能是心虛。雖然他對天發毒誓,但不能排除他的嫌疑。”艾育梅說:“是啊,那是個有名的刀筆邪神,人話也是他,鬼話也是他,他發的毒誓可沒場聽去。”忽見聞大呱嗒跑進院門,離老遠就嚷嚷:“哎媽呀,大姐夫,你老姨邪骨頭病犯得邪乎,整的嚇人唬道的,有的也說沒的也說,快去看看吧!”

    三年前,杜春桂被送進福原福利院,僅僅住了半年就回來了。見她一個人生活可憐,曲二秧沒少去關照。后經黃士魁出面,讓這一對老孤男寡女在一起打了伙。

    黃士魁兩口子穿過前院胡同往老姨家走時,聞大呱嗒還喋喋不休:“哎媽呀,你說也真奇怪了,鬼子漏借她口傳話,說聞老七欠一百二十元賭債到現在還沒還呢。聞老七說真有這事兒,剛才許完愿,答應明天去給他多燒些紙錢……”

    杜春桂屋里擠滿了很多看熱鬧的人,黃士魁在人群后面見老姨披頭散發地坐在炕中間,哈喇流星地又哭又笑。曲二秧問:“你是誰呀?”回答說:“我是老歪。”一聽是索老歪,眾人無不驚駭。索老歪是四清的時候吊死在歪脖樹下的,想不到這會兒借著杜春桂的一身邪骨頭附體。曲二秧問:“你有啥委屈的呀?”杜春桂以索老歪的口氣說:“我后悔呀,腸子都悔青了!”曲二秧說:“后悔你倒是別做呀!你說你多豪橫一個人,當年遇到那些難心事兒,也不值得你去尋死上吊嘛!”聞大呱嗒問:“你在那邊咋樣啊?”杜春桂還是索老歪的口氣:“咳,不好過呀,啥也別說了。”忽然一個激靈回過神兒來,向眾人詢問:“剛才是不是索老歪來了?”眾人都說:“是,是。”聞大呱嗒說:“哎媽呀,說得可憐著呢!”

    “你說這幫死鬼,都來琢磨我干啥呢!”說著說著,杜春桂憋憋屈屈地哭了,好像有天大的冤情似的,直門兒說腦袋疼。曲二秧問:“這又是誰呀?”杜春桂沙啞著嗓子說:“我,我是青鎖!”曲二秧疑惑道:“這屯里也沒有叫青鎖的呀!”杜春桂聲音更沙啞了:“我是上江的,我是魁子他爹。”眾人一聽,目光都投向了黃士魁。曲二秧說:“魁子正好也來了,你有啥話跟他說吧!”眾人把黃士魁和艾育梅讓到前邊,杜春桂長嘆一聲說:“我冤哪!冤情到現在也沒有人給我昭雪呀!”聞大呱嗒說:“他還會文詞兒呢,昭雪是啥意思呀?”艾育梅說:“昭雪就是洗清冤屈的意思!”急問道,“你是不是讓人害的?是誰把你害的?”眾人也紛紛追問,杜春桂又長嘆一聲說:“不說了,不說了,解放前的事兒沒人管,說也沒用了。”黃士魁上炕,掐住老姨的人中,大聲說道:“有本事你找兇手作去,別來磨我老姨了。你快走吧,我在十字路口給你多燒些紙就得了。”杜春桂哽嘰一聲醒了過來。

    黃士魁對大家說:“大家千萬別信有毛病的人說的話,大家別問了,你越問她越逞能。二秧叔,你好好照顧我老姨。”曲二秧點頭說:“你就放心吧,她緩過這個勁兒就好了。”黃士魁對眾人說:“誰也別搭理她,一會兒就好了。散了吧,散了吧……”眾人還沒看夠呢,聽黃士魁這么一勸說,只好紛紛散去。

    回家的路上,黃士魁兩口子一邊走一邊說話。艾育梅問:“哎,你咋不讓你老姨說呢?”黃士魁說:“本來這是著沒臉的了,你越問她越歇虎,說多了影響更不好,再說從她嘴里知道的也當不成人證,公家更不信這一套。”艾育梅說:“不過,她說的月兒般圓的,你說怪不怪呢?”黃士魁說:“這沒啥奇怪的。我老姨早年在上江太平嶺住,跟我老姨夫成家以后在梁家堡子住過,一定聽了很多關于我親爹死亡的傳說。這會兒神志錯亂,全謅當出來了。”艾育梅問:“如果兇手真是二祿,你咋整?”

    黃士魁一時沒有回答,在二路家胡同往前緊走幾步,忽然停下,望著二祿家房子,撂下狠話:“兇手真是他,我跟他勢不兩立。我一定想辦法讓他沒法活人,以解我心頭之恨。”艾育梅連說:“對對對,若認定兇手是他,絕饒不了他。”

    曲克窮哈巴哈巴進了老宅東屋,看他抽抽著臉子,艾育梅問:“這又咋啦?”曲克窮一邊擦著汗一邊懇求道:“大哥,你幫我說說香柳,不然她沒完沒了,肯定不會饒過我。”黃士魁問:“你是不是又惹香柳了?”曲克窮“嗯”一聲,一五一十地學說起與媳婦剛剛鬧出的不愉快來:”我今天討喜跑了好幾個屯子,有些累了。剛吃完晚飯,我把飯碗往炕桌中間一推,讓香柳把桌子揀了碗刷了。香柳一瞪眼,用筷子磕打著碗邊子,又來了彪勁兒,罵我是羅圈腿支地缸肚子,走路哈巴;問我是不是有倆錢燒包兒,想當大爺。我笑嘻嘻地賠不是,揀完桌子,我出來散心,到了老神樹下一群人里,金四眼逗我說:‘老曲呀,是不是又受氣了?你個老爺們兒,咋讓媳婦管得瞇兒瞇兒的呢?’我說,‘我那媳婦,哪樣都好,就是對老爺們太兇,一點兒也不慣著’,然后學說我在家受的氣,說香柳就跟咱東北最兇悍的母老虎一樣,要多兇有多兇,說我這輩子,攤上這么頭獸真是沒個整。我還在賣弄呢,哪成想香柳到了我身后,她突然熬嘮一聲:‘說誰是獸?你真能折柳子,還學會在這兒講究人兒了,你傻的呵的、潮的乎的,賤皮子一天不熟你就難受。’說著劈頭就打,一邊打還一邊罵我:‘你快把你那屁咽回去吧,這心哪氣得直蹦啊,你知不知道,嫁給你這‘武大郎’,我都后悔死了,不著有孩子,我早都蹽桿子了。’嚇得我抱著頭就跑。”

    曲克窮學說完,黃士魁有些為難地說:“你說你惹她干啥?你不知道她那脾氣嘛!你當初把她整到手多不容易,你就多讓著她吧。我跟你說,在咱村,有兩個女人不中惹,一個聞大呱嗒,不僅能賣弄,還是個罵人精;再一個就是香柳,不僅不讓人,還有點蠻。”艾育梅說:“清官難斷家務事,解鈴還須系鈴人。既然你把人惹翻了,那就認個錯吧,說幾句軟乎話,給媳婦道歉也不顯得低氣,根本用不著她大哥去塞牙縫子。”

    曲克窮只好回家乖乖向媳婦低頭:“我錯了,媳婦你別跟我這個小人一般見識。”香柳根本不給他好臉色,咣當一聲把洗衣板擲在腳下,曲克窮雙膝一軟跪了下去,婆婆站在門口問兒子:“這是吵吵啥呀,你咋又惹乎她了?”曲克窮說:“我當大拿,拿冒了。”香柳撇撇嘴問:“知道因為啥收拾你嗎?”曲克窮一轉眼珠,非常誠懇地認錯:“不該上外邊講究媳婦。”香柳提溜丈夫的耳朵罵道:“瞅你這張臉,跟個抽吧腚似的,還想搬我脖梗,真膽肥了!你個賤皮子,一天不說你就難受!”疼得曲克窮直咧嘴:“行了,耳朵快讓你扭掉了,我再不敢了。”

    自從對天發過毒誓,二祿的心里越來越不得安寧了。雖然那毒誓發了,暫時迷惑了黃士魁的疑心,但自己也很心虛,唯恐頭上三尺真有什么神明。他在內心多次默默禱告,祈求上蒼不要把他的毒誓當真。這天中午,他上東南蛤蟆塘察看自家黃豆地回來,從西北天空遮上來異常沉重的陰云,讓他的心情更加的壓抑。沿著火燎溝北沿往回走,路過公冶山家門前時,遲疑了片刻,索性走進了院子。

    公冶山盤腿坐在炕梢一張炕桌埋頭看古書,二祿走進里屋,故意咳嗽了一聲。公冶山頭也不抬,目光卻翻過花鏡上沿,盯著二祿,故作稀奇道:“呀呀,稀客呀稀客,今兒個怎么想起到我這來了?”卜靈芝忙說:“你咋陰陽怪氣的呢?二祿平常總也不來,他來準有事兒唄!”公冶山放下書問道:“難道你二祿也有難心的事兒啦?”二祿在炕邊坐下,嘶嘶兩聲說:“我這幾天,心總是不穩,右眼皮老是跳,想讓你看看家里有沒有什么災星。”公冶山說:“看你心事重重,那就搖一卦吧?”說著從身邊帆布兜里扯出一個作業本和半截鉛筆,又從兜里掏出三枚通寶銅錢,當啷啷散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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