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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舉手“啪啪”兩下拍掌，唇間牽出一絲譏笑，道：“精彩，精彩！可真是難得一見吶，從謾罵到稱頌都從你一張嘴里出來，怎么，朕不是君奪臣妻的昏君么？現(xiàn)在又成了你口中的明君了？承你貴言，朕當(dāng)之無愧！只可惜了，任朕如何清明也改不了后宮的規(guī)矩，看來你并不曉得妃嬪自裁是重罪，一簪子下去，你是解脫了，你的母族可是要受牽連的。”

    阿茹娜一瞬不瞬盯住皇帝，一刻不敢松懈，就連簪子刺破了肌膚滲出血滴，她都絲毫未覺。

    她道：“我是知道的，也并未打算以此自盡，這小小的簪子雖不能助我解脫塵世，卻可以助我解脫眼前的困擾，只消將它輕輕劃破我的臉，陛下就曉得我的意志，將來也不愿再瞧我的無鹽之貌了。”

    阿茹娜嘴上說得如此決絕，可看向皇帝峻冽如冰的眼神時(shí)，還是無法克制打從心底里生出的顫栗。

    她有些慌亂地將眼睛一閉，將那帶血的簪子從脖頸移近吹彈可破的臉頰，不過，當(dāng)那簪尖抵近肌膚，頰邊傳來一點(diǎn)冰涼與漸重的刺痛，她的心底還是禁不住一抖。

    不過很快，她用力吸了口氣，下了很大的決心，正要發(fā)狠將簪子劃入肌膚，卻聽得皇帝忽然獰笑起來，那笑聲響亮貫耳，十分駭人。

    阿茹娜陡然一驚，倏忽睜開眼來。

    只見皇帝漆目微瞇，眸光幽冷，邊張狂笑著，邊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神色狠狠盯住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天大的蠢事一般可笑至極。

    這一切分明不是她的錯(cuò)，那目光卻瞧得她心底直發(fā)怵，甚至讓她無端生出幾分莫名的卑怯。

    這一晃神，那簪子也沒抓穩(wěn)，從她顫抖的手中滑脫，“叮咚”落地。

    見她一副被嚇得不輕的模樣，他止了笑，眸轉(zhuǎn)蔑然，道：“嘖嘖嘖，虧朕先前還看重你有幾分膽識(shí)與辯才，這樣看來，你也不過是庸昧貪生之輩。”

    阿茹娜似被這話扇了一個(gè)巴掌，臉上火辣辣的，愣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皇帝鳳目輕轉(zhuǎn)，似笑非笑道：“言明在先，你舍得你的花容月貌便只管下手，但凡你有一息尚存，朕依舊會(huì)來找你，直到你心甘情愿做朕的妃子，只可惜，到時(shí)候你再也沒有對(duì)峙的本錢了。”

    他邊說著邊打量輕輕發(fā)顫的阿茹娜，眼里盡是嘲弄之色：“怕不是……要再卸一條胳膊，還是削去半個(gè)鼻子吧？何苦臟了簪子，利器鋒刃朕多的是，寶庫里隨便挑，保管夠用。”

    說罷此話，皇帝冷哼一聲，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皇帝的言語舉止令人費(fèi)解，阿茹娜在憂戚不安中艱難度過了四五日，沒有一刻不惶恐觳觫。

    后來，皇帝始終未再度現(xiàn)身，這才逐漸穩(wěn)下心來。

    她又料想，既然皇帝不來，怕已將她棄如敝履，于是命宮婢將惠福宮用作接駕的御用之物都收拾出來交回尚宮局，她想以后都是用不著的。

    再有，她不允許宮婢們?cè)俳兴驽锬铮兴媚铮骰蛑髯佣际强梢缘模褪遣荒芎八锬铮粼儆幸粋€(gè)人將她當(dāng)做妃子，她就節(jié)了朝食，再叫一次，更節(jié)哺食。

    起初眾仆不以為意，過了四日，她開始滴水不沾，這樣又生生多熬了三四日，宮婢們才曉得她是較真的，都不敢擅作主張，立馬向皇帝身邊的內(nèi)官秦聰呈報(bào)。

    彼時(shí)皇帝正在批閱奏章，聞言，不過微抬眼角，稍作沉吟，便淡淡道：“奴才不懂伺候主子，統(tǒng)統(tǒng)杖責(zé)二十，罰俸半年，掌事宮女、太監(jiān)罰俸加倍。”

    “……萱妃久病不愈，食欲不振，主治的醫(yī)官和御廚照料失當(dāng)，也罰俸半年，杖責(zé)二十。萱妃身子疲弱，不服中原水土，賜蒙兀膳食一席，再賜浴海棠湯，以茲調(diào)養(yǎng)。”

    說罷，他低眉讀了幾行文書，仿佛想起什么，又道：“是哪幾個(gè)不長心眼的糊涂東西敢擅自交還接駕物品的，腦子不好使，留著手有何用，都給好好拶了。”

    這話說得很輕，秦聰在一旁卻聽得仔細(xì)，不禁渾身一顫。

    他素知這皇帝喜怒無常，機(jī)警如他更不敢多加唇舌，領(lǐng)了旨便往外退，卻在轉(zhuǎn)身的當(dāng)系，聽得皇帝在身后低聲輕笑，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自顧自說：“牙尖嘴利的小老虎，看朕如何將你的小牙一只一只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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