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天豐三年,仲夏之季,我二七年華嫁進太子府,彼時的顧昭棠才是個未滿十一的稚子,男女之情,紅燭良辰,他一概不懂,那時的他只知道,陪著他玩鬧的姐姐,以后都不會離開。 我從家中帶來了桂花樹苗,它寓意好,“貴子”,我喜歡孩子,在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很喜歡。 既然新婚是個沒有良辰只有蟬鳴的夜晚,那我就在院落里親手埋下桂花樹,我的良辰便種下“兒孫滿堂”的心愿。 小太子不懂,但他樂意陪我一道。顧昭棠的手上,臉上,喜服上都沾著泥土,他笑意燦然,軟乎的雙手捧著一把土,歡快的揮灑到樹坑內。 我心血來潮,問他:“殿下會喜歡我多久啊?” 顧昭棠抬起臟兮兮的小臉,眼眸清澈見底,那是孩童最純真的笑意。 他在彎月之下,對我說:“我永遠喜歡阿妤姐姐,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永遠是多久,是??菔癄€,是桑海滄田,還是山無棱天地合,沒人給它下過定義,但在孩子的世界里,那是能代表最久的詞。 我很開心,顧昭棠很開心,陪著我們一起種樹的嬤嬤也很開心。那時候我們都期盼著未來,那時候誰也沒想到我和顧昭棠最后一面會是鐵欄相隔。 他在鐵欄外白衣華服,我在鐵欄內白衣囚服。 我以為輪回三世后,我已經能處之淡然了。 原是還在意的,只是又不那么在意了。 今夜的風有些迷眼,眸中染上了一層氤氳,我眨眨眼,令那點點濕意徹底干在眼睛里。 “殿下我們去放天燈吧,”我回眸看他時,已是掩去了那抹不易察覺的苦意,“聽府上的人說還蠻靈驗的?!? 或許天上真的有神明能聽到了我的夙愿。 好不容易等來了些許變化,總歸還是要試試。 我心下想著,又復燃出一絲希望。也不管眼前人是什么反應,轉身朝賣花燈的店家要了兩盞燈,為了哄天上的神明開心,我特意選擇了畫有雙手合十的圖案,為表我虔誠的心。 “便這兩者罷,貨主這兩值幾錢?” 店家是個身形矮小額前帶痣的中年男人,他的鋪前門可羅雀,見有人來買很是驚異:“夫人何不去猜燈謎,好的天燈都不拿來賣的。” 仲夏之季,我二七年華嫁進太子府,彼時的顧昭棠才是個未滿十一的稚子,男女之情,紅燭良辰,他一概不懂,那時的他只知道,陪著他玩鬧的姐姐,以后都不會離開。個熱心腸。我啟唇含笑道:“妾自知才薄智淺,恐去了惹人發笑,便不去討這熱鬧,心下覺這兩盞就挺好,不知值幾錢?!? 店家擺了擺手,“誒,這也不值幾錢,夫人若想要便贈予夫人罷?!? 還是個不貪財的奇人。我將手腕上戴著的翡翠臂環褪下放于桌上,“妾覺得好的心里便更是覺得千金難求,愿以釧換燈,望店家應予?!? 店家微微一愣,而后大笑地從袖口內掏出一只圓頭細尖,形似筆狀的物件,“這筆就借于夫人寫愿吧,夫人好心,上蒼定能看到?!? “承您吉言。”我接過店家的好意,掂了掂手上的重量,心下實在是好奇這觸感似玄鐵般的物件不用蘸墨寫出字會是怎樣的。我揮了下衣袖在燈背揚揚寫下一句話,行如流水,字字珠璣。 滿意的瞧著寫好的心愿,字跡秀麗,頗有風采。 “殿下?”我想喚顧昭棠一起,可抬頭發現身邊空無一人。 我心下一空,登時冷汗跌出,趕忙回頭尋人,剛轉身便瞧見那人還站在原處,月老樹下人如潮涌,他一步未挪,夜風里他眼瞼微覆,掩住了眼底的全部情緒,實在教人看不清,秀發與衣袂輕揚,模樣看著怪乖戾。 為防有心人得知顧昭棠偷溜出府,我轉而換了稱呼。 “夫君?!? 我音量提高了些,朝他揮手。 不知是不是被嚇著了,顧昭棠顯然身形微晃,恍惚中抬頭,他也瞧著我,半響,繼而向我奔來。 “夫君何故站在原地?”我輕笑,將手中的燈筆遞過去,言語間帶有幾分戲謔,“給人瞧著,倒像是找不著路的孩童,怪可憐的?!? 顧昭棠抿唇不語,順勢將燈筆接下,猶豫片刻,口齒小聲張合,聲音沒入四周嘈雜中。 “什么?”我沒聽清。 他抬眼看我,眸中似有幽怨,唇齒囁嚅又重復了一遍:“你讓我等你的?!? 有嗎?我腦子有些卡殼。 顧昭棠瞧我不信,驀地一陣氣短,低頭恨恨的拿筆在燈背寫字,不在看我。 我回神想提醒他,筆尖,要小心些,莫要戳破了燈紙。欲張口,發現他早已停筆,幾乎一氣呵成將筆還于店家,還順道道了聲謝。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