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針 火燒嘉靖-《天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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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叔夜被林小云一提醒,也忽然發現這兩件事的矛盾之處:如果陳子峰真的要救出高眉娘,神姑冊封必然攪黃,那凰浦不但不能雞犬升天甚至還要受牽連;可如果陳子峰有什么歹心要害高眉娘的話,他還花大價錢買凰浦做什么?
林小云想來想去,最后道:“我只能說這人是瘋子,誰能知道一個瘋子要做什么!”
林叔夜卻想:“他就算瘋,那也有理路可尋才對。”這個世界上如果說還有一個男人最能理解陳子峰的話,那個人必定就是林叔夜,哪怕是他的發瘋狀態,林叔夜也能知他為什么瘋——他只要將自己代入到陳子峰的位置上去就行了。
“如果我是陳子峰,此時此刻,我……”這樣一代入,猛地驚悚了起來!忽然驚道:“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嗯?”
“他沒打算救姑姑!他是要……怪不得他不需要我配合,不需要姑姑配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啊?”
“他不是要救姑姑,他是要殺了姑姑!”
“啊?什么?”林小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他要殺人的話,那還要姑姑拖延做什么?”
“他怕姑姑‘不干凈’了!他要姑姑拖延兩日,是給他時間布局加害,他不能容忍的是姑姑被人‘玷污’,我不行,皇帝也不行!”林叔夜的聲音顫了顫,似乎在為接下來自己要說的話而心寒:“救了姑姑出來,姑姑還是跟我,他能甘心?但若置之不理,姑姑又……又會落進皇帝手中。所以只有在姑姑干凈的時候殺了她,才是……才是他能接受的結局!”
林小云都愣了,實在實在無法想象一個人得自私惡毒成什么樣子,才會這樣去對待自己愛的人——如果他這樣對高眉娘真的是愛她的話。
“但這和他買凰浦的股子又有什么關系?”
“他要姑姑干干凈凈地死,這是第一。在姑姑死之前,他陳子峰是莊主,而姑姑是繡首,這是第二。”
林小云自詡聰明,竟然也聽不明白:“什么意思?”林叔夜一時沒解釋,這時林小云終于反應了過來,潮州臟話都爆了出來:“我蒲伊呀母!小個!個小個!(瘋子!這人是瘋子!)這家伙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陳子峰是莊主、高秀秀是繡首——這是陳子峰心里頭永遠想回到的過去,現實中回不去了,于是他想在高眉娘死的時候讓這種關系重現。
林小云整個人都打起來擺子,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惡心的,過了好久才道:“那……那我們怎么辦?”
怎么辦?那幾乎是沒有辦法的!
二林是想救人,就算捅破了陳子峰的奸謀也于救人無補,何況高眉娘本來就抱有死志了。
要從皇帝手中毀滅一個人還有機會,但要把人救出來那就真是千難萬難!
林叔夜揪著頭發,連拔了數十根,拔到頭皮滲出血漬,還是想不出什么辦法來。
林小云知道勸不了,嘆道:“也不知道我們為什么會撞上這些人:皇帝是個昏君,會首是個瘋子,只是這個瘋子為什么要搞得這么復雜,又叫胡天九,又搞什么拖延,他真要殺人還不如想辦法下毒,那還容易些——買通宮女廚子說不定就行了。”
林叔夜怔了:“是啊,為什么不是下毒,而要用到引火的機關……火……火……啊!”
林叔夜驚呼了出來!
他腦中再次響起了那句話:“到了廟堂之高,你我注定了只是大人物手中的棋子,我們做的事情,只能在他們的要做大事的縫隙中,夾入一點我們的打算,順勢而行罷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林叔夜沒給林叔夜解釋他明白了什么,只是叮囑他這事先瞞著高眉娘,“仍然按照陳子峰的安排,拖延到衛輝。其它的事我再作安排。”
林小云便猜表哥已經想到了辦法將計就計,不過他不知自己走后林叔夜又拔掉了上百根頭發:“陳子峰想做什么我已經猜到了幾分,果然狂妄大膽!”
“他這么做,背后必定有主使之人,否則憑他區區一介商賈,做不得這般大事!”
“我既猜到了他要做的事情,還能預測到時間、地點,從中取事便有機會!”
“但是我得有個抓手!一個能接近行宮的權貴!我卻去哪里找這個權貴?”
“這個權貴,不但要能接觸行宮,而且是我能夠得著的,不但要夠得著,而且還要能被我買動。”
他所知道的,這次隨駕南巡的權貴人物在腦海中一一閃過:
嚴嵩、夏言、秦德威……
夏言完全夠不著!
嚴嵩倒是夠著了,能用錢買他做事,但這老兒不可測不可預不可控,隨時可能反手把自己碾了!
秦德威倒也夠得著,也有機會買他做事,但他完全插不下手……
那還有誰?
錦衣衛指揮使?
沒門路啊!
隨駕大太監黃錦?
夠不著!
那個道士陶仲文?也不行——等等!
林叔夜腦中如閃電般劃過!
陶仲文!
他可以的!
此次嘉靖南巡,隊伍規模龐大,光是有錦衣衛扈行精壯旗校就有八千人,其中六千人專管護衛嘉靖帝所坐的輿輦,另外二千人專管擺執駕儀及巡察傳令事務,另外又有扈駕官軍六千人,執武陳駕儀一千人,駕前駕后各二千人,駕左駕右各五百人……隊伍浩浩蕩蕩,因此所行不速。
如此慢慢的也過了河北,進入河南境內。
這日陶仲文正觀沿途風情,忽有心腹弟子來稟:“有富商來求簽,師父是否接見?”
陶仲文眉頭大皺,雖然道士解簽是尋常事,但他如今是何等身份?豈能還做這般事?正要斥退,忽然一轉念:“不對啊!眼前來稟的是自己的心腹弟子,做事一向妥帖,什么富商提出這種無理要求他竟然還會幫忙傳話?要不就是對方身份不凡,要不就是弟子收了大好處,而能給出這么大的好處,對方身份肯定不凡。”
念頭一轉間,便問:“是什么富商?”
“凰浦繡莊的林莊主。”
陶仲文眉頭微揚,便記起那是高眉娘所在的繡莊,眼看嘉靖對高氏或將寵信,往后說不定會怎么樣呢,他心頭微微一動,便道:“讓他過來。”
便見一個俊后生拍馬近前,陶仲文見林叔夜眉清眸正、氣度沉穩,便知也是個不凡的人物,因笑道:“林莊主哪求來的簽文,要找貧道解說?”
“今日其實倒也不是為了求簽而來。”林叔夜知三百兩銀子買來的一面著實不易,因此開門見山:“乃是要與道長做一樁買賣。”
陶仲文使個眼神,旁邊幾個徒弟都有意無意地拉開了一點距離,留下兩人說話。他笑了笑:“貧道方外之人,不是商賈,不做買賣。”
“道長真是世內高人也!不過我們做生意的不能免俗,眼前正有一場莫須有的富貴,落到別人處,那只是清風過耳,只有在道長這里才有變現的可能,所以林某才冒昧前來。”
陶仲文為人謹小慎微,仍然道:“貧道雖在朝中,卻仍潛心修道,富貴于我如浮云。”
“那不才便送道長一片青云如何?”
至此陶仲文已經猜到對方送來的東西非同小可了,不過他仍然謹慎:“送出這片青云,林莊主想要什么?”
“不要什么。如果事情沒發生,道長就當我放屁。萬一真發生了,不才就是想蹭一蹭這片青云。”林叔夜笑道:“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才只求能在道長跟前執弟子禮,問仙圣道,修逍遙行。”
這一日,南巡車駕接近重鎮衛輝,正行走間,忽有一股旋風總在嘉靖御車附近盤旋,這本來也只是個偶然的天氣現象,但嘉靖卻動了疑惑,覺得會不會有什么啟示,便召陶仲文來問:“此何征兆?”
陶仲文看著還在車駕附近盤旋的旋風,忽然想起林叔夜所賣的那個沒頭沒尾情報,心頭一動:“若依彼說,無驗無事,驗則有功!”便道:“此風主火。”
嘉靖皺眉,問道:“如何消弭?”
陶仲文道:“火終不免,可謹護圣躬耳。”
嘉靖聽了,不置可否。
當晚宿于衛輝,嘉靖設宴款待了前來見駕的汝王,酒宴過后甚是疲倦,卻總是睡不著,忽然記起還未正式敕封的那位“神姑”來,便派人宣召。
高眉娘這時已經睡下,聽到傳召起身,她先前已好言婉拒了幾次召見,因在行走途中嘉靖倒也沒有太過留難,這時已經停宿,黃錦的言語便隱有逼勸,高眉娘想起了林叔夜的囑托,心道:“此處已是衛輝,雖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且依他所說行事吧。”便應允了。
黃錦大喜,心道:“裝什么清高呢!終究還是答應了。”又想:“皇爺正崇仙道,這位主正投了皇爺的脾胃!先前雖辭了兩回,但這第三回就答應了,節奏拿捏得剛剛好,可見這位是懂欲拒還迎的,往后或能專寵也未可知!”便多了兩分客氣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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