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霜降過后,風里就帶了冰碴子,吹得院中的老槐樹落盡了葉,光禿禿的枝椏在天上勾出疏朗的網。槐花坐在炕桌旁,給畫夾里的酸棗苗補色,嫩黃的芽尖上點了點晨露,用留白的筆觸畫出反光,看著就像能掐出水來。 “傻柱在糊窗戶呢,”張奶奶捏著針腳走進來,手里攥著塊新裁的窗紙,米白色的,透著點草木紋,“你去看看,別讓他把紙糊反了,去年就把帶花紋的面朝里糊,白瞎了那好紙。”槐花應著,筆尖在紙上頓了頓,想起去年傻柱糊窗時的樣子——他踩著高凳,胳膊伸得老長,窗紙在手里抖得像片葉子,最后還是三大爺搬來梯子,才算把四角捋平。 窗臺邊,傻柱正往窗框上抹漿糊,粗瓷碗里的漿糊冒著白汽,是剛用面粉調的。“這漿得抹勻了,”他邊抹邊念叨,“三大爺說漿糊薄了粘不住,厚了干了會裂。”槐花蹲在旁邊看,他的袖口沾了點漿糊,像塊透明的痂,陽光照在上面,亮得晃眼。“你看這角,”他指著窗框的拐角,“得多抹點,風從這兒鉆進來最厲害。” 三大爺背著手站在屋檐下,手里捏著把卷尺,正量窗欞的間距。“我算過,這窗欞寬三寸,窗紙得裁三尺二,留出兩寸壓邊,這樣才嚴實。”他忽然對著傻柱喊,“往左挪半寸!你那漿糊抹得偏了,我量著差了三毫米!”傻柱趕緊調整,手里的刷子在窗欞上劃出道弧線,漿糊的痕跡像條透明的蛇。 許大茂舉著相機在院中轉,鏡頭對著檐角的冰棱拍:“家人們看這天然冰雕!尖尖的像水晶,比城里買的圣誕樹掛件還好看!”他忽然把鏡頭轉向糊窗的傻柱,“快看傻柱哥這認真勁兒,糊窗紙跟蓋房子似的,這才是過日子的精細!” 小寶和弟弟舉著木劍在院里比武,木劍是傻柱用向日葵桿做的,桿上還留著點金黃的花盤殘跡。“姐,你看我這招‘力劈華山’!”小寶揮著木劍劈向弟弟,卻沒留神腳下的冰,“哎喲”一聲滑倒在地,木劍飛出去,正好落在傻柱腳邊。傻柱彎腰撿起木劍,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慢點兒,冰上滑。”弟弟湊過來,指著窗紙上的樹影:“傻柱叔,這影子像不像龍?” 傻柱把木劍遞給小寶,轉身繼續糊窗。窗紙在他手里慢慢展平,陽光透過紙照進來,在地上投出淡淡的紋路,像幅朦朧的水墨畫。“這紙是蘆葦做的,”他對槐花說,“三大爺說比草紙結實,能挺過整個冬天。”槐花點點頭,筆尖在畫紙上勾勒出窗紙的褶皺,忽然發現傻柱的耳尖凍得發紅,像顆沒成熟的櫻桃。 張奶奶端著盆熱水從廚房出來,水汽裹著姜茶的辛香漫過來。“傻柱,把手燙燙,”她把盆放在窗臺上,“剛熬的姜茶,趁熱喝,免得凍感冒。”傻柱接過來,雙手浸在熱水里,指關節被燙得發紅,他卻舒服地嘆了口氣:“張奶奶熬的姜茶,比藥還管用。” 三大爺量完窗欞,湊過來看傻柱糊的窗:“嗯,這次對齊了,我算過,這樣能擋住八成的風,比去年暖和。”他忽然指著院角的柴火垛,“那堆柴得挪到廚房門口,我算過,離灶房近三尺,每天能省半捆柴,整個冬天能省三十捆。” 槐花翻開畫夾新的一頁,把傻柱糊窗的樣子畫下來。他站在高凳上,手里舉著抹平窗紙的刮板,影子被陽光拉得老長,落在地上的冰碴上,像幅歪歪扭扭的剪影。許大茂舉著相機湊過來看,指著畫里的冰棱說:“這冰棱畫得真像,連上面的小氣泡都畫出來了,比我拍的清楚!” 午后的日頭暖了些,屋檐的冰棱開始融化,水珠“滴答滴答”落在青石板上,洇出串深色的點。傻柱把挪過來的柴火碼成齊整的方塊,說這樣像座小堡壘,看著就踏實。槐花坐在柴火旁,給上午的窗紙畫上色。米白色的窗紙用淡墨暈出紋路,傻柱的藍布褂子被陽光照得發淺,三大爺的卷尺在畫紙上成了條細細的線。 傻柱碼完柴火,蹲在槐花旁邊看畫:“這窗紙的影子畫得像,早上我看就是這樣的。”槐花沒說話,只是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出塊地方。他猶豫了一下,慢慢坐下,肩膀幾乎挨著她的肩膀,柴火的清香混著他身上的汗味,像種很安心的味道。 “明天該腌酸菜了,”他忽然說,聲音有點發緊,“三大爺說要去集上買白菜,你……你要不要一起去?”槐花的心跳了跳,筆尖在紙上劃出道歪線,像條受驚的小魚。“嗯。”她輕輕應了聲,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他忽然笑了,嘴角咧得老大,露出兩排白牙,連帶著眼角的細紋都擠了出來。“那我早點起,套好驢車。”他撓撓頭,手背上的漿糊還沒干透,蹭得頭發上沾了點白,像落了片雪。 三大爺扛著木锨從外面回來,說是去村西頭的菜窖看看,準備存白菜。“菜窖得先通風三天,”他拍著身上的土,“我算過,濕度控制在六成,白菜能存到開春,一顆都壞不了。”小寶和弟弟跟在后面,手里各抱著顆從菜窖撿的胡蘿卜,泥乎乎的,卻新鮮得很。 傍晚,夕陽把天空染成橘紅色,傻柱在廚房燒火,灶膛里的火光映著他的臉,忽明忽暗。張奶奶在切白菜,菜刀“咚咚”落在案板上,白菜的清甜味混著柴火的煙味飄滿院。“明天腌酸菜,得用粗鹽,”她對往灶膛添柴的傻柱說,“你去三大爺那拿點,他去年存的鹽夠今年用。”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