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夜里,起了點風(fēng),吹得糊好的窗紙“嘩啦”響。槐花坐在燈下,給下午的柴火垛畫上色。柴火的紋理用深赭石勾勒,傻柱的影子涂成灰黑色,邊緣故意畫得模糊,像被風(fēng)吹動的樣子。傻柱在院里劈柴,斧頭落下的聲音“咚咚”響,和著窗紙的響聲,像支笨拙的歌謠。 三大爺?shù)乃惚P響了半宿,最后在賬本上記下:“窗紙(兩毛),姜茶(五毛),白菜預(yù)計二十顆(四塊),腌酸菜鹽(五毛),今日總支出五塊二,節(jié)省柴火三十捆(價值三塊),劃算?!彼奄~本合上,對著窗外的月亮笑,覺得這賬算得心里透亮。 張奶奶在燈下縫補傻柱的棉褲,膝蓋處磨薄了,她用厚布墊了層,針腳密密的,像片小小的鎧甲?!懊魈熠s集穿這條新做的棉鞋,”她把鞋放在炕邊,“鞋底納了三十層布,比你去年那雙暖和?!被被c點頭,目光落在畫夾上的柴火垛,忽然覺得,這霜降后的日子就像這柴火,看著干巴巴的,卻藏著能燒旺的暖,像傻柱糊窗時認(rèn)真的樣子,像三大爺算完賬后舒心的笑,像張奶奶縫在棉褲膝蓋上的厚布,藏著不聲不響的疼惜。 許大茂把白天拍的照片導(dǎo)出來,在電視上翻看著:傻柱糊窗的側(cè)影、三大爺量窗欞的專注、孩子們比武的憨態(tài)……最后停在槐花的畫紙上:“這柴火垛畫得太有感覺了,連柴火的裂紋都畫出來了,這才是冬天該有的樣子!”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傻柱就套好了驢車。車轅上掛著盞馬燈,昏黃的光在晨霧里晃悠。槐花背著畫夾出來時,他趕緊往車上鋪了層厚褥子:“坐這兒,暖和。”驢車“咯噔咯噔”往村口走,車轱轆碾過結(jié)了薄冰的路面,把晨光都顛得晃悠。 槐花掀開畫夾新的一頁,準(zhǔn)備畫集市上的白菜攤、賣鹽的鋪子、還有牽著驢的傻柱。可筆尖懸在紙上,卻忍不住先畫了驢耳朵上的紅綢——那是她昨天偷偷系的,在晨光里飄得像團小火苗。 只是她沒注意,畫夾里那頁窗紙的畫紙上,不知什么時候落了點漿糊,是傻柱袖口蹭上去的,透明的,像個沒干的吻,落在窗紙影子的龍角上,藏著個說不出口的盼頭。 驢車剛出村口,就見三大爺背著個布袋子,踩著露水往這邊趕?!暗鹊任?!”他喊著,快步追上驢車,袋子上還沾著點白鹽粒,“我跟你們一塊去,順便算算買白菜的賬,別讓那賣菜的糊弄了。”傻柱趕緊停下驢車,伸手把他拉上來。三大爺坐穩(wěn)后,從布袋里掏出個小算盤,噼里啪啦打了幾下:“按市價,今年白菜兩毛五一斤,咱要存二十顆,一顆算五斤,總共一百斤,該給二十五塊。不過我跟那老李頭熟,讓他再添兩顆,湊一百一十斤,咱就給二十五,不吃虧?!? 槐花坐在褥子上,聽著三大爺算賬,手里的鉛筆在畫紙上輕輕勾出他撥算盤的樣子。三大爺?shù)氖种戈P(guān)節(jié)有點腫,大概是常年打算盤磨的,算盤珠子被磨得發(fā)亮,每顆上面都有個淺淺的指印。傻柱在前面趕驢,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曲子,驢脖子上的鈴鐺“叮鈴”響,和著算盤聲,倒像支熱鬧的晨曲。 到了集市,天剛蒙蒙亮,菜攤前已經(jīng)圍了不少人。老李頭正蹲在地上捆白菜,見他們來,笑著直起身:“三大爺,您可算來了,給您留著最瓷實的,個個包心!”三大爺湊過去,拿起一顆掂了掂,又用手指按了按菜幫:“我瞧瞧,這顆得有六斤半,那顆五斤出頭,不均勻啊?!彼统鼍沓?,往白菜上一量,“你這菜幫厚度夠,就是有兩顆葉子黃了,得給我再讓兩毛?!崩侠铑^拗不過他,只好笑著應(yīng)了:“行,您說啥就是啥,誰讓您是咱村的賬精呢?!? 傻柱忙著往車上搬白菜,每顆都用草繩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被ㄕ驹谂赃叜嫞P尖在紙上跳躍:傻柱彎腰搬菜時,后頸的肌肉繃得緊緊的,藍布褂子被汗浸出塊深色;老李頭蹲在地上抽煙,煙袋鍋里的火星明明滅滅;三大爺站在秤旁,瞇著眼看秤星,手指在算盤上飛快地動。畫著畫著,她忽然發(fā)現(xiàn)傻柱的褲腳沾了片白菜葉,嫩黃的,像只蜷著的小蝴蝶,便伸手替他摘了下來。傻柱愣了一下,臉倏地紅了,撓撓頭繼續(xù)搬菜,腳步卻比剛才輕快了些。 買完白菜,三大爺又拉著傻柱去買鹽。鹽鋪的掌柜是個胖老頭,見三大爺來,趕緊搬出個粗瓷缸:“新到的海鹽,曬得透,腌菜最香?!比鬆斪テ鹨话崖劻寺?,又捻了點放嘴里嘗:“咸度夠,就是顆粒大了點,得再碾碾?!彼乒裼憙r還價,最后按八折買了十斤,臨走時還讓掌柜多給了個鹽罐,說是“湊整”。傻柱扛著鹽袋子跟在后面,忽然回頭對槐花說:“等會兒給你買糖畫,昨天小寶說街口新來個畫糖畫的,手藝好。” 槐花心里一動,剛想點頭,就見三大爺回頭瞪了傻柱一眼:“買那玩意兒干啥?甜膩膩的,不當(dāng)飽。省著點錢,冬天還得買煤呢。”傻柱撓撓頭,沒敢再說話,只是偷偷給槐花使了個眼色,意思是等會兒繞路去買。槐花忍不住笑了,低頭在畫紙上畫了個小小的糖人,舉著根細(xì)竹簽,像在朝她笑。 往回趕時,驢車慢悠悠地晃。三大爺靠在白菜堆上打盹,嘴里還嘟囔著“多給的兩顆白菜夠吃三頓”。傻柱把韁繩遞給槐花,讓她試試趕驢。槐花攥著韁繩,手心有點汗,驢倒乖,順著她拉的方向走,鈴鐺響得更歡了?!澳憧矗鄙抵谂赃呎f,“它聽你的?!被被ㄌь^看他,晨光落在他臉上,把絨毛都染成了金的,鼻尖還沾著點白鹽粒,是剛才搬鹽時蹭的。 快到村口時,傻柱忽然勒住驢:“等我會兒。”他跳下車,往旁邊的巷子跑,沒多久手里舉著個糖畫回來,是條騰云駕霧的龍,糖色透亮,在陽光下閃著光。“剛才繞路買的,三大爺沒瞧見?!彼烟钱嬤f給槐花,額頭上還冒著汗,“快吃,化了就不好看了?!? 槐花咬了口,甜絲絲的,糖香混著晨光的暖,在舌尖漫開來。她舉著糖畫,讓傻柱看畫紙上的小糖人:“你看,我早畫好了?!鄙抵鶞愡^來看,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畫得真像!比買的還好看?!比鬆敱怀承蚜耍嗳嘌劬枺骸吧逗每??”傻柱趕緊把糖畫往槐花身后藏,笑著打岔:“沒、沒啥,說三大爺您剛才打盹的樣子,像廟里的彌勒佛?!比鬆敗昂摺绷艘宦暎珠]上眼,嘴角卻偷偷翹了起來。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