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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遠征軍-《父親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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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傷員是最痛苦的。雖然躺在擔(dān)架上,但是蚊蟲螞蝗不停地襲擊著他們,叫他們癢得如萬箭鉆心,痛不欲生。

    最痛苦的,是看著戰(zhàn)友為自己犧牲。到處的泥濘,行路高一腳低一腳,抬著擔(dān)架,何等的負擔(dān)!有時候,傷員沒死,抬擔(dān)架的人先死去!

    所有的重傷員,都不走了。

    “給我手**,讓我死在這里吧!”“告訴師長,下命令給我們一槍!”他們倔強地嚷著。

    天武和護士們,這里那里走動,勸告著,卻沒有一個傷員愿意聽。就連李琴,最受傷員歡迎的人,也被傷員咒罵而退。

    師長來了。他皺著眉頭,看著這一切。

    情況明擺著,再往前抬傷員,幾乎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但是傷員離開隊伍,絕對死路一條。

    看著看著,師長眼睛里流出淚來。

    “弟兄們,我對不起你們!讓你們吃了這么多苦頭。你們是為國負傷的,應(yīng)當(dāng)?shù)玫秸疹櫋?墒菍嵲跊]有辦法呀!你們是漢子,是國家的英雄!國家永遠不會忘記你們的!”說著,命令一個副官,給每個傷員發(fā)一顆手**!

    “所有人,前進!”能走的都跟著師長走了,留下絕望的重傷員。

    “轟轟轟!”連續(xù)的爆炸響起,過后是死一樣的沉寂。人們停住腳,回身望著,每個人眼里都流出淚來。

    師長命令警衛(wèi)排長,帶幾個人去看看,如果有沒有死的,利索地補槍!排長帶著幾個戰(zhàn)士,流淚抽出槍來,往后走去。過一會,短短地響了幾槍。

    所有人都脫下軍帽來。

    部隊開始斷糧,有幾名戰(zhàn)士餓死了。戰(zhàn)馬都殺了,戰(zhàn)馬吃光以后,開始吃皮鞋,吃皮帶,就連手槍套也成了食物。當(dāng)這些東西全都吃光以后,就只能夠靠樹皮和草根來維持生命了。 一天,一位戰(zhàn)士看到河邊長著野生魔芋,挖了一小塊用舌頭舔了舔,誰知舌頭馬上就腫起來,連話都不能說。有的戰(zhàn)士誤食了有毒的植物,痛得滿地打滾,哀號不止,因為沒有藥品,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折磨死。連續(xù)多日以樹皮和草裹腹,很多人的身體開始浮腫,步履蹣跚。走著走著,突然“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上,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女兵們的頭發(fā)生滿虱子。一只灰黑色的虱子有米粒那么大,白色的虱蟣一串串地粘在頭發(fā)上,頭發(fā)上就好像撒滿了白芝麻。女兵們被虱子咬得苦不堪言,邊走邊抓。

    部隊,已經(jīng)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關(guān)頭。

    師長傳下命令,所有人各自為戰(zhàn),跟著尖兵開辟的路前進。

    這個命令里有個潛臺詞:如果力氣不能走出山,那么不要拖累別人。

    天武在一天晚上開了個會,將全部醫(yī)生護士編為幾個小組,每組十個人。小組的意義是,不丟下一個人,除非那人已經(jīng)死去。

    天武帶著一個小組。

    部隊漸漸散了,建制不存在了,三個一群,五個一伙的孤獨的、盲目的向前走。據(jù)說師長在最前面開路,天武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看見他了。

    女兵的身體,漸漸不支了,天武總要停下來,等后面的人。終于有一天,天武等了好幾個小時,最后等來了幾個女兵,她們告訴天武,后面絕對沒有人了。一共五個女兵。也就是說,有四個人永遠躺在這山里了。五個女戰(zhàn)士是:李琴,李麗,皮巧珍,**,林鳳霞。都是醫(yī)院的護士。

    第二天,這六個人整整走了一天,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部隊的人。幽深的林子里,偶有犧牲的戰(zhàn)士,慘狀叫人不敢看。第三天,第四天,都沒有看見部隊的人。他們掉隊了。

    一天夜里,林鳳霞突然發(fā)高燒。兩天以后,她再次發(fā)起了高燒,而且嘔吐不止。天武知道,林鳳霞肯定染上瘴氣。林鳳霞勸大家丟下她快走,可是大家怎么也不忍心,仍然陪在她身邊,想等她病好了一起走。“你們是等死啊,這里停留不得的!”趁大家不注意,她瘋狂地跑了起來,一直跑到懸崖邊,縱身跳下了懸崖。

    接著是**離去。她看見一棵野香蕉樹,上面有野香蕉掛著,已經(jīng)餓了的她瘋狂地去摘,沒防住樹上有毒蛇。她被咬了一口,很快就進入彌留狀態(tài)。臨終,她喃喃說道:“哪個出去,給我爹娘帶個信,說我沒有辜負他們的囑咐!”

    已經(jīng)沒有眼淚了。天武想挖個坑,也沒有力氣,只好扯了些樹葉,將她掩埋住。

    現(xiàn)在只剩下四個人了。走走停停。一天,皮巧珍吃了有毒的蘑菇而腹痛難忍,她捂著小腹,有氣無力地對天武他們說:“你們先走吧,我在這兒休息兩天,我會追上你們的。”李琴哭著說:“我們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四個人艱難地前行,皮巧珍的腹部疼痛不止,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的,堅持了兩天,再也走不動了。

    山里又下起雨來,皮巧珍開始腹瀉,瀉出來的全都是黑水。她躺在那兒,一動也不能動了,她對天武說:“院長,我和你們永別了!你們要爭取活著回到祖國,把我們穿越野人山的經(jīng)過告訴國內(nèi)的人。”說著就永遠閉上了眼睛。

    剩下三個人,來到一條河邊。

    熱帶森林的河流,激浪洶涌,里面不知道翻滾著什么。從痕跡看,部隊從這里過了河,他們也必須過去。 天武找了根竹竿,一步一步撐著,奮力向?qū)Π蹲呷ァ:铀疀]過胸膛。到河心,天武迎著激浪拼力站立下來,將手中的竹竿伸向岸邊,命令道:“下水!” 李琴首先下水,她拉著伸過去的竹竿,一步步略顯膽怯地向天武靠近,一個激浪打來,將她打了個趔趄,身子劇烈地晃了兩晃,終于挺住了!她伸手抓住竹竿,頂著激流慢慢一步一步向?qū)Π兑迫ィK于到了對岸的淺灘。

    天武又下水,去接李麗。

    李麗扶著竹竿吃力地一步一步向天武走來,她的身體太輕,在洶涌的波濤中一晃一搖,天武竭盡全力,雙手緊攥著竹竿,體力幾乎耗盡。突然一個巨浪打來,李麗倒在河里,眼看著洶涌的洪水沖擊著她,三下兩下將她卷入水底。這是季節(jié)性的河流,河流的底子是峽谷,李麗很快消失在水里。

    只剩下兩個人了。天武和李琴已經(jīng)瘦得皮包骨頭,沒有眼淚,沒有力氣說一句多余的話,兩人互相攙扶著往前走,累了就休息一下,餓了就吃點野果。累累白骨就是路標(biāo),走啊走,在陰暗的森林里頑強地走,記不得日子了。

    森林漸漸稀了,白天,有亮光從樹葉中射進來,雨聲也停止了。一天,他們艱難地爬上了一座陡峭的山峰。忽然看到前方有一些紅色、綠色和黃色的帳篷,帳篷旁邊有人正在向他們招手!兩人激動得熱淚盈眶,嘶啞著念道:“我們死不了,我們有救了!”

    走下山,許多士兵向他們跑來,跑在最前頭的是尖兵連的黃連長。他到了天武跟前,照例一個立正:“報告長官!”天武看清是黃連長,一陣虛弱,昏了過去。

    醒來已是黑夜,他躺在帳篷里,身子下面鋪著舒服的毯子。一個士兵坐在電池?zé)襞裕匆娞煳湫褋恚瑔枺骸澳咴洪L,喝點牛奶好嗎?”天武點點頭。那個兵端來一罐牛奶,天武一口氣喝下去,那個舒暢,是生來沒有的!天武問李琴呢?那個兵說長官放心,有人招呼她。天武放下心,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黃連長來看他。原來,部隊與盟軍飛機取得了聯(lián)系。

    師長命令黃連長,在這里等待后面掉隊的戰(zhàn)士。黃連長已經(jīng)在這里等了好多天,救了不少戰(zhàn)士,估計天武他們是最后一批了,他叫天武就跟他們一起等幾天,如果后面沒有人了,一起到師長那里去。

    “師長呢?”

    “師長帶隊到前面去了。這里已經(jīng)離中國境內(nèi)不遠,但是沒有人煙,據(jù)說前面還有高山要翻。到有人煙的地方,還有很遠。不過盟軍飛機定時空投,不要緊了!”黃連長說,有無線電,可以隨時和師部聯(lián)系。

    一切都正常了!天武感到從來沒有的疲倦,又睡過去。

    士兵為天武燒了熱水,洗了澡,換上干凈的軍服,吃了些東西,天武感到活力又回到體內(nèi)了。他去李琴的帳篷看她。兩人一見面,李琴嗚咽起來。“李麗,皮巧珍,**,林鳳霞,她們好可憐啊!”她流著淚,訴說著。天武的心里也是沉重的。在森林里奔命的時候,頭腦一片空白,來不及想什么。現(xiàn)在神智恢復(fù)了,那些親切的戰(zhàn)友的面孔,清晰浮現(xiàn)在腦海里。

    “她們是為國捐軀的,祖國永遠記得她們!”天武沉痛地說。

    小小兵站,在這莽莽原始森林里,就如同海上的燈塔,如同沙漠里的綠洲,給瀕臨絕境者帶來生的希望。已經(jīng)幾天了,天武之后,再無一個戰(zhàn)士來到。回望身后那茫茫無際的大森林,天武心里暗暗稱慚愧!多少忠勇的戰(zhàn)友,長眠在那暗無天日的森林里面!

    師部來了電令,兵站擇日開拔。天武和黃連長帶幾個兵,去到高峰上久久站立著,希望森林里還能出來幾個兵。等了兩天,沒有一個人影。

    逝者長已矣!惆悵霧一樣籠罩著天武,心里,刀割一樣疼痛。

    師部住在一個很大的寨子附近。

    戰(zhàn)士們在空地上搭蓋了許多棚子,架好了床鋪,一色的綠色軍毯,人人穿著新軍裝,完全沒有沼澤地里的樣子了。

    師長在路口迎接他們。

    “天武,我的好兄弟,你活過來了啊!”師長的喉嚨格外響亮,用那只完好的臂膀,緊緊抱著天武,抱得那樣緊,天武感到骨骼都在作響了。

    又去緊緊握著李琴的手,說:“不簡單啊,我們的女英雄!好好活著,將來我給你找個好婆家!”李琴羞澀地說了個謝謝。歸隊這么多天,李琴的身體漸漸恢復(fù)了,胸部重有了委婉的曲線,在這全是男人的地方,確是一道風(fēng)景線。

    先期到達的醫(yī)院的同事,來接天武和李琴歸隊。到了地方,大家拿出好吃的東西,請他們吃,一邊七嘴八舌,各自談著自己的經(jīng)歷。醫(yī)院的全部女兵,除了李琴,都犧牲在那片黑森林里了!那些天真爛漫的女孩子,活蹦亂跳的、永遠是歌聲伴隨的姑娘,被疾病、毒蟲、蛇虎,瘴氣,奪去了寶貴的生命。

    晚上師部通知,天武去開會。

    會議在師部棚子里舉行。十幾個軍官,個個跑來跟天武握手敬禮。在本師,天武是名聲在外,他的醫(yī)術(shù)醫(yī)德和堅韌精神,連那些行伍出身的老兵都敬佩不已。他的死里逃生,他們由衷的慶幸,都說要找機會給他接風(fēng)。

    師長清清喉嚨,會議開始。

    這次艱苦的森林行軍,部隊損失極大,7000人的隊伍,只剩下3000人,武器裝備也損失殆盡。正因為部隊?wèi)?zhàn)斗力大大減低,才不得不在這里休整。因為前面回國,還要通過一道日軍的封鎖線,和一條激流洶涌的怒江。

    全師縮編為一個加強團。過去的團長任營長,營長任連長,一些部隊,班長就是士兵。所以這個部隊,盡管人數(shù)不多,戰(zhàn)斗意志和技術(shù)比過去反而提高。

    關(guān)鍵是選擇好一條回國的路線。

    直線距離只有一百公里,但是都知道,這個一百,道路險阻,江河攔路,要打破封鎖線,還要渡江,不是輕松的。

    “要過兩條河。”師長說:“過河的工具怎么搞?這是必須解決的。”

    工兵營長說,第一條河好辦,因為不在鬼子占領(lǐng)區(qū),可以從容架橋。關(guān)鍵是第二條河也就是怒江,那里是鬼子防線,即使我們能打敗鬼子守河部隊,時間可能也很短,因為鬼子的增援一定來得快。

    “所以渡過怒江,必須得到東岸我軍的支持。”師長說:“請他們準(zhǔn)備好船只,我們將西岸鬼子守軍消滅后,他們放船過來,接我軍過江。”

    通訊中心和盟軍以及東岸國軍不停地聯(lián)系,得到指示,三天之后,可以完成渡江船只準(zhǔn)備。那天,師長下令,立即出發(fā)。

    長長的隊伍,離開宿營地,向著遠處開拔。

    師長把電臺和醫(yī)院留在身邊,一個連的士兵作為警衛(wèi)部隊,簇擁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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