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師兄請看,這是械斗大案的案由,可不止是為了爭水,各種緣由,我已經稟奏陛下了。”李交說著將一份案卷遞給商銑。 商銑看了案卷,才明白事情果真沒有那么簡單。 這新會縣,乃是土客雜居之地,而且水利灌溉不足,每到夏季,必定爭水,更加劇了土客之間的矛盾。 客家人聚族而居,非常抱團,往往以中原望族為傲,瞧不起本地人。而本地人也很排斥客家,相互之間雖然也有通婚來往,可更多的是爭斗。 這次,盤山鄉和桐林鄉等地的客家,與五橋鄉、白石鄉等地的本地人爭水,雙方出動上千人對峙,相互挖掘對方的水渠,群情激奮之下,鄉村警士也難以禁止。 雙方的族長和話事人鄉正村正的斡旋調解下,在金豐寺協商談判,卻兩天都沒有談攏,反而鬧得更僵,而雙方村民為了給己方壯聲勢,紛紛持械出動,聚集在金豐寺。 事發前一天,金豐寺周圍聚集了近萬人,七八個鄉村的青壯男子,都亂糟糟的持械趕到,氣勢洶洶的嚷嚷打戰。 他們大多數人拿著農具和木棍,可也有少數持有新造的刀槍長矛,甚至還有自制的弓箭。 鄉村官吏們此時根本無法調節,那點警士和治安使也難以彈壓這么多人,只好火速請縣令出面。 縣令陳孝生低估了事件的嚴重性,此刻他下錯了一步棋。他沒有馬上率領縣城警士和鄉勇下鄉彈壓調解,也沒有馬上報告南海郡和廣州牧,而是下令召集鄉正村正和族老們到縣城開會協商分配水源。 鄉正村正和族老們一離開,現場頓時無人制約,更是失去了控制。 本來,即便如此,還不會馬上爆發大規模械斗。可不巧的是,此時又發生了一件事,徹底讓雙方失去了克制。 一個姓蔡的客家女子,嫁到本地甄家,成了寡婦。蔡寡婦沒有子女,又新死了丈夫,只有一所宅子和一些錢糧。 甄家怕影響聲譽,禁止蔡寡婦改嫁。這還不算,甄家人覬覦蔡寡婦的宅子和錢糧,就干起了吃絕戶的勾當。 他們誣陷蔡寡婦中邪鬼上身,將她押到族長面前受審,族長也為了吃絕戶,二話不說就下令浸豬籠沉塘。 本來大唐新政之下,甄家族長是不敢這么干的。可是現在土客之間勢成水火,甄家族長就以蔡寡婦是客家人為由,抱著法不責眾的心思,借著雙方矛盾,用私刑處死了蔡寡婦。 可憐蔡寡婦剛剛年過二十,就死于非命。等到蔡家人趕到,尸體都泡爛了。 蔡家人大怒,頓時和甄家人斗毆起來,結果蔡家人又被打死了一個。 這消息傳到金豐寺,本來就難以克制的對峙雙方,頓時爆發了大規模械斗。 客家人先動手,本地人一觸即發,雙方大打出手,混戰一個多時辰之后,又占領對方鄉村公所,有些人還趁機打砸搶。 本來因為爭水而對峙的雙方,因為吃絕戶和私刑殺人的刺激,就不可避免的徹底引爆了。 “甄家族長呢?”商銑問。 “甄家族長和下手執行私刑的人,已經全關押。”李交回答。 商銑再問:“審結沒有?” 李交點頭,“已經審結了,人證物證俱在,無可抵賴。涉案者一共五人,全部認罪了。師兄還要重審么?” 商銑道:“本來我是放心的,可不能因為你我有私交,就不重審。準備升堂吧。” 李交立刻傳令升堂,吩咐從監牢中提升甄家族長和四個參與私刑殺人的甄家族人。 威嚴寬大的州牧大堂之上,商銑作為欽差,正坐在主案上,旁邊是李交,其次是州丞和司馬等屬官。 下面是警官警士,司刑錄事。 須臾,鐐銬聲響之中,五個犯人被帶了進來,他們身穿赭衣,胸前一個大大的囚字,那是已經定罪的裝束。 五個犯人失魂落魄,行尸走肉般被警士帶進來,他們兩腿一軟,就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威嚴的大堂上,渾身打擺子般的顫抖。 平時,縣令官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如今朝廷重臣坐堂問話,他們哪里不害怕? “誰是甄五二?”商銑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 五個犯人中一個年約四十的漢子身子一顫,惶然抬頭,結結巴巴的說道:“小人,小人甄五二…見過大官人。” 商銑冷哼一聲,“甄五二,哼,陛下早就有旨,令百姓改用大名,你為何還用五二?難不成當蒙元的奴隸,很好受么?” 甄五二嚇得一哆嗦,“小人…用這名字十多年,習慣了。小人以前叫甄立業。” 商銑恨其不爭的說道:“甄立業不用,偏要用蒙元時期的甄五二,這不是賤骨頭么?本官問你,為何要殺蔡寡婦蔡二娘?從實招來。” 甄五二瑟瑟發抖的回答:“小人,小人以為她的宅子和錢糧,本就是甄家的,她是外人…就下令處了私刑,也是為了本族啊,望大官人…饒恕。” 他倒是不敢翻供,這事也無法抵賴。 其他四個人,商銑也都問了一遍。 果然是為了吃絕戶濫用私刑殺人。 吃絕戶、禁止改嫁、私刑、族法,這些都是和大唐新政,天道教化格格不入的東西,非但為王法所不容,也為人道所不容。 必須要嚴懲,以儆效尤! “來人,押下去。”商銑厭惡的揮揮手,讓警士將甄家犯人帶走。 末了,商銑看著李交,“以李廣州之意,這五人該當如何呢?” 李交拱手道:“下官以為,應該明正典刑,斬首示眾,傳首各鄉,以儆效尤。再廣貼告示,整肅民風!” “好!”商銑點頭,環顧堂下眾官,“各位還有建言否?” 眾人紛紛表示,一定要借此嚴辦,殺一儆百。 州城陸康站起來說道:“欽帥,牧臺,下官以為,僅僅斬首還不夠。這私私設刑堂,裁決人命,越官府之權而代之,難道不是謀逆么?甄家五人,雖無謀逆之心,卻有謀逆之舉。” “按照《大唐簡律》,謀逆大罪要凌遲處死,家人皆斬。看在他們并無謀逆之心的份上,而且私刑古已有之,就不真正定為謀逆。不過,除了五人皆斬,家人也要降籍為奴。如此重辦是過了些,卻能震懾民風,讓人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陸康的法理依據是,私設公堂裁決人命,是在行使朝廷官府之權。百姓行使官府公權裁決人命,就是謀逆。 當然,也不是真的按照謀逆來定罪。而是要最大限度在這件事上做文章,加重私刑之罪的量刑,用嚴刑峻法來消滅私刑。 “可!”商銑深深看了陸康一眼,目光很是賞識。 李交也覺得可行。 商銑當即喝道:“司刑錄事!” “在!”司刑錄事應道。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