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第二個反應就是驚嘆。 陛下龍章鳳姿,天日之表,氣度貴不可言。而皇后國色天香,風姿絕世,猶如玄女謫仙。 帝后之風采氣質,竟不似塵世中人,令人高山仰止,自慚形穢。 如此至尊伉儷,真是造化之合啊。 外間都說陛下皇后是來拯救蒼生的天降圣人,果如是也。 “關先生本在河東,冒險渡河脫北,可見漢家之氣節(jié),凜然于心。”李洛夸贊了一句。 對于關漢卿,他內心還是很尊重的,所以稱先生而不名。對于華夏歷史上的正面人物,他向來心存敬意。 “草民不過是率性而為,意氣而動,當不得陛下謬贊,汗顏萬分。”關漢卿道。 “好一個率性而為,意氣而動。以先生看,大唐百姓,如何對待這率性而為,意氣而動呢?”李洛微笑。 這就是考驗了。 關漢卿心中有數,他沒有貿然回答,而是略作思考,拱手說道: “陛下,所謂‘文過質則史,質過文則野。文質彬彬,然后君子。’此理概如是也。所以圣人要說中庸,要說不偏不倚,度也。” 后世誤解了“文質彬彬”的意思,以為文質彬彬是斯文的意思,其實大謬。文質彬彬的意思,乃是既樸實率性又有文化修養(yǎng),類似“允文允武”。 “陛下,天下百姓,純良不一,天性各異。有人天生忠義,有人天性涼薄。是也人性本惡,人性亦本善。” 嗯?李洛聽的不由點頭。 自古以來,孟子的人心本善和荀子的人性本惡,非黑即白的爭論了千百年,也沒有定論。可關漢卿人格豁達,不鉆角尖,直接將兩者結合起來,主張人心本善,人性亦本惡。 這倒是有些新鮮了。 卻聽關漢卿繼續(xù)說:“既然人之天性,善惡不一,那么就不能讓人人率性而為,意氣而動了。是以,教化有成,可令善行率性而為,惡性不敢率性而為。” “而若教化有失,則是善行不敢率性而為,惡性卻敢率性而為。” 關漢卿所謂的善行,不是指做好事講仁慈,而是指正義之事。報國殺敵,雖是殺人,那也是善行。 李洛點頭:“那么,趙宋的教化,是有成還是有失呢?” 關漢卿拱手:“趙宋之教化,失之弱民,乃文過質則史也。有宋一代,蠻夷屢次南侵,兩次亡社稷,何也?既官民百姓不敢率性行其血勇,而為虎作倀之惡性卻率性而為。” 他基本否定了趙宋的教化。 李洛道:“以先生所見,如何才能使官民率性行善,而不敢率性為惡呢?” 這里所說的惡,并不是一定指做壞事,也包括懦弱自私,麻木不仁。 關漢卿肅然回答:“令百姓知禮義廉恥,明是非忠奸,別華夷敵我。其一也。” 李洛欣然頷首,“愿聞其二。” 關漢卿道:“輕生死,重名節(jié);死節(jié)有得,茍活有失;其二也。如此,則百姓就可率先而為了。有司牧民,教化一方,念慈在慈,則一地治。朝廷念慈在慈,則天下治。” 他的話其實并不新鮮,歷代統(tǒng)治者也都知道。可關漢卿強調了“落實”。 中國政治早熟,大道理千百年前就有的是,可落實的卻很少,大多停留在討論和理論層面。 比如說:輕生死,重名節(jié)。 把榮譽名節(jié)看的比生命更重,這是所有優(yōu)秀民族的共性。從來沒有一個優(yōu)秀民族,是把個人生死看的比榮譽名節(jié)更重要的。 越是把個人生死看的最重的民族,就越容易被消滅,被征服,越容易死。 關漢卿認為成功的教化,要使得百姓能夠率性而為的行善,輕生死,重名節(jié)。 很明顯,這不光是道德要解決的命題,更是宗教解決的問題。 “善哉。先生所言,誠如是也。若官民百姓輕生死,重名節(jié),率性行其血勇,則夷狄奈華夏何也。” 李洛說道。關漢卿說的很有道理。 李洛現在對宗教的存在是越來越理解了。 人倘若對神靈沒有敬畏,那么就會格外畏懼死亡。 越是沒有敬畏,就越是怕死,越是貪婪,自私,無恥,懦弱。 他們不相信仗義死節(jié)會受到神靈的獎賞,不相信善有善報。他們只相信現實的利益,什么節(jié)操理想,那都是傻子所為。只要茍活,有好處,才不會管那么多。 由此,產生出“聰明”的處世哲學。諸如“好死不如賴活”,“出頭的椽子先爛”,“識時務者為俊杰”,“有錢能使鬼推磨”等等。 而仗義死節(jié)者,為民請命者,路見不平者,卻成了“傻子”,被污名化。誰敢這么敢,就不見容于親友,勸告者振振有詞的教他“做人”。 這是整個社會的人格審美出現了大問題。 光靠道德教化,根本就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關漢卿見皇帝面露思索,不敢再說,心中也忐忑不安。剛才的話,是他多年來總結的看法,難道陛下覺得他說的不對么? 就算陛下覺得不對,今日他也要借這機會說出來。大不了陛下不喜,不能出仕罷了。 “關先生南渡辛苦,今日就到此吧。先生可先去驛館安身。”李洛對關漢卿很滿意,也就不再多說。 “諾!謝陛下…草民告退。”關漢卿雖然不知天子對自己是否滿意,但心中也淡然了,他本來就是個對功名利祿不太上心的人。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