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曲闌深處(上)-《徐徐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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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概因前主人是個寧波人,所以如果用寧波甬音一讀還挺朗朗上口;沒一會兒又學特務間聊天,磕磕巴巴啞著嗓子用四川話問:“隊——隊座沒罰你個哈撮撮?”
接著一個粗獷的厚嗓兒用陜西方言答道:“罰了五個刀拉呢,蠻得太!”
一人一鳥,一靜一動,倒也互不打擾。
忽然走廊傳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寧錚的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了,立刻豎了起來:這腳步聲,雖已兩年不聞,但極熟悉,是他斷不會錯認的,可是,不會吧?
容不得細想,門上響起剝啄之聲,不待回應已被推開。
寧錚慢慢抬頭,從門外陰影處走進一個女郎:外穿解開扣子的群青色掐腰散擺大衣,里面是一件熟悉的費爾班島毛衣,內襯蓮灰色娃娃領絲質襯衫,微敞著領口,修長的頸間纏繞著波爾多色小方巾,與她嫣紅的唇色很相配;齊耳短發,發縫偏分,垂順于兩邊,露著飽滿的額頭,眉目清雅,般般入畫。
此時窗外一彎明月高懸,她正如那新月佳人,帶著蓬勃的朝氣,唇角噙笑,步伐輕快地向他走來。
這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又在用那雙眼睛看著他了,不出意料的,雖已接近而立,但眼白還是如孩童般清澈的晴藍,眼神還是那么純真又魅惑人心。
寧錚緩緩站起身,從書桌后走出來。
寧錚只認識一個這樣的女人:即使不用特意做發型,只要剪成短發,發尾就會自動往里扣,烘托出一張清麗無儔的面龐;如果再留了齊劉海,年紀就會生生被減掉八九歲,立時像個女大學生,可以去蠱惑涉世未深的男孩子了。
她加快了腳步,輕巧得小鹿一般的步伐,完全不象個已生了三個孩子的女人。
她徑直撲進了他的懷里,寧錚沒一刻也耽誤地摟緊了她,閉上了眼睛。
心中一忽兒上弦月,一忽兒下弦月,缺失了足有兩年的那輪明月,此刻,終于圓滿了。兩人都沒有說話,門口那只白鸚鵡也識相地閉了嘴,大概正在全神貫注地看戲。
一室寂靜,只有如鼓的心跳,貼緊的胸膛,才讓人知道,此刻,懷里扎實的盈滿才是要緊的。
但幾息后,寧錚又推開了她,繼而握緊她的雙肩,氣急敗壞地責問道:“你怎么能回來?!”
奉九也不回答,只一味盯著他看,待從上到下看出他除了精神略顯頹唐,人還是全須全尾后,這才微微松了口氣,精神也重新振作起來,調侃道:“我只是路過。”
“……”寧錚一噎。
“那就好。我,我最近正打算再婚呢……”寧錚艱難地信口開河。
奉九一哂,“沒想到,行情還這么好。我就知道,你一點都不想我。”話是這么說,眼里卻滿是戲謔,手從他的脖頸滑到他的腰間,隨手一捏,仍然是窄窄的,柔韌的,充滿了力量。
寧錚被她掐得打了個激靈,無言以對。
正在這時,那只剛剛瞪著倆眼珠子看飽了好戲的欠嘴鳥大概受了什么詞兒的啟示,忽然用奉九熟悉到骨子里的清朗男聲緩緩道:“九兒,我天天想你……你也會想我么?”聲調低沉,纏綿入骨,語帶凄然。
寧錚臉一紅,雖不舍但也還是掙開奉九的手臂,快步走過去,取下鳥籠子把它拿出去放到走廊里,關上門,這才轉身回來,說:“這東西向來愛胡說八道。”
寧錚此時聽到門外有人在上下樓忙活著,疑惑地蹙起眉頭,奉九好心地替他解惑,“他們在搬我的行李。”
……這得有多少行李?這是路過的樣兒么?
“我帶了留聲機,帶了唱片,想不想聽聽芽芽、坦步爾還有,安安的聲音?”
寧錚猛地抬頭看向奉九,眼里晶亮,奉九笑了,“這里冷,我們一起上樓去聽,好不?”
寧錚還能說什么,只能任由奉九過來拽著他的胳膊出了門。
一向負責任到刻板的“秘書”劉丙岸即使大晚上的也正腰桿筆直地站在離書房門老遠的地方,遙遙望著他們,眼里帶著疑惑,不知副座跟這位手持委座和委座夫人兩份親筆手諭的“前妻”談得如何了。
奉九沖他一笑,善解人意地說:“劉秘書,晚上就不勞你操心了。這兩年來你也辛苦了,看你把我丈夫照顧得這么好,我很感激。快回去睡個好覺吧。我帶了不少這里緊缺的物品,明天給大家分一分。”
劉丙岸心里一塊大石落了地,嚴肅地沖奉九一磕腳后跟,敬了個軍禮,答了聲“是”,卻又遞過一張紙條,說這是剛剛送夫人過來的包不屈先生留下來的,還說“不必追,以后自會再見”,又沖寧錚行禮,這才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偷偷樂出了聲——真是想著瞌睡就來了枕頭,從此副座的情緒就不用擔心了,阿彌陀佛。
寧錚一怔,展開紙條,上面寫著四個鋼筆字,字跡超然飄逸,灑脫不凡——“還君明珠“。
奉九看過來,這才恍然想起:剛才她一門心思要見寧錚,早把包不屈的存在拋諸腦后了,不禁“呀”了一聲,懊惱地說:“怎么把包兄給忘了?”
他們還不死心,又推開一樓的大門,門外執勤的兩個特務詫異地回過頭來,寧錚急急問:“是不是有位包先生來過又走了?”
特務們敬禮后恭敬地答道:“副座,隊座是曾送走了一位先生,他是開著自己的汽車回去的。”
夫妻倆面面相覷,又關了門,奉九頹然道:“佑安可是陪了我們整整兩年,又把我送到這里來的……怎么都不跟你說句話就走了?”
寧錚遙望著山中的夜色,包不屈和自己鐘情于同一人,所以,包不屈的所思所想,他完全能明了,卻也只能是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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