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漢家兒郎俠骨香(下)-《徐徐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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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朋友——朋友就分男朋友、女朋友;
一個是兄弟——兄弟是什么,同性別,等同于手足。
芽芽其實也氣著呢:一星期前的傍晚時分,她沒告訴塞西爾,獨自騎著她的小川馬去中央大學找龍生,想讓他請自己去“四海春”吃宵夜,碰巧看到他站在他們學校那座著名的位于山坡上居高臨下的圖書館門前,正在跟一個女同學“歡暢地談笑”——其實不過是敷衍地笑了一下而已——那個女孩子一身乳白色的西式連衣裙,清雅文秀,一臉崇拜地抬頭望著她的來來哥,兩人沐浴著夕陽的余暉,頭上是一株開在初春里的櫻樹,瓣在山風中簌簌而落,那情景……反正芽芽再不想看第二眼,轉身就回家了,然后連著幾天都不理周末回家的龍生。
這是今天好容易才開晴,三個人歸途中一起來這歌樂山上賞個春景,沒想到又鬧了不愉快。
記憶中這好像是龍生頭一次對著芽芽冷著臉地說:“首先,我沒有兄弟,你也知道我是獨子;其次,這不是棠棣,這是‘棣棠’。棠棣只有粉色和白色,沒有黃色。”
說完,一騎絕塵而去,把個小川馬趕得上氣不接下氣。
留下芽芽一臉莫名其妙加委屈,而塞西爾也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氣。
待一起出去的三人分成兩撥回了家,奉九就知道這是接著鬧別扭呢——她當然早就觀察到了芽芽對龍生的冷淡,心里明白著呢。
寧錚其實早在四年前就提過要給龍生和芽芽定親一事——吉松齡與他亦師亦友,夫妻倆又是因為他而慘遭毒手,于情于理,都應該讓芽芽嫁給他們的獨子,以示對故人的歉疚和安慰之情——但奉九是堅決反對的,為此寧錚的臉色很不好看,但奉九耐心地說服了他:這個新時代,他們別再好心辦壞事,雖然龍生對芽芽的愛慕已很明顯,但芽芽還是懵懵懂懂,萬一她對龍生除了手足之情再無其他,那強行綁到一起,只會同時害了兩個人。
芽芽回來后,看了一眼媽媽又變得突出的肚子,心里有很異樣的感覺——在她看來,媽媽爸爸都是沒有性別的人,就好像來來哥,也是沒有性別的,可最近,他們一個一個的,都顯露出他們的性別來。
小時候,媽媽說過,她是白鸛送來的,是媽媽爸爸向上天祈禱,要一個又可愛又聰明的好寶寶來到他們家,所以送子娘娘就把躺在軍用挎包里的她給送了來。
還軍用挎包……寧錚聽著奉九硬是把東西方傳說,再加上不知如何形容的寄送用具結合起來亂說一氣,而小芽芽則一臉信任地看著媽媽,忍不住在后面直拽她袖子。奉九面不改色,頭也不回地把他胳膊一扒拉,拒絕做爸爸的橫插一杠子——沒看到正給孩子科普呢么。
寧錚啼笑皆非,也不知是誰在搗亂。
雖然十六歲的芽芽早已上過了生物課,知道小娃娃肯定跟送子鶴和送子娘娘沒任何關系,但……那是別人,不是自己的父母,即使她小時候也見過媽媽的肚子鼓起來兩次,可那時懂什么,自然不會多想,現在不一樣……
一想到手足一般的爸媽居然有如此“過火”的行為才又有了小寶寶,她心里不知怎的,有點不曉得如何面對他們才好。
來來哥也是,就在那棵中央大學的櫻樹下,她好像頭一次意識到,來來哥是個男人了,而且是個充滿魅力的男人——除了那個隔壁國立重慶大學的姐姐,還有很多很多漂亮不漂亮、時髦不時髦的姐姐、妹妹、甚至阿姨喜歡他。
一向覺得生活很簡單的芽芽被這種突然的“覺醒”弄得無所適從,只要一想起這些,她都不想多看他們幾個一眼,幸好,塞西爾好像還和以前一樣。
可當她充滿感激地抬頭向塞西爾望去,卻發現這個如天使一般的西方男孩看著她的眼光,怎么跟爸爸經常看著媽媽的那么像?或者說,怎么跟來來哥看自己也很像?哎喲,生活啊,你怎么就意志不堅,突然變得面目全非了?
奉九在一旁看著,心里感嘆著青春,也沒在意,過幾天芽芽適應了新的變化,也就正常了:這是孩子們生命中最甜美時光的必修課,誰也替代不得。他們都還年輕,總有漫長的時間可以學習。
寧錚正在招待他前年開始被派到中國做重慶駐華使館武官的美國軍校同學卡爾遜,也就是當初不打不相識的那幾個人中的一個。
兩人隨意坐在寧錚的辦公室里,喝著咖啡聊著天,“寧,我挺納悶,你怎么就守得住你太太?重慶這地方,漂亮的姑娘太多了。”剛剛寧錚第三次拒絕了陪他去尋歡的請求。
寧錚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中國有句古話,‘寧吃仙桃一口,不啃爛杏一筐’,我太太,就是那仙桃。”
卡爾遜哈哈大笑,“哦,原來是胃口提升了,可不見得就找不到其他的仙桃啊。”
寧錚無奈地搖頭,“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到了國外就敢背叛婚姻誓言?”
卡爾遜不以為意地說:“真男人就是拒絕不了美女的誘惑。”
寧錚似笑非笑地譏諷道:“象你們麥克阿瑟將軍那樣,真男人到都得了梅毒了?”
卡爾遜一口咖啡差點沒嗆著,“怎么的你也知道了?”
寧錚慢條斯理地說:“公開的秘密。還有,我告訴你,死心吧——我感興趣的獵物,就在我的床上,誰還會費心再去追逐別的獵物,嗯?”
卡爾遜對著他無可奈何地舉杯,“來,敬情圣西哈諾。”
寧錚不以為忤,把這諷刺的贊美坦然收下,轉頭向窗外望去。
此時已接近初夏,長江水依然黃中帶褐,而嘉陵江水則轉為碧綠,兩道江水在朝天門相遇后,一個攜著奔襲千里后的如虹氣勢,另一道則有自秦嶺發源的灑脫從容,兩道水勢激烈碰撞后,互不相讓,你頂住了我,我不讓著你,千百萬個漩渦在交界處上上下下翻騰著,從山上往下望去,左濁右清,一黃一綠,涇渭分明,如野馬分鬃般烈烈而行,壯觀非凡。
芽芽是來采蘑菇的。果然,沒幾日后,龍生與她已和好如初。
芽芽手里拿著的,是爸爸給的一張地圖:重慶地形地勢復雜,又不像東北那地界,東西南北的很是簡單明了,這里簡直就是彎彎繞。寧錚從一位已提前打道回府的同僚手里繼承了一張“重慶最美味蘑菇分布地圖”,無毒安全美味,所以就送給了愛吃蘑菇的芽芽。
芽芽每次都會按圖索驥,繞過七棵樹六塊大石三塊草地一所寺廟外加一座道觀,七拐八繞的,成功采到很多好吃的蘑菇,回家就讓媽媽和姑姑給做小雞燉蘑菇,和奶油蘑菇濃湯。
采完蘑菇出來,芽芽看到了對面南岸大佛段那里三面臨江的吊腳樓,錯落有致、高低起伏,雜而有序,她遠遠望著,總覺得美極了,尤其是到了晚上,點起了美孚燈,雖這燈是欠缺了些美感,但如果湊合著當成符合明代美學的傳統燈具,也是可以的。
龍生恰好有同學家住在南岸,他跟同學聯系好,讓芽芽進去吊腳樓里看個究竟。沒想到芽芽其實是個“葉公”,嘴上說著喜歡,實際上真進了吊腳樓,正摸著桐油浸泡過的柏木地板,忽地床底躥出來一巴蜀特產大個黑老鼠,把她嚇得要命,“嗷”地一聲躥上了龍生的身,緊緊地箍住了龍生的脖子。
龍生老道地一把托住她,還不忘顛了兩顛,他們這種默契是從芽芽降生就開始培養了。
一旁的塞西爾深邃的珍珠灰眼睛每到這種時候就黯淡了下去——明明他離得更近,可他就是贏不過他們的“襁褓之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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