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一念關(guān)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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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西王府里,初貴妃的侍女正向沙西王耳語著。
聽完侍女送來的消息,沙西王愕然道:“當(dāng)真?!”
侍女點頭道:“大殿下之事,圣上嚴(yán)令外泄。貴妃娘娘好不容易探聽到消息,才令奴婢拼死出宮。娘娘還說,圣上雖無證據(jù),但也很是遷怒二殿下,二殿下這一去天門關(guān),只怕好些日子都別想回京了。”
沙西王大驚。
侍女離開之后,沙西王久久沒有說話。他凝視著壁上的那代表沙西部最尊貴標(biāo)志全銀角牛頭,良久,終于下定了決心,回頭吩咐仆人:“叫阿月馬上過來見我。”
片刻后,初月來到了沙西王近前。
沙西王直言道:“明日,你去見長慶侯,把這些東西給他。”初月接過父親遞過來的錦盒,看了看里面的東西,愕然道:“您要把豐原兩州的塢堡、部曲、馬匹都給他?大哥要了好幾回,您都不肯給……”
沙西王道:“只有這樣,他才會相信我們初家的誠意。”
初月不解。沙西王語重心長道:“阿月,你記住。以后我們整個沙西部,要把資源均分為兩半,你大哥一半,長慶侯一半。”他頓了頓,又道,“因為長慶侯……以后一定會比阿爹,爬得更高!”
初月初時不解:“爬得更高?什么意思?”但看著沙西王的表情,她突然明白過來,震驚得手中的錦盒都滑落了下來。
沙西王接住錦盒,道:“他已經(jīng)向我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剛才你姑姑從宮內(nèi)傳來消息,大皇子暴亡于流放途中,圣上懷疑是二皇子動的手。”
初月驚愕道:“其實是李同光干的?”她面色變幻不定,急速思索著,“他想扶植宮人生的三皇子,以后做輔政大臣?不行,沙西部不能卷進奪嫡之事,稍有不慎,就有滅族之危了!我得馬上和他斷了婚約……”她咬了咬牙,“要不我毀個容,或者跌斷腿……”
沙西王看到初月焦急的樣子,放輕了聲音:“阿月……”
初月心急如焚,勸道:“阿爹,你這會兒可千萬別犯糊涂!”
沙西王按住她的肩,讓她安定下來,“阿爹沒有糊涂,阿爹知道輕重。”
初月聞言身形一怔。沙西王接著道:“你把沙西部看得比自己的婚姻還重,阿爹很欣慰。但是,自從圣上賜婚的那一刻起,我們沙西部就已經(jīng)和長慶侯綁在了一起了。”說著,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圣上本就多疑寡恩,如今兩位皇子齊齊出事,你姑姑又是后宮第一人——她應(yīng)該很快就要失寵了,而且,朝中也必會有一場腥風(fēng)血雨。”
初月越發(fā)錯愕,眼前的形勢都是她始料未及的。沙西王又道:“李同光一出手,便干凈利落地同時收拾了兩位皇子。這樣的手段與心計,比起圣上當(dāng)年也不遑多讓。就連我都沒想到,他這樣一個看似在朝中根基薄弱,生父不詳、只能依附圣上的孤臣,竟然是這一場驚天波瀾的始作俑者。而你大哥資質(zhì)平平,能守成就已經(jīng)很不錯……”說著,他望了望墻上的全銀牛角頭,嘆息了一聲,“為了沙西部的未來,阿爹不得不賭啊。阿月,答應(yīng)爹,借著這次送東西的機會,以后跟他好好相處,別再鬧了,好嗎?你斗不過他的。”
初月低下了頭,半晌才緩緩道:“好。”
見初月答應(yīng),沙西王頓時松了一口氣,可初月又抬頭道:“塢堡和馬匹可以先給他,但部曲,要掌握在我手里。”她眼神里是從未有過的堅定,“阿爹如果把這場婚姻看作合作,那我手里就始終得有一些能制衡他的東西。”
沙西王當(dāng)即一怔,隨后欣慰地道:“你比阿爹想得周到,以前我總擔(dān)心你太玩鬧,成天嚷著要騎奴是孩子心性,現(xiàn)在總算放心了。”想了想,他又擔(dān)心道,“不過你和他見面之時,千萬別一副談判的口吻,要柔和些……唉,阿爹無論如何,還是希望你能幸福的。”
初月臉上莫名就有些紅,想起那日在珠寶商鋪,李同光替她解圍,彈指將一枚月季花帶在她發(fā)間。她頓了頓,道:“……其實,他最近待我還不錯。”
夜色漸濃,四夷館寧遠舟房間里,寧遠舟、如意等人正齊聚桌前,對著桌上一張永安塔的結(jié)構(gòu)圖和地圖,商議著后續(xù)行動。
如意道:“既然你們皇帝用他的花押把偽造雪冤詔的事堵死了,那現(xiàn)在就只剩闖塔一條路了。你親自上過塔了,有幾成把握?”
寧遠舟道:“最多三成。我送阿盈的時候認(rèn)真看過。那里的防衛(wèi)比阿盈描述的嚴(yán)得多,最麻煩的是,機關(guān)重重。”
他假扮殿前衛(wèi)軍官送楊盈上塔時,每爬一層樓都觀察過樓中的機關(guān)。他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塔外處處懸絲,上綴鈴鐺,如果從外面攻塔,很難不觸動鈴鐺。”
“每層樓梯下面都有活板,如果樓梯上同時行走的人超過三個,活板就會翻轉(zhuǎn),拉動樓梯下陷,斷絕上塔的道路。而我們上塔和撤離,都必需在短時間內(nèi)完成。就算只有我和十三兩個人沖上去,但每層塔防守的侍衛(wèi)都不下十位,很難對付。”
他又補充道:“圣上房間外的地面,還長時間堆著讓人難以下足的鐵蒺藜,每次必需小心掃過才能通行。”
元祿思考著道:“放火如何?攻不上去,索性就逼他們下塔。”
如意搖頭道:“不妥。朱衣衛(wèi)之前受到的訓(xùn)練一直是如果有人劫獄,而且情勢難以控制,那就馬上就殺掉囚犯。”元祿聽后露出失望的神色。
寧遠舟思索著:“要不然,索性就還用我這一招,我和十三扮成殿前衛(wèi)上塔,其中一人和圣上交換身份,等圣上下塔了,那個扮成皇帝的人,再從塔上躍到樹上撤離?”
眾人聞言,眼前都是一亮。于十三道:“這主意好!”
如意也點頭道:“你們皇帝沒經(jīng)驗,假扮殿前衛(wèi)很容易露出破綻,這計劃還是有風(fēng)險,但至少,成功的可能性從三成升到了五成。”
錢昭道:“五成就是一半的希望了,我贊同。”
孫朗開口道:“后面最麻煩的事應(yīng)該還是撤離,堂主和老于勘察過,永安塔周圍雖然是一塊極易防守的空地,但永安寺周邊的街市人流可不算少。就算選半夜人少的時候攻塔,下塔之后,安國人只要把住了這兩處街口,我們就很難脫身了。”
于十三盯著地圖道:“我再去安排一下撤離的路線,想辦法在寺旁邊多設(shè)幾個接應(yīng)點。”
如意接口道:“安都我比你們熟,從永安塔到城門一線,我去跟李同光商量,找一條能讓大伙兒安全快速撤離的路線出來。”
寧遠舟點點頭,眼中帶著欣賞的笑意。
于十三卻撇嘴,搖頭嘆息:“居然放美人兒去見情敵,老寧啊老寧,聽說過有出戲,叫大意失荊州嗎?”
孫朗斜眼瞟他:“我倒聽說過一出戲,叫金媚娘棒打薄情郎。”
于十三愕然,趴在錢昭肩頭假裝痛哭:“這日子沒法過了,連孫朗都來欺負(fù)我!”
“你說少了,不止他一個欺負(fù)你。”錢昭猛拍于十三的背一記,于十三被拍得咳嗽,只能恨恨瞪眼指著錢昭。
“還有我!”元祿猛地跳起來,也壓在了于十三背上,于十三被他帶得跌倒在榻上,狼狽不堪。室內(nèi)氣氛一下子輕松起來。
寧遠舟也笑著,但很快,他便敏感地發(fā)現(xiàn),如意笑得格外勉強。
眾人散去后,寧遠舟便將如意拉去了后院。夜色中,他凝望著如意白皙的臉龐,開口道:“于十三他們看你這兩日一直不太開心,才故意插諢打科,不是不體諒你的心情。”
如意有些意外:“那你替我謝謝他們。”
寧遠舟關(guān)心地:“怎么,還覺得自己對不起以前的朱衣衛(wèi)下屬?”
如意點頭:“明明好像不是我的責(zé)任,可我總覺得欠了他們很多。但想了很久,也沒想出來到底該怎么做。我是不是有點沒事找事?”
寧遠舟搖頭:“你從一個只會殺人的傀儡變成了活人,也開始把以前那些只是符號的下屬當(dāng)作了活人,所以,你才會為他們不值,想為他們補償,想為他們打抱不平。”
如意一怔,摸著自己的臉,嘆氣:“原來,我以前只是個假人啊。”
寧遠舟玩笑地:“沒關(guān)系,度口仙氣,你就活了。”
如意:“既然是神仙,就再多說一點?
寧遠舟想了想:”我想從塔里救出皇帝,就得自己親身去查探一回才知道深淺。你想為朱衣衛(wèi)以前的下屬做些什么,為什么不自己去朱衣衛(wèi)瞧瞧呢?”
如意聞言,不禁一怔。
李同光將碰面的地點約在了他的馬場。初月縱馬奔到入口前,為她引路的朱殷給入口處的守門人驗看通行符,守門人才放他們進去。朱殷解釋道:“郡主見諒,最近京中四處都是朱衣衛(wèi),過府相見只怕人多眼雜。此處馬場頗為清靜……”
初月卻并未在意,點頭道:“帶路吧。”
來到李同光面前,初月將父親交代的錦盒遞給了李同光。李同光接過,看到盒中的契書,眉毛一挑,“令尊果然大氣。”
初月道:“部曲有上千人,要是一下子全轉(zhuǎn)給你,肯定會走漏風(fēng)聲。所以暫時由我?guī)湍阆裙苤7凑矣?xùn)練騎奴的事情,已經(jīng)在圣上面前過了明路。你想怎么練他們,告訴我就好。不管是箭術(shù)騎術(shù)、還是結(jié)陣攻城,我都學(xué)過。”
李同光微有些意外,問道:“你貴為郡主,為什么要學(xué)這些?”
初月一曬,不以為意道:“就只許你一人有通天之志?”邊說著,她轉(zhuǎn)頭看向草場,“我自小就不服氣,沙西部明明是大母神所創(chuàng),可為什么阿爹和爺爺卻一直認(rèn)定族長之位只能由大哥繼承?我娘當(dāng)年都可以掌兵,我為什么就不行?我學(xué)這些,就是為了向大家證明,我并比不比大哥差。”
李同光認(rèn)真看了看她,點點頭道:“我跟你大哥打過也打交道,你比他強!”
初月失笑,“居然能聽到你夸我,真是破天荒了。難道你今天心情又很好?”
李同光笑道:“斗倒了欺負(fù)我十幾年的人,在戶部又安插了我的親信,還得了貴部這么大的人情,自然得對財主好一點。”初月見他面露微笑,容顏俊朗,竟一瞬間失了神,她白皙的臉上也漸漸染上了紅暈,意識到自己的變化,她連忙抬手狀似無意地?fù)崃藫嶙约旱念~發(fā)。
這時,傳來陣陣馬嘶聲,二人都轉(zhuǎn)頭望向了遠處。只見拴在一起的兩匹馬正互相踢著對方。初月忙奔了過去,“烏云!”
李同光隨后也趕了過來,分開了另一匹馬,“踏雪!”二人是同時叫出了這兩匹馬的名字,而后他們又各自看了看對方的馬,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初月道:“烏云踏雪,居然還能連起來。也不知道誰更厲害點。”
李同光道:“就是因為誰都不服誰,才爭起來的吧。”
這時,二人似有所感,不約而同看向?qū)Ψ健@钔饴氏乳_口問道:“賽一場?”
初月一挑眉,“按三沙部的老規(guī)矩,用鼠球吧,就是抓幾只耗子放在球里,誰先抓到算誰贏,這一次,我們各憑本事,公公平平地來!”
李同光并沒有說話,他直接翻身上了馬,只見他策馬向馬場邊奔去,和隨從交待了幾句。
不一會兒,一個系著紅帶的小球就在馬場里滾了起來,初月和李同光各自騎著坐騎,他們策馬奔騰,彼此不相上下,相互交錯著領(lǐng)先對方。這時,李同光搶先一步趕到了小球旁邊,他正揚起馬鞭,準(zhǔn)備去卷小球,突然,初月的鞭子卻搶先而到,瞬間卷飛了他的鞭子。李同光微微驚詫,道:“好身手!”
說罷,他們又重新向小球策馬奔去,這一次,二人同時探下身去,準(zhǔn)備用手抓球。就在二人的手指都要碰到球的緊要關(guān)頭,李同光卻突然收回了手,只見初月一把將球抓到,開心道:“我贏啦!”
她銀鈴般地笑著,“我知道你最后收了手,可要是在戰(zhàn)場上,就算對手相讓,一個好將軍也不應(yīng)該手下留情的。”
李同光戲謔道:“說得好像你上過戰(zhàn)場一樣。”
初月不服氣,“以前是沒有,以后一定有機會,而且未必比你差!”
李同光應(yīng)道:“那就祝到時郡主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初月笑著道:“承你吉言。”她仍在隱隱興奮著,感慨道,“你說,要是我們以后都像這樣相處,多好啊。”
李同光道:“我說過,以后我會盡全力和郡主你相敬如賓的。請回去轉(zhuǎn)告沙西王,就說多謝他的信任,以后我一定會小心行事,不辜負(fù)他對我囑托。”
初月道:“好。”說著她似想到了什么,臉上泛起了愁色,“可我擔(dān)心姑姑,阿爹說,圣上因為兩位皇子的事,可能會故意冷遇她。”
李同光安慰:“我已經(jīng)讓貴妃以受驚為由稱病,然后自稱無力掌管宮務(wù),向圣上交還鳳印。圣上雖然涼薄,但也不會對一個已經(jīng)罰酒三杯的知趣之人做得太過分。”
初月這才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fù)道:“這就好了。”突然她又起了疑問,“咦,你和姑姑私下也有聯(lián)絡(luò)嗎?”
李同光聞言,臉上閃過一抹尷尬,解釋道:“我自小出入宮廷,當(dāng)然認(rèn)識貴妃。”突然,他一指遠處,喊道“啊,有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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