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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一念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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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西王府。

    安帝負手立于王府前庭,大皇子隨侍在側。

    火把噼啪燃燒著,將整個王府都照得燈火通明。護衛手持長矛、腰配儀刀,拱衛在庭院四周,陣列從王府前院一直延伸向府外長街兩側。跳躍的火光忽明忽暗地映在他們肅然的面容上,縱使未透出殺機,遠遠望去,也已令人肝膽生寒。

    二皇子終于得到消息,匆忙出迎。望見安帝的身影和門外的陣仗,臉上略微透出些驚慌,忙趨步上前,躬身一禮:“參見父皇。您、您這么晚突然駕臨……”

    安帝示意他閉口,轉身對大皇子道:“朕再問你一回,你所說之事,可有確鑿證據?”

    大皇子一怔,正要開口,安帝目光已然一冷,道:“想好了再答。若為實,你二弟便是大逆。若為虛,那構陷親弟的下場——”

    二皇子聞言立時慌亂起來,氣惱道:“李守基!你誣陷我了什么?”又急急地向安帝道,“父皇您千萬別聽他胡說!”

    安帝一個眼光掃過,隨行在側的鄧恢便立即點了二皇子的啞穴,笑瞇瞇地向他一禮:“二殿下,得罪。”

    大皇子原本還因安帝的話而有些緊張,一見二皇子憤怒驚惶的神情,心下越發肯定,便揚聲道:“此事重大,兒臣自不敢妄言。兒臣死士探得,二弟將龍袍鐵甲藏在其書閣后的密室里,您一看便知!”

    二皇子驚怒交加,卻說不出話來。

    安帝目光掃過大皇子,一言不發,徑直走向主屋。大皇子連忙跟上,二皇子也被侍衛挾持著跟隨上去。

    鄧恢跟在大皇子身后,踏入主屋前,突然低聲在大皇子耳邊來了一句:“殿下的死士真是了不起,居然能把我們朱衣衛都不知道的東西都探聽得一清二楚。”大皇子駭然頓住腳步,鄧恢路過大皇子身邊,唇角一勾,陰寒的眸子里別有深意,在大皇子耳邊道,“不知您在宮里,又派了幾位死士?”

    大皇子大駭,急欲解釋,鄧恢卻已身形一閃,飛身掠到主屋門前,恭敬地替安帝推開了門。

    一行人走入書房后,被控制的二皇子惶急不已,掙扎著想要說什么,卻發不出聲來。

    只聽一聲巨響,密室的門被撞了開來。密室里點著幽暗的燈火,大皇子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反光的盔甲。他大喜過望,不顧煙塵搶了進去。

    安帝隨后步入密室,大皇子已經難掩激動,指著一地的盔甲與箱子中露出一角的明黃朝服,喜道:“父皇請看!兒臣所言,字字無虛!”

    安帝的眼睛早已瞇成了一條細線,透著危險的意味。他示意侍衛解開二皇子的穴道,淡淡問道:“你有何解釋?”

    二皇子甫一得到自由,立刻抹著眼淚,憤怒地辯解道:“兒臣完全不知道大哥說的是什么,兒臣沒有私藏什么龍袍鐵甲!”他奔上前抱起“鐵甲”翻給安帝看,“父皇壽辰將至,兒臣準備到時親舞儺戲彩衣娛親,這些不過是涂了銀的布甲而已!”

    大皇子正在搜找的動作猛然一頓。

    鄧恢早已上前打開箱子,正在查看所謂的龍袍,此刻也向安帝回稟道:“是鳳袍,不是龍袍。”

    二皇子搶過鳳袍,珍惜地抱在懷中,仰頭凄然看向安帝:“父皇,這是母后當年的鳳袍啊,她留給兒臣的唯一念想!”他落著淚,哭訴道,“父皇以忠孝治天下,出征梧國之時,尚不忘為母后寫悼亡詩。兒臣不過睹物思人,為何要被扣上謀反的死罪?大哥,你為何要這么害我?!”

    大皇子早已呆在當場。他驚怒交加,撿起布甲翻看著,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道:“不會的,他不會騙我的……這,這……對了,還有咒符!”他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忙又上前翻找起來,“這里應該還有詛咒父皇的咒符!”

    “翻,你盡管翻!我心昭昭如日,絕無任何陰私!”二皇子越說,心氣便也越壯,反唇相譏道,“父皇,兒臣不解,如果大哥的死士真的在兒臣這里找到了所謂咒符,為何不馬上毀去,而是要原樣留在這里做證據?難道他不覺得對父皇的詛咒,應該越早一刻毀掉越好?”

    大皇子徹底明白過來,他轉身,眼帶血絲,勢若瘋虎地撲上去就要撕打二皇子:“你陷害我,那個朱衣衛紫衣使吉祥是你的人,你們串通一起做了一個局,故意來陷害我!”

    二皇子閃身就往安帝身后躲藏,口里喊著:“父皇救我,兒臣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鄧恢單手攔住大皇子,道一聲:“大殿下,得罪。”便向安帝說明,“圣上,我朱衣衛中并無叫吉祥的紫衣使。”

    大皇子急道:“吉祥是左使陳癸的手下!”他忽地又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父皇,是鄧恢!他故意讓陳癸接近兒臣,勸兒臣去對付李同光,兒臣是被他們蠱惑的!”

    二皇子愕然看向他:“什么?!刺殺同光的,竟然真的是大哥您!他可是姑姑唯一的兒子啊!”說著,卻又突然撫額,露出些自嘲的神色,“啊不,一個表弟算得了什么,我還是你的親弟弟呢……”

    大皇子這才察覺到自己失言,卻為時已晚,張著口說不出話來。

    鄧恢跪地。他本就生得瘦削蒼白,一旦不笑,那張臉便顯得陰沉。此刻直勾勾地看著大皇子,語調雖恭敬溫和,目光怎么看怎么陰冷滲人。

    “大殿下慎言。”鄧恢道,“但經臣查實,右使迦陵才是與北蠻人勾結、刺殺長慶侯的真兇,左使陳癸則是在追查迦陵的罪證中不幸殉職的。大殿下是否弄混了左使和右使?”他一頓,語調輕緩地問道,“還是,您也與北蠻人也私下有所有來往?”

    大皇子的面色霎時就變得慘白,鄧恢模棱兩可的一句話,比二皇子一整夜的表演更為致命。他慌亂地看向安帝,駭恐地辯解道:“不,我沒有!我、我……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說這些,父皇,兒臣……”話音未落,他突然倒在地上,抱著頭哀嚎:“好痛,痛!”喊了兩聲便抽搐起來,嘴角流出白沫。

    鄧恢忙上前檢查,點了大皇子穴道,止住了他的抽搐。

    “稟圣上,似乎是癇癥。”

    安帝一直冷冷地看著這一切,此時走近,居高臨下地用腳尖碰了一下大皇子,見他動也不動,方道:“叫人送他回去,另賜洛西王玉璧十枚壓驚。回宮。”說罷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二皇子忙道:“恭送父皇!”他低俯的眼神里,此時方透出一股計已得手的喜色。

    二皇子對著遠去的車駕行禮,直到最后一個侍衛的身影也消失在拐角。才直起身來。

    回到王府前院,他連忙示意示下手下關門。這才快步下階,繞到王府后院,奔向正背對著他立在后院游廊上的人。

    不及近前,先后怕地致謝道:“剛才真是峰回路轉。同光,多虧有你火速示警,孤才能及時換掉他們的栽贓。”

    那人轉過身來,身子挺拔如竹,面容俊秀如玉,正是李同光。他恭謹地道一聲:“殿下謬贊。”便向二皇子躬身道,“臣此次相助殿下,其實也是在救自己。河東王喪心病狂,欲致臣于死地,臣若不庇托于殿下,也只有死路一條。”隨即一拂袍裾,單膝跪下,“臣之前輕狂無知,多有得罪。今后愿痛改前非,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二皇子滿意之極:“快快起來,你我本是中表至親,又何需如此見外?”他扶起李同光,意氣風發,“今晚經此一役,老大算是徹底敗了,哈哈,居然能想出用裝病來脫罪,他還真有幾分小聰明!”說著又有些擔憂,“不過父皇怎么只賜孤十枚玉璧呢,怎么也該……”

    李同光卻道:“恕臣直言,既然大勢已定,殿下就應戒急平心,靜待將來。此方為太子氣度。”

    二皇子一怔,隨即難掩喜悅,昂首挺胸道:“說得對,太子氣度!哈哈,哈哈哈!”

    李同光見他得意忘形的模樣,唇角一勾,不由露出一抹略帶譏諷的笑意。二皇子還在興奮地擺著太子的姿態,全然沒有察覺。

    馬蹄踏踏前行著,百余步寬的御街之上,除了天子儀仗之外空無一人。只月光靜靜灑落在地上,清冷如霜。

    安帝坐于御車之上,面色木然。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突然喚道:“鄧恢。”

    車外,一直騎馬伴行在側的鄧恢連忙應道:“臣在。”

    安帝道:“進來。”

    鄧恢一怔,低頭道:“臣不敢。”

    “別讓朕說第二次。”

    鄧恢一凜,忙道:“是。”

    他躍入車中,臉上帶著一貫的微笑面具,低低地俯身跪在安帝腳下。安帝俯視著他,良久方道:“二十年前的詔獄死牢,你也是這樣跪在朕面前,求朕救你的。”

    鄧恢屏息道:“圣上之恩,臣粉身碎骨難忘。”

    “朕一步步把你從死囚提拔到飛騎營,還把最要緊的朱衣衛交給你。可現在呢?”安帝臉色一變,怒道,“朱衣衛爛得跟篩子一樣,連左使右使都死了,你就是這么給朕報恩的?”

    君心叵測。安帝更是一向都喜怒不形于色,聽憑臣子惶恐忐忑地揣摩他的心思。這一次卻直言相斥。鄧恢心中不由一寒,臉上面具般的笑容瞬間消失。他用力地磕下頭去:“臣有罪,臣無能。”

    安帝就這樣一直看著他用力地磕著,幾下,幾十下,上百下,直到鄧恢額頭磕破,血流滿面,安帝這才伸手抓住他的發髻,陰森森地直視著他:“朱衣衛本來也都只是些用完就可以扔的玩意兒,朕可以不管。李同光的性命,朕也沒那么在意。但你得記住,你是朕從爛泥里撿起來的狗,要是敢對朕有二心,朕會剝了你的皮。”

    鄧恢滿臉是血,被迫仰頭對著安帝,卻還是恭敬地低垂著眼睛,道:“臣銘記五內。”

    安帝這才松開鄧恢的發髻,冷笑道:“朕才五十,可朕的兒子們都嫌朕老了,一個兩個都開始動起心思來了!老大想搞死老二,老二又設了局讓老大鉆,個個都以為朕瞎了嗎?”

    鄧恢忙道:“臣之前確有失職,現下唯能以性命保證,自此以后,朱衣衛絕不會再與各位皇子大臣有任何勾連,更不會和欠下中原累累血債的北蠻沆瀣一氣。”頓了一頓,又道,“臣有罪,剛才說右使迦陵與北蠻人勾結,不過是為了搪塞,但據臣這些時日的調查,左使陳癸雖確與大殿下暗中交通,卻與北蠻人并無干連,”說著便又一頓,補充道,“就連迦陵,也應該是與北蠻間客火并,才不敵而亡。”

    安帝微感意外,瞟了他一眼:“迦陵?你不是恨極了這幫白雀出身的朱衣衛嗎?現在居然為她說話?”

    鄧恢垂首道:“臣恨朱衣衛,無非是私怨,但膽敢里通身負數萬百姓血債的外族者,卻是國敵。迦陵雖然可憎,臣卻不應讓她背上千古罵名。”

    安帝皺眉思索起來:“那北蠻人為何會與刺殺長慶侯的朱衣衛混在一起?難道只是湊巧?”

    鄧恢道:“圣上精通兵法,自然知道戰場之上,確實巧合良多。”

    安帝閉目深思,手指敲擊扶手,自語道:“朕原本不想理北蠻,但現在禇國打不成了,王相和沙西王又不停地在朝上嘮叨,看來,得想辦法做做樣子,才能問梧國人多討那三萬兩贖金了。”

    鄧恢猶豫了片刻,小心地進言道:“陛下,北蠻人這次既然能費數年之功挖通天門山秘道,想必確有圖謀——”

    安帝一睜眼,精光四射,冷笑道:“朕不信。整整五十年了,北蠻人在天門關外出現才幾回?偏偏梧國使團經過,就能突然冒出條密道來?梧國人還好心地幫合縣把密道炸了,這分明就是怕朕細查故意毀滅證據。也就李同光那個愣頭青才會看不出端倪!呵,眼看就是冬天了,關外苦寒,要是真信了梧國人的話去出關抗蠻,大安的軍力轉眼間就會折掉一半,到時候不管是梧國人還是褚國人,都會對我們反咬一口。”

    鄧恢還想再說什么,安帝卻道:“夠了!朕反正不信北蠻的間客混到安都,誰都不碰,單單只殺一個朱衣衛的左使。這個叫珠璣的,說不定也是老大一黨的。”

    鄧恢一驚。

    安帝道:“北蠻人的事,你以后少插嘴,朕自有處置。”

    鄧恢只能道:“是。”他一咬牙,又道,“還有一事,想請圣上開恩。按例,凡叛國罪人,都應暴尸、夷三族。迦陵既然并非真與北蠻勾結,那她的族人,是否可以免于一死……”

    安帝冰寒的眼光掃過他,鄧恢一寒,忙再次叩首道:“臣失言。”

    安帝淡淡道:“她既然做了朱衣衛,就別怨命不好。”

    鄧恢緊扣在地縫里的手指,幾不可見地微緊了一下。終是沒有再多說什么。

    雖對大皇子說“謀逆是死,誣陷謀逆也是死”,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何況誣陷不成還被反擺了一道,安帝并無這么狠的心下殺手。且老大固然兇頑,老二卻也不是什么恭順之輩,老三又還在襁褓之中。安帝也并無這么多兒子可殺、可用。

    他本就忌諱兒子奪權,忌諱朝臣有二心,自然也不打算給二皇子和朝臣以“儲位既定”的錯覺。

    斟酌思量之后,安帝終于做出決定。

    大殿之上,內侍高聲宣旨:“皇長子河東王李守基,宿疾日重,前日自請辭去職守,歸沙中部養病;朕聞之甚憂,嘆息再三,唯能允之……”

    殿下大臣們面面相覷——汪國公新喪,大皇子好端端地就自稱病重,要離職出京療養,實在難免令人浮想聯翩。但看著丹陛之上面色平靜的安帝,卻都不敢多言。

    正在私下揣測著大皇子究竟是不是失寵被逐,便聽內侍繼續宣讀道:“……因兩國鏖戰,天門關破損良多,此地乃防衛北蠻之要沖,朕念及三國盟約,故特令皇二子洛西王李繼業代朕出巡,親赴監修,詳查北蠻動向……”

    眾人不由越發驚詫,紛紛留意二皇子的反應。卻見原本尚有得意之情的二皇子難掩錯愕的神色——顯然也是大出意料。眾人只覺朝局越發錯綜復雜起來。

    但二皇子很快便反應過來,躬身行禮道:“兒臣遵旨!”

    二皇子心不自安,散朝之后,還未出宮門,便匆匆在階下拉住了李同光,急急詢問:“怎么回事?父皇為什么會突然要孤去天門關那種鬼地方?”

    李同光忙示意他小聲,將拖到角落里:“殿下也太不小心了,圣上多疑,若被人發現你我突然交好……”

    二皇子打斷他,滿臉焦急神色:“孤知道,但孤顧不了那么多了!讓孤出關去查什么北蠻人,萬一出事了怎么辦?”他忽地意識到某種可能,霎時不寒而栗,“壞了,父皇是不是猜出昨晚咱們的布置了?”

    李同光心下難免有些鄙薄,卻還是安撫道:“殿下稍安。臣以為,以圣上的精明,生疑是難免的,但臣布置精巧,并沒有留下破綻;而圣上之所以派殿下去天門關,既是考驗,也是重用。”

    二皇子愕然:“何出此言?”

    李同光循循善誘道:“李守基既然明病實貶,您就是唯一的太子人選。可古來立太子的詔書上,除了夸獎皇子仁孝聰穎之外,還需有治國理政的實績。臣猜想,這一次,圣上是希望您好好地在天門關外治治那些北蠻人。這次您若能把差使辦得漂漂亮亮地回來,便是有功于國。昨日您不是還嫌十枚玉璧的賞賜太少了些嗎?這一次,圣上賞您的,可是代天子出巡的實職啊。”

    二皇子動了心,卻又遲疑道:“可孤怕刀槍無眼……”

    “臣在合縣跟那些北蠻人親身對戰過。他們幾十個都奈何不了我一個,殿下又有何懼?只消多帶些侍衛、找您外公沙的沙東部借些騎奴前去,便定可大展神威——臣猜想,圣上之所以不給您派兵,也是怕那些將官,分了您的功績啊。”

    二皇子眼神瞬間一亮,安下心來:“孤明白了。”

    李同光又露出些有所顧慮的神色,道:“要修好天門關,得要有人力、土石、銀錢,殿下外公家的沙東部,有不少人都在工戶兩部身居高職。但圣上一向不喜歡您和母族走得太近……”

    二皇子心有余悸,想了想,轉而問道:“你有沒有信得過的親信在戶部?”

    李同光道:“倒是有一個,是我的奶兄,但現下只是個主事。”

    二皇子當即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慷慨道:“孤會讓舅舅盡快升他做侍郎,以后這邊的事,就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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