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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一念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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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年寺內,夕陽如血,如意和鄧恢二人持劍對峙著。鄧恢道:“動手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如意無聲地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你既然能悄無聲息地潛入冊令房,為什么不在里面布置機關殺了我,還要依什么衛中舊規提出挑戰?”

    如意答道:“因為今夜我必會勝你。而你如果想活下去,就得和我做筆交易。”

    “什么交易?”

    如意道:“我在案上特意留下的那些紙,你看到了嗎?”鄧恢沉默不語,如意繼續道,鄧尊上,你雖然執掌朱衣衛不久,但按著衛中的風水,以后多半也是要死在這任上的。難道,你也想像我和我當年的手下一般,最后落個在史書了無痕跡的下場?”

    鄧恢眼中一閃,了然道:“你想要什么,不妨明言。”

    “我要你像我那樣,把這些年朱衣衛為大安所立下的所有功績都整理出來,然后要么刻碑傳世,要么逼著那些史官,一筆一筆地全添進史書里去。朱衣衛立衛五十年,敗類固然不少,干的也只是臟活,但我們也和百官一樣,同樣是在為國而效力!他們不應該只是名冊里被勾掉的一行字,更不該始終只是百官百姓眼中只知橫行邪媚的爪牙!”

    鄧恢被深深地震撼了,良久,他道:“好。”

    如意道:“你對天發誓,以你父親的名義,以朱衣衛所有死去衛眾的在天之靈發誓。”

    鄧恢眼眸收縮,起誓道:“我鄧恢以父之靈,以朱衣衛所有亡故的衛眾之靈為誓!”

    如意道:“好!”

    她和身而上,與鄧恢激烈地博斗起來。兩劍相交,在空中發出龍鳴。

    東湖草舍內,“啪”的一聲輕響,正支頭假寐的梧帝從夢中驚醒。

    只聽外面有殿前衛在訓斥。一個沙啞粗獷的聲音道:“手腳這么慢,連只風箏也射不下來!”

    另一清脆的聲音道:“你們也太緊張了,只是個小孩的玩意,上面什么都沒有。”

    梧帝心頭大震,輕手輕腳奔到窗邊窺看,果見殿前衛們正從地上拾起一只虎頭風箏,那風箏上的虎頭川字紋分明畫著四道。梧帝又忙忙走到屏風后,用顫抖的手,在自己貼身小衣中摸出一只分格的小木盒,上面由上至下,寫著一至六的數字。

    梧帝忽地想起,在永安塔上的時候,那本偽裝成書籍的錦盒放在一邊,他讀著里面的一張紙,紙上畫著個老虎風箏,旁邊還寫了一行字。

    那分明就是寧遠舟的字跡,寫道:“按數字在窗上涂上脂膏,六道堂就能和你取得聯絡。”

    此刻,梧帝連忙打開了第四的那個格子,用手沾取著上面的膏狀物。可就在這時,屏風突然被拉開,一個殿前衛厲聲道:“你在干什么?”

    梧帝險些拿不穩盒子,急中生智道:“脂膏。你們安國也太干燥了,明明臨著湖,朕的手還是粗糙了。”

    殿前衛搶過盒子檢查,又聞又看,此番半天無果,便信手一扔,將它扔進了窗外的水缸里,“以后這些東西,不經我們允許,不許用!”

    梧帝又驚又怒,然而除了緊緊握住桌角忍氣之外,別無它法。

    東湖夜的夜幕漸漸拉開,不知不覺中,月色已白,草舍庭院里看守的殿前衛們正排隊盛著飯食。

    而此時草舍內的梧帝輕手輕腳走到窗前,趁著外面無人,他抽出花瓶中的花枝,小心地伸到窗外,欲借此撈回漂浮在水缸里的盒子,但嘗試幾次都未能成功。間或又有殿前衛們走過,他慌忙躲避,最后只能絕望放棄地縮在窗邊。

    過了一會兒,梧帝起身,踉蹌地從窗邊往回走,不知不覺間無力地扶了一下桌角,不料卻摸到了一堆軟軟的物體,他下意識地一甩手,發現被他甩到地上的,赫然是幾只小蟲,而且桌角也有分明有蟲子在蠕動著!

    梧帝惡心欲吐,此時,一只鳥卻飛了進來,啄食著被甩在地上的蟲子。他正想趕走鳥兒,卻突然發現了鳥腳上好象隱約有些什么。

    梧帝忽地想起,方才他用手沾了脂膏,盒子被那殿前衛搶走扔掉時,那只沾了脂膏的手指正好抓了桌角。梧帝一瞬間暴起,抓住了鳥兒,躲進屏風后,用顫抖的手解開了鳥兒腳上的腳環。

    只見腳環里果然有一張空白紙條,梧帝慌忙將它放在燭火上烘烤,不一會兒,字跡顯現了出來,梧帝讀著,手情不自禁地抓緊了自己的胸。良久,他將紙條燒毀,想了想,又匆匆畫了幾筆小兒戲耍的圖,重新系在了鳥兒的腳環上。

    鳥兒翩然飛走,梧帝頓時身體癱軟,坐了下來。

    東湖的岸邊,叢林掩映,黑暗中,一處屋內的眾人隱約可聽到湖水拍岸之聲。忽然,有一只鳥兒由遠處飛來,落在了窗下。只見一人小心翼翼地解下了鳥兒腳上的腳環。

    寧遠舟接過元祿遞來的紙頁,看后道:“圣上那邊沒問題了。”

    于十三接過后笑了,“呵,他倒是謹慎,沒寫字,畫了個小兒戲知了。”

    錢昭詢問:“何時動手?”

    寧遠舟道:“戌時。再重復一次,于十三、紅香樓。錢昭、湖邊。孫朗,弓弩、飛索。都清楚了嗎?”

    眾人應道:“清楚了。”

    于十三還有點擔心道:“弓弩飛索那塊,要不我還是和孫朗換換吧。畢竟飛索是我安排的……”

    孫朗道:“別換啦,雖然我的箭術比你差一截,但臂力比你強。再說紅香樓那塊,還是你熟。”他見于十三仍有些猶豫,便道,“信我一回,成不成?”

    于十三點了點頭。

    寧遠舟最終道:“那就還是按原計劃,大家各自散開行動!”

    眾人齊聲道:“是!”而后,紛紛四散開來。

    此時,房內只余下寧遠舟、元祿二人。窗外一月如鉤,寧遠舟的眼神轉向桌上陳列著的如意,久久凝視。

    元祿順著寧遠舟的視線望去,似明白了他的所想,便道:“人有所欲所念,方有所懼所憂。如意姐武功那么好,一定不會有事的。”

    寧遠舟道:“我不是在擔心如意。”

    元祿頗有些意外。寧遠舟繼續道:“這些天,如意一直在思考兩個問題:她到底是誰,來世間走一遭,又到底是為了什么?其實這兩件事,我也在想。”

    元祿不理解道:“她就是如意姐,你是寧頭兒啊,這還用得著想嗎?”

    寧遠舟看向窗外,悵然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而是……算了,總之,如意的想法和行動,總是常常讓我意外。自相識以來,她的目標從逃開六道堂的追捕,到復仇,到和我有個孩子、到教授殿下,到查清昭節皇后之死的真相、到報復安帝,再到解救朱衣衛,每一個都在變,而每一步也都在走高。而我呢,似乎始終都只在做‘救出圣上’這一件事,而且到現在都沒有成功。”

    元祿擔心道:“寧頭兒,大戰之前,你可不能突然說喪氣話啊。”

    寧遠舟笑了,“不是喪氣話,我只是終于也明白了一些東西。這些年,我太受六道堂寧遠舟這個身份拘束,以至于老有些瞻前顧后。”

    元祿疑惑道:“比如?”

    “比如,我總想救出圣上后,將他送回梧都就算完事。至于他回去之后如何兄弟相爭,如何帝位更迭,都于我無關。”說完,他停頓了很久,道,“但現在我終于知道,這樣做遠遠不夠。圣上一旦回國,梧國必定再起內亂。元祿,待會兒我們救出他之后,我想立刻請他寫傳位詔,將大位交于遠甚于他的丹陽王!”

    元祿煞是震驚。

    寧遠舟繼續道:“我不能把麻煩再丟回梧都,讓百官們再一次陷入無止境的廷議,讓百姓再一次為爭奪皇位的內亂而擔心!如意都能為了最終幫助朱衣衛而不惜此刻對上整個朱衣衛,那我為什么要在意自己羽毛,而不把麻煩直接終結在手中呢?”

    他的眼神變得堅毅,他拔出手中之劍,寒光映亮了他的星眸,“不惜負上惡名,也要為大梧真正結束一場災難,這,就是我來這人間一遭的意義!”

    元祿望向此刻的他,赫然起敬。

    而萬年寺庭院里,如意與鄧恢仍激斗正酣,二人身上都已負了傷。

    只見如意連番猛攻,但后續幾劍,卻威力漸失,她用的是乃一把普通劍。

    鄧恢見招揮劍擊擋,將如意震飛到一邊,“任左使大意了,就算你是最好的刺客,但你畢竟還是女子,體力難以持久。”鄧恢連接攻擊,而如意卻步步后退。

    “再而衰。”說著,他揮劍將如意逼退。

    “三而竭。”他又一劍將她再逼退一步,最終到了一處死角。

    “一旦你開始跟我纏斗,就必輸無疑!”

    如意被他的劍凌空壓在下面,她只能奮力相抗。眼看那劍離她越來越近,她突然嫣然一笑,“是嗎?”

    月光之下,那笑容魅惑無比,鄧恢一時心中大震,如意便趁著他這一刻的失神,脫離控制,如疾風暴雨般一陣強攻,最終將劍橫上了鄧恢的脖子。

    如意笑問:“現在是誰輸了呢?”

    鄧恢和如意極近的距離對視著,如意的唇邊沾著飛濺的血,猶如點點桃花。

    良久,鄧恢道:“我。”

    如意的嘴角剛現出一絲笑意,突然間,數只箭羽擦著鄧恢的臉凌空直向她而來,她下意識躲避,可就在這一瞬間,鄧恢躍身而出,脫離了她的控制,被朱衣衛數人以盾牌護住。

    與此同時,萬年寺屋頂上無數的朱衣衛暴起,執箭瞄準了她。接著,有數十位朱衣衛從各處奔出,執劍圍住了她。

    如意臉色驟變。她未料到,眼前之人將“衛中舊規第一”的規矩置之不顧。鄧恢道:“我才是如今朱衣衛的指揮使,我的話,就是朱衣衛的規矩,那些單打獨斗的舊規,恕我不會遵守。”

    如意回首看向眾朱衣衛,辯認著道:“盧庚、徐寅、柳丙,你們還認得我嗎?鄧恢視朱衣衛舊規如無物,你們也是?朱衣衛朱衣勝血、一諾天下的驕傲都到哪去了?”

    幾位男女朱衣衛側開眼,不敢回答。

    如意冷笑道:“很好。”

    她執劍和身而上,一人獨與諸朱衣衛決戰。

    最初,還有數位朱衣衛圍攻她,但當他們發現如意只是挑飛他們的劍或刺傷他們、將他們制住后便不再下手,接著便轉向另一個朱衣衛進攻時,他們漸漸住了手,默契的讓如意每次只與一人對戰。

    如意在密如林木的朱衣衛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她一點點地接近萬年寺的寺門。所有的朱衣衛都震撼而無言地看著這一幕,就連鄧恢也沒有阻止,他們看著如意一點點力竭,身上的衣衫也幾乎被血浸透,卻始終沒有放棄。

    夜幕中,微弱蟲鳴聲此起彼伏。東湖岸邊的紅香樓內,樂舞陣陣,眾人簇擁著一位貌美的女子,喧鬧地哄笑著:“恭賀張娘子芳辰!”

    稍后,有人點燃了煙花,煙花沖天而上,在天空綻出美麗的花朵,引得眾人歡笑鼓掌。

    歡笑聲直傳到了湖心的島上。望樓上的殿前衛,隱約聽到了對岸的歡歌笑語聲。其中一個年輕的殿前衛情不自禁地抬頭看向煙火,卻聽得另一人咳嗽一聲,他方才繼續看向湖面巡視。

    夜色中的湖水毫無波動。

    而此刻,湖岸上巡視的殿前衛們也看著漫天的煙花。待他們消失后,只見穿著夜行衣的寧遠舟等人悄然出現,掩沒入湖邊的林草中。

    紅香樓上空最后一支煙花散盡,此時,于十三扮成英俊書生,他來到那美貌的女子前,開口道:“煙花也太尋常了,張娘子請看。”

    他一揮手,有人移開美貌女子眼前的屏風,數百盞孔明燈迎風升空,飄飄蕩蕩,上面都寫著“張”字。眾人為這奇景驚嘆不已,紛紛奔向臨湖的閣子,探身出欄桿看著滿天飛舞的孔明燈。

    孔明燈升空后,向四周慢慢飄去,也有一盞飄到了萬年寺上空,照亮了寺院。院中,如意仍在與眾朱衣衛血戰,她的劍因為多次的砍殺,已經卷了刃。只見她擊飛一人的劍,將他踢開,回首道:“誰借我劍!”

    眾人沉默。良久,突然一人道:“我。”

    眾人看向盧庚,面露震驚。盧庚走出人群,將劍遞給如意,如意接住,冷冷道:“多謝。”

    說完,如意繼續回身與眾人一一博斗。不與她交戰的朱衣衛紛紛退開,在地上留下了自己的劍。

    如意折了劍,又或是卷了劍刃,就從地上撿起一把接著打,就這樣,她的動作越來越慢、她的傷越來越多地一點點接近了寺門。

    最后在寺門階梯上迎戰她的,是一位仍是少女的朱衣衛,她驚惶應戰,毫無章法。如意與她對戰,神思卻飄得很遠。

    她回想起,舊時仍是白雀的自己,在擂臺上與人對戰時的情景,她一劍刺中了對方的琵琶骨。

    突然,眼前那把劍卻刺在了如意的肩上。如意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劍,回頭邁出寺門一步,方才回身掃視眾人道:“你們輸了。”

    語畢,她在萬年寺門外砰然倒下了。

    鄧恢走了過來,看著地上被鮮血浸透的如意,扣住她的脈門親手查了一回,方道:“上龍牙鐐,治傷,我要馬上帶她進宮。”

    除了萬年寺上空的那盞燈外,自紅香樓上空升起的孔明燈,有數十盞也向湖心島草舍院外飄來。望樓上的那年輕的殿前衛越發情不自禁地抬頭看著那些燈火。

    梧帝也緊張地走到窗邊,發現院中的朱衣衛都在仰頭看著。此刻,忽聽到殿前衛首領警示道:“看到異物,還不提防?趕緊全都給我射下來!”

    那年輕殿前衛道:“大人,那只是對面紅香樓放的孔明燈……”

    殿前衛首領堅持道:“職責所在,不可疏忽!”

    眾殿前衛只得應道:“是!”便紛紛引弓,齊齊射箭。

    這射出的箭中,有一支箭射中了一盞孔明燈,那孔明燈應聲墜落。但當另一支箭射中另一孔明燈時,卻似乎射破了什么東西,那孔明燈猛然爆開,一陣紅色的煙霧灑了下來。

    殿前衛首領驚覺道:“停箭!”但為時已晚,那許多射出的箭,仍然穿過了孔明燈,爆開了一陣陣的煙霧。

    他忙喊道:“捂住鼻子!”但被煙霧嗆住的殿前衛已經陸續倒在了地上。

    他命令道:“敲警鐘!”但警鐘剛剛響起,卻被對岸傳來的鞭炮聲所掩蓋。只見越來越多的殿前衛紛紛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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