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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一念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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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大驚,立刻就要撲上。但錢昭已放好香盤,拔出了腰中之劍,怒吼道:“別過來!”眾人怕他對梧帝不利,都不敢再動。誰料錢昭竟在自己手上也拉了一道口子。

    眾人驚愕之間,錢昭已抓起梧帝的手,將兩處傷口并排而列,按著梧帝的脖子,強迫他看清楚:“你的血,龍子鳳孫的血,和我們的沒有任何區別!我雖然對你俯首稱臣,但在我眼中,阿明的命,比任何一個王侯將相的性命,都要重十倍千倍!”

    梧帝如遇雷擊。良久,他才喃喃說道:“朕,朕確實錯了……”

    錢昭閉目仰天,淚水滾入兩鬢。他長嘆一聲:“可惜已經晚了?!鄙哪抗飧┮曋嗟?,“只有用你的性命血祭,關山戰場上遍野的尸骨,無依的忠魂,才能得到安寧!”燭火映著他手中白刃,反射出雪白的寒光。

    元祿忙道:“錢大哥,不行!弒君乃不赦大罪!”

    錢昭哈哈大笑,反問道:“罪?!知道我為什么會答應老寧和章崧來救他嗎?因為自打我知道阿明死因真相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親手為他們報仇。因為我和老寧想得一樣,一定要讓這個罪魁,永遠不會再成為梧國的累贅!從我離開安都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想著還能活著回去!老寧上一回放了他,這一次,”他低頭看向梧帝,沉聲說道,“我不會!”

    言罷,錢昭按著梧帝的脖子,逼他在香案前低下頭去:“死之前,先磕頭!對著阿明的英靈,對著天道兄弟,對著三千因你而枉死的大梧將士懺悔!”

    見錢昭不再看這邊,元祿一咬牙,摸出雷火彈,低聲對孫朗諸人說:“我扔到旁邊,盡量震暈他們,大伙兒見機行事。”

    言罷,他擲出雷火彈,卻不料錢昭反應機敏,劍尖輕輕一挑,那雷火彈便改了方向。錢昭拉著梧帝閃身避到了香案下。雷火彈擊在神像上,轟地一聲巨響,將神像連同身后的墻壁炸出一個大洞,露出了墻外的青山藍天。

    神像倒地,四分五裂。

    錢昭反手在香案下一探,摸出一把弩弓。一按一扣,已然將弩弓裝在了小臂上。他滿身灰塵,腳踩梧帝,一手執劍,一手瞄準正欲撲過來的元祿等人,怒喝一聲:“誰敢過來!”

    山道上,正在檢查前方哨點的于十三聽到巨響回過頭去,見煙塵正從山廟里騰起,面露愕然。立刻回身向山上疾奔。

    而巍巍天門關外,正藏身在山石之后的李鎮業和親衛也被響聲驚了一跳。親信低聲道:“殿下,晴天響雷,乃是上天示警,不可行此大逆之事……”

    李鎮業穩住心神,低聲道:“閉嘴,要不然孤殺了你!”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向后望去。他的身后,北蠻人都已披上了草蓬悄然藏身與山石之后。那草蓬同關外黃沙枯草融為一色,不仔細分辨,根本看不出有人在。

    李鎮業向馬上右賢王撫胸一禮,道:“待孤叫開關門,一切安排妥當后,便會在馬身上掛上紅色信號,到時您便可率軍一舉入關!”

    先前向李鎮業問話的軍官,立刻把他的話翻譯成北蠻語,向右賢王轉述。右賢王點了點頭,招李鎮業過來,居高臨下地拍了拍李鎮業的肩。李鎮業諂媚地一笑,便帶著親信走出山石,直向天門關而去。

    李鎮業縱馬奔至關前,親衛閉著眼睛,不得不向著關內守軍叫了一聲:“洛西王王駕在此,速開關門!洛西王王駕在此,速開關門!”

    李鎮業出關有日,守關的許將軍派出幾隊人馬尋找,都未帶回他的小心,心下正在著急。聽見關下有人叫門,忙探身望去,看清確實是他,大喜道:“殿下!您終于回來了!”

    李鎮業道:“什么獵物都沒打到,倒受了些暗傷,快開關門,孤要沐?。 ?

    許將軍忙指揮手下:“快打開關門!”

    關門巨大且沉重,需要幾十人從兩邊同時用力推動。兵士們奮力推門,頗費了時間才將關門打開。

    李鎮業站在門外,看到巨大的天門關大門在面前緩緩開啟,一時有些興奮,又有些眩暈,下馬時險些站不穩。他和親衛一起向著大門走去,走了到關門前,便停住了腳步,貌似不經意地說道,“啊,還忘了馬?!北忝撓露放袢咏o親衛,催促道,“快去牽馬,記得把它背上的傷口蓋好了?!?

    親衛低頭接過那內紅外黑的披風,不敢看任何人,腳步踉蹌地出了關。許將軍奇道:“他怎么了?”卻也并未放在心上,抱拳道,“殿下,召您回京的圣旨昨兒就到了,快快沐浴更衣吧。”

    李鎮業原本沒怎么用心聽,忽聞安帝要召他回京,愕然抬起頭來:“什么?”

    許將軍微笑道:“宣旨來的內侍私下說,圣上準備和梧國結為姻親之邦,正過國書呢,以后禮城公主就是太子妃。等殿下回到京城后,九成九就要正位太子啦!”眾人也紛紛跪倒,向他道賀:“恭喜殿下!”

    李鎮業大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而就在兩人說話之間,親信已然走到了李鎮業特地留在關外的馬邊。他紅著眼,一咬牙,把披風反轉過來披在了馬身上。再也不敢多看遠處山石一眼,便迅速地調頭奔回了關口。

    埋伏在山石后望風的北蠻人遠遠望見紅色披風,立刻揮手打出信號。

    身披草蓬的北蠻人大軍看到信號,靜悄悄地列為兩隊,走出山石,悄然向著天門關逼近。

    關外風卷黃沙,他們身上草蓬同黃沙枯草混為一色,隱藏在亂石之間,一時間竟是難辨人影。待潛行到離關門不過百丈距離時,右賢王一舉手臂,眾北蠻人他同時大喊一聲,舉起武器向關門直沖而去。

    天門關前,許將軍正熱切地扶著李鎮業安慰,突然晃眼看到了關外從天而降的北蠻人。他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眼見著北蠻人高舉武器重逢而來,終于面露驚慌神色。立刻一把把李鎮業推開,高聲叫道:“有敵來襲!保護殿下!速閉關門!”

    眾將士拼命去抬擋門石,推關門,無奈石厚關重,眼見北蠻人紛紛沖至近前,門卻猶然未能關上。

    北蠻人彎弓射出箭雨,守關兵士紛紛中箭倒地。尚還能勉強爬起來站立的,都不顧傷勢,依舊拼死閉關。

    親衛將李鎮業拖走避開飛箭:“殿下小心!”李鎮業卻猶然沒能回過神來,愣在原地,嘿嘿笑著:“父皇要立我當太子了,要立我當太子了……”忽然間他如夢初醒,想起自己做了什么,連忙高喊,“快關關門!快!”他自己也拼命想去推關門,但眼見旁邊一個士兵被北蠻人拋來的飛斧砍死后,他立時嚇破了膽,驚恐地跌坐在地。

    親衛忙再度把他拖到關門后。

    幾乎與此同時,跑在最前面的北蠻人也跨過了天門關大門,而后數不清的北蠻人一擁而入,展開了血腥的殘殺。李鎮業躲在關門后,眼見著安國士兵的尸體一點點累積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淚流滿面,渾身發抖。

    他拉住親衛,驚恐地問道:“怎么辦,怎么辦?孤好像闖禍了!”正說著,不由就一聲尖叫——原來幾個北蠻人殺紅了眼睛,沖到他們的面前,迎面就是一刀劈來!親隨拼死拔劍抵住北蠻人的刀,大喊:“看清楚,這是殿下!”

    北蠻人這才收了刀,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北蠻人來得猝然,關內將士根本毫無準備。雖奮力抵抗,卻仍是頹勢畢現。轉眼尸首堆疊,血流成河。

    親衛眼看著許將軍也被北蠻人砍傷,雙眼通紅地瞪著李鎮業,問道:“殿下,現在該怎么辦?”

    李鎮業發著抖,突然靈光一現:“不怕,反正北蠻人只要搶東西,我們帶他們去合縣!合縣之前也不是我們大安的,死多少人都和我們無關!只要父皇不知道,只要北蠻人不嚷出來,我還是能做太子,我還是不用叛國!”話音未落,一顆人頭飛了過來,正砸在他的身上。李鎮業立時失聲尖叫起來。

    許將軍拼盡最后的力氣,沖著關上高喊:“點狼煙,放鳴鏑!”身后北蠻人一刀劈來,許將軍頹然倒地。

    幾個小兵拼命奔向了關上的燧臺。

    山神廟前,錢昭依然在和六道堂眾人對峙著。元祿痛苦地看著他:“錢大哥,你別逼我們!”

    “你們也別逼我?!卞X昭腳下踩著梧帝,滿眼血絲地看著他們,“怎么,你們天天說要幫天道的兄弟們報仇,如今我做了,你們反而要攔我嗎?”他用劍一指梧帝,吼道,“快磕!”

    突然間一粒暗器凌空飛來,將他的劍鋒擊偏。元祿高呼一聲:“十三哥!”

    于十三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廟門口,看清了梁上的白練和因為爆炸而散落在地的堂徽,于十三恍然:“你故意支走我,原來就是為了這個!”

    錢昭道:“十三,就算是你,也攔不了我的。”

    于十三嘆息一聲,道:“我知道。”而后,他突然橫劍在自己頸上,看向錢昭,“你要殺他,我攔不住。但我要是想要自己的性命,你攔不攔?”他微一用力,血瞬間便順著劍鋒汩汩流下。

    錢昭大驚,已情不自禁松開了梧帝:“你瘋了,這不關你的事!”

    于十三將劍架在脖子上,一步步逼近錢昭,質問道:“不關我的事?你殺了他倒是一了百了。可我們怎么辦?你對起寧遠舟對你的信任嗎?”

    “在場的都是兄弟,只要大家守口如瓶,就不會有事。而且老寧上回也想過同樣的事——”

    于十三打斷了他,怒吼道:“他只是要逼圣上寫詔書傳位給丹陽王,不是要弒君!而且他事先和大伙都商量過!可你呢?你把你的計劃一直死死地瞞著大家,你還當我們的兄弟嗎?”

    錢昭大震。

    于十三緊盯著他,步步相逼:“你以為百官會放任一國之君死得不明不白?只要稍稍查出不對,這里所有人的三族九眷,全都要被你牽連!”

    錢昭一咬牙:“算我欠大家的。各位,要真有那么一天,老哥哥一定在奈何橋上,以水酒一杯相迎!”

    眾人正要說話,卻忽聽一聲:“夠了!別吵了!”

    梧帝不知何時已爬了起來,此刻正狼狽地坐在地上。吼過之后,他抬眼看向眾人,面上帶著一種怪異的平靜,說道:“錢昭說得沒錯,朕,確實有罪?!?nbsp;他用手臂強撐著身體,搖搖晃晃地翻了個身,半跪著,從地上一枚枚拾起因為爆炸而散落的堂徽,放在自己面前的蒲團上。而后鄭重地跪好,叩頭行了三個大禮。

    “我罪在輕敵冒進,禍及國家;罪在親信媚臣,不聽忠諫;罪在貪生怕死,陷吾妹、陷六道堂各忠心義士進退兩難!”他再度咬破手指,在沾滿塵土的地上寫了一個“祭”字。仰頭看向長空,悲呼道,“嗚呼!英靈恪勤,鐘鼎長銘,吾心有愧,涕痛難當!偉伐如存,壯懷憫傷,爾靈有知,庶其欣享!”

    他語聲沉痛真摯,六道堂眾人包括錢昭在內,聞言眼中都是一酸。

    但錢昭立刻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看向他:“別以為一番唱練做打,就能騙我饒過你。”

    梧帝卻道:“不用你饒,殺了我吧,我的確罪有應得。”眾人震驚。梧帝黯然道,“剛才那些話,都是真心的。這一路上,我還在癡心妄想,什么古來帝王都有虎落平陽之時,只要學勾踐臥薪嘗膽,就必能東山在起??芍钡絼偛盼也琶靼走^來,犯下了太多罪孽的我,根本不配。只有我用的血,才能洗清我的罪,告慰大梧將士的在天英靈。”他端正地跪好,閉上了眼睛,用顫抖的雙手解開披風,伸長了脖子,道,“你動手吧,今日,能重踏昔日大梧的國土,我已然無憾了。”

    錢昭的手也不由顫了一下,卻仍是堅決地把劍舉了起來。

    可就在這時,一聲尖利又悠長的聲音突然從廟后傳來。

    眾人都是一愣,孫朗道:“是鳴鏑!”元朗立刻一指廟后:“那個方向!”

    眾人齊齊透過廟后的破洞向外望去,只見遠處青山上,赫然升起了紅白二色的狼煙!

    于十三疑道:“安國人又打過來了?”

    梧帝和錢昭臉色卻都是一沉,齊聲道:“紅白狼煙,不是安國人,是北蠻!”

    錢昭當即扔下梧帝,掉頭沖出破洞。他立在廟后的高臺上,極目望去,只見遠方黑壓壓一片北蠻人正如潮水般洶涌而來。緊跟著錢昭跑過來的眾人也都望見了此番情形,無不震驚,都張著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于十三驚疑道:“北蠻人?他們這回又是怎么過的天門關?”

    元祿轉頭望向左家嶺的方向,目光搜尋了片刻,道:“不可能又是通過巖洞密道,我看得很清楚,洞口還是封著的!”

    梧帝不顧一切往前擠,指著黑潮中一面旗幟,問元祿:“那個旗是什么,你能看清楚嗎?”

    元祿翻身爬上大樹,用手搭個涼棚放眼看去,道:“是藍色的,上頭是個張嘴的狼頭!”

    梧帝大驚失色:“北蠻右賢王的王旗!糟了!誰有輿圖?!”

    錢昭沉聲道:“我有。”他收劍入鞘,從懷中摸出一張地圖——地圖還是當日隨寧遠舟一道來探查左家嶺洞窟密道時所繪制。

    梧帝愕然看著他,不料他竟肯聽自己號令。錢昭沒有看他,只垂著眼睛解釋道:“我們武功雖好,但沒帶過兵?!?

    ——而梧帝帶過兵。雖戰敗葬送了無數將士,但他也確實是此地眾人之中,唯一有過帶兵打仗經歷的人。

    于十三和孫朗接過地圖,一人拉著一頭將地圖展開,而后同時看向梧帝。梧帝一咬牙,上前一步,焦急地查看起來。他轉動著地圖與實間對比。良久之后,他一指遠方,道:“那邊是天門關?!庇忠恢咐菬熒鹛?,道,“那里是岳山燧臺?!弊詈笥只仡^看身后的山嶺,眉頭一皺,問道,“元祿,后面左家嶺的燧臺為什么沒有狼煙?”

    元祿又跳上另一顆大樹,極目望去,面色一變,失聲道:“左家嶺燧臺上爬了好多北蠻人!”

    梧帝大驚:“糟了!鳴鏑三里外就看不見了,這燧臺是給合縣方向示警的。狼煙一旦中斷,合縣收不到消息,沒有防備,全縣數萬人只怕馬上就有滅頂之災!”

    錢昭果斷地指揮眾人:“六道堂聽令!馬上趕去去燧臺增援!”

    眾人齊聲應道:“是!”調頭奔出了廟外。

    錢昭抓起了蒲團上的六道堂堂徽,也隨后奔了出去。

    眾人各自解下道邊樹上栓著的馬匹,翻身上馬,向左家嶺沖去。梧帝也奔到馬車邊,正欲抬起馬轅解下駕車的馬,錢昭倏然縱馬奔到他身邊,高舉起了手中之劍。

    梧帝急道:“我不是想逃跑!”錢昭卻一劍斬斷轅繩,將馬轅挑飛,目光深沉地看著他,沉聲說道:“現在世間至大之事,莫過于共侮外敵。等殺光北蠻人保住燧臺,再取你性命也不遲!”

    言畢他打馬追上眾人。梧帝一咬牙,也翻身上馬,跟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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