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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一念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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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十三替元祿的座騎緊了緊馬腹,又把裝著干糧和水的褡褳放在馬背上,最后將吳將軍的血衣遞給元祿。錢昭和孫朗都已犧牲,寧遠舟身在遠方生死不明。昔日意志昂揚一道受命出京踏上征途的伙伴就剩他們二人。如今合縣岌岌可危,經此一別,還不知有沒有再見的機會。于十三心情沉重。看著元祿稚嫩的面龐,他忍不住再三叮囑:“就算軍情如火,也別把自己累得太狠。每到一處驛站換馬,一定要停下來歇半個時辰。我已經飛鴿傳書給安都分堂了,鴿子比你快,實在不行,他們也能去找李同光或者殿下想想辦法。”

    元祿搖頭道:“上千里的路,萬一飛鴿半路出事怎么辦?李同光和殿下又沒跟安都分堂打過交道,還是我親自送信更妥當。”于十三又問道:“糖丸帶夠了嗎?”元祿從胸前摸出藥袋搖了搖:“聽,多著呢。”

    于十三點了點頭,抬手摸了摸元祿的腦袋,又抱著他拍了拍他的脊背,這才放開他,如老父親一般輕聲說道:“去吧。”

    元祿點了點頭,又和丁輝擁抱了一下,翻身上馬,策鞭而去。

    然而剛奔出幾步,張都尉便從后追來:“等等。”跑到元祿身邊,他把自己的令牌遞給元祿,“拿著我的令牌,這樣各地就不用打尖住店了,直接去驛站就行。”

    元祿小聲道:“我不會住店的,太耽擱時間。我知道大伙想支我離開是什么意思。上回我們從合縣去安都花了快十天。這回我路熟,飛馬日夜兼程,保證七天之內一定把軍情傳到!你們挺住,千萬等著我帶著援軍回來!”

    張都尉震驚地看著他。元祿反而淡然道:“別告訴他們,害大伙擔心,令牌我拿著,到驛站至少能多換幾匹馬!”張都尉感佩地沖他一抱拳,元祿回禮,拍馬而去。

    他的身影早已遠遠消失在天邊,于十三卻還立在遠處,遙望著元祿身后騰起的滾滾煙塵。他嘆息道:“這孩子這幾天好像長高了不少,老寧和美人兒要是還活著,不知得多開心。所以我才想把元祿送出去,他畢竟才十八歲,好日子還在后頭。”

    身旁丁輝一凜:“您是說……”

    于十三低聲道:“開戰之前,我們在吳將軍那看到朱衣衛前左使任辛服誅,李同光因功升為慶國公的邸報了。老寧上次回去,就是殉情去的。”

    丁輝眼睛一酸,點頭道:“挺好,北蠻人隨時可能對合縣再次發動攻擊咱們兄弟里,至少還能活他一個!”

    于十三慷慨地一拍他的肩,笑道:“別傷春悲秋的,人生在世一場,求的無非就是個痛快,老寧、老錢、孫朗他們,都是死得其所,此生無憾。”他摸了摸自己俊美的臉,“也不知道我這大好頭顱,以后會落在誰手里。”

    丁輝大急:“十三哥,呸呸呸,大吉利是!”

    于十三哈哈笑著,轉身進城。

    通往安都的路上,元祿馳馬狂奔著,經過一處驛站卻并未停下休息。餓了他便在馬背上喝水吃干糧,累了便掐一掐自己的大腿醒神。鄰近傍晚時,馬漸漸跑不動了,元祿心急如焚,不停揮鞭。好容易前面又出現一座驛站時,他立刻滾鞍下馬,搶了栓在馬廄中一匹馬就跑。驛站之人追出去之時,元祿已經消失在塵煙中。

    通往合縣的路上,如意和寧遠舟也騎馬狂奔這。如意不斷咳嗽,唇間帶血。寧遠舟低頭望見,擔憂地問道:“還頂得住嗎?”如意頭也不回,繼續策鞭:“死不了的!”

    三日后,夜。

    如意和寧遠舟騎馬奔至道邊一金沙棧,早已在客棧內等待的金媚娘立刻迎出,向如意行禮。

    如意不及寒暄,先開口問道:“你收到飛鴿了?有天門關或者北蠻人的消息沒有?”

    金媚娘點頭又搖頭:“各處金沙樓金寶棧都還沒聽到什么動靜。倒是前兩日二皇子車駕剛經過此處,聽說回去就要正位太子,與禮城公主成親了。”

    如意長松了一口氣:“但愿我們只是多慮了。媚娘,麻煩你多留意相關軍情。”

    金媚娘道:“沒問題。鄧恢已經表示愿意不計前嫌和我合作。我也會在信里提醒他北蠻人的事。”

    如意又道:“我們還要繼續往天門關方向走,替換的馬呢?”

    “早備好了。”

    寧遠舟已翻身下馬,又去扶如意下馬。金媚娘看到如意身上透出的血跡,忙問,“您的傷——”

    如意低頭看看了一眼,隨口道:“舊傷震裂了而已,不要緊。”

    金媚娘帶著她走向拴在一邊石獅上的兩匹駿馬,低聲道:“這可是我第一回見您跟別人一起并騎,剛才差點都不敢認呢。”微微擠眉弄眼地笑道,“他還抱您下馬。”

    如意瞟她一眼:“可以羨慕,不許嫉妒,更不許搶。”

    金媚娘笑道:“我哪敢?”

    寧遠舟跟在他們身后,眼中帶著笑意。這時,一匹快馬從客棧邊的道路疾奔而過。寧遠舟下意識駐足。

    如意問道:“怎么了?”

    寧遠舟皺眉道:“那人有點像元祿。”

    如意放眼望去,點頭道:“是有點,但元祿怎么可能在這里?”寧遠舟想了想,便也釋然道:“也對,這會兒他應該跟老錢他們在一起。”

    但剛才疾奔而過之人,確實是元祿。他邊策馬奔跑,邊扭回頭看金沙棧,似乎也認出了兩人。但馬蹄匆忙,錯身的瞬間太過短暫,他還來不及細思。

    眼見如意牽了馬,便又要和寧遠舟一道上路,金媚娘規勸道:“你們連趕了幾天的路,都累壞了,還是進去歇歇吧。”

    如意卻搖頭道:“還是盡快趕到天門關看一眼才放心,上次襲擊鷲兒的北蠻人出現得太奇怪了。”

    元祿越跑越是忐忑。終于一咬牙,調轉馬頭往來路奔了回去。但跑了一會兒之后,他遠遠看到的,卻只是站在石獅外側的金媚娘和手下,顯然不是如意和寧遠舟。

    元祿失望,一敲腦袋,自語道:“如意姐怎么可能在這里?”

    一陣心悸傳來,他馬上摸出藥瓶,不料只倒出一顆藥丸和幾粒松子糖,再倒時,瓶中已空空如也。

    元祿一怔,隨即將藥丸一咬為二,吞了半顆下去。把剩下半顆塞回藥袋里,便轉頭繼續策馬狂奔。

    元祿策馬從日奔到夜,又從夜奔到大雨,再奔到晴空烈日、疾風陣陣,周遭的景物變換不斷。

    四日后,暮色時分,寧遠舟和如意終于趕到了天門關側近的歸德城,來到六道堂歸德原分堂門前。

    寧遠舟扶如意下馬時,如意的胸前的血跡已經洇濕了一大半衣裳,臉色蒼白如紙。見六道堂眾人迎上前來,寧遠舟立刻吩咐道:“干糧、水,馬。還有傷藥、繃帶,再找一套女子的衣裳來。”

    六道堂眾人卻急道:“是!可屬下剛剛收到其他分堂轉來的幾道飛鴿,天門關出事了。”

    寧遠舟和如意兩人臉色驟變。

    六道堂呈上密信,寧遠舟接到手里,和如意一起一目十行地讀起了第一封,兩人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如意氣惱道:“二皇子他竟敢……”

    寧遠舟握信的手已抖了起來,如意卻還未看到信上噩耗,凝眉思索道,“前天那個人,可能真是去安都報信的元祿!右賢王七天前死在合縣,那,那合縣——”她說著便打了個寒戰。

    寧遠舟來不及悲痛,急忙拆開第二封信,道:“北蠻人沒再進攻,合縣暫時安全,這封信是前天發出來的,原屬大梧的穎州刺史已經自調三千軍增援合縣,梧都也下令許州刺史發兵五千。只是北蠻狼主又召集了上萬人齊聚天門關,只怕圖謀不小。”

    如意道:“梧國嚴陣以待,那么北蠻人八成會轉向我們安國。”。

    寧遠舟抬頭望向六道堂眾人,問道:“俊州那邊有沒有消息?”

    六道堂眾人搖頭道:“本來三日一次的定期飛鴿,今天早上就該到的,可是……”

    如意閉上了眼睛——俊州失聯,只怕已是遭遇了北蠻人的劫掠。寧遠舟立刻吩咐:“馬上再探!”

    六道堂眾人連忙道“是!”領命而去。

    寧遠舟思索道:“按腳程,元祿已經快到安都了。務必得確保安帝能盡快知道二皇子和北蠻人勾結的事,否則安國毫無防備,北蠻人一旦長驅入,后果不堪設想。”

    如意卻輕輕說道:“可如果,這件事就是安帝授意二皇子干的呢?”

    寧遠舟愕然。

    如意嘆了口氣,焦慮道:“要是幾年前,我不會這樣懷疑。但上一回安帝就對北蠻人經密道進入合縣之事置若罔聞,二皇子也是他派去天門關巡查的,現在又是他要立二皇子做太子……”

    寧遠舟一寒:“我們得馬上再去安都,阻止這一切!”如意點頭。

    六道堂眾人已經備好馬匹牽來,但藥物和干糧還沒有送來。兩人不及等待,立刻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他們離開后,才有人抱著藥瓶和衣衫追出來,卻早已望不見他們的身影了。

    月色若隱若現,元祿已經累得無法直坐,便仍然伏在馬背上,不停揮鞭。前面隱約出現了一座市鎮,元祿揉著眼睛,好半天才確定不是自己的幻覺。

    突然間,馬前膝一屈,倒在地上,元祿也隨之跌倒。他掙扎著爬起來,卻見馬已口吐白沫,再也站不起來了。

    遠遠傳來敲竹膀子的聲音,打更人報著時辰:“二更……”

    元祿連忙跌撞地跑過去,喚道:“這位大哥,附近哪有馬賣?”

    打更人嚇了一跳,看清是個半大的孩子,才松了口氣,道:“我們這小地方,沒有馬,只有牛和羊。要馬得去安都或縣里,可那也得到明天早上了,半夜上哪兒找去啊。”

    元祿搖搖欲墜,身形晃了一晃,問道:“這里離安都有多遠?今天是十幾?”

    打更人忙扶好他,擔心道:“八十來里,今天十五了。小哥你出什么事了,臉色這么差?”

    元祿喃喃道:“十五,那我出來五天了。八十里,八十里就能到安都……”

    他突然精神一振,問道:“有酒嗎?”

    打更人摸出葫蘆給他,元祿就著酒,把僅余的半顆藥丸吞下,又摸出一小塊銀子遞給打更人,道:“謝謝大哥,那兒是我的馬,麻你煩照看一下,過兩天我回來取。”他說完,便拔足向前奔去。

    打更人懵了:“你這是要跑去安都啊?”但元祿的身影已經漸漸遠去了。

    元祿拼命奔跑著,前方是看不清的夜霧。初時他速度尚可,但漸漸地,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呼吸越來越急促。

    他抓住胸口強撐著,喃喃道:“不能停,不能停,還有七十里了,不,六十九里了……”

    他意識已有些模糊,眼前幻影重疊,耳邊隱隱傳來許多雜音。

    錢昭擔心地勸說著:“元祿,別跑了!”孫朗似也想要阻攔他:“你不要命了啊!”于十三焦急地看著他:“都說了讓你小子每到一處驛站休息會兒,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元祿堅定地撥開他們,邁著沉重的腳步繼續奔跑著。

    耳邊似是傳來女子的聲音,她在替他鼓勁:“挺住!別停!”又似是有人牽住了他的手,拉著他一起往前奔跑,迷霧漸漸散開。那人關切回過頭來,卻是寧遠舟的面容。元祿激動地喚道:“寧頭兒!”

    迷霧終于散盡,遠處似有晨光透入。明媚的晨光中,一位他一直心中暗慕的女子身影仿佛出現在遠方。元祿精神一振,加快腳步,那女子回首,面帶微笑,一如平常一般喚著他:“元祿……”

    元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可隨即便有一陣心悸襲來,他腦中忽地一陣空白,踉蹌著跌倒在地。

    疼痛傳來,眼前的幻象消失,元祿發現自己已然來到安都城門前。守門士兵攔住他。元祿強撐著身體,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向守門士兵出示令牌:“放我進去!我有緊急軍情!”

    視野模糊搖晃著,元祿喘息著,努力讓自己清醒起來。守門士兵的聲音忽遠遠近地傳入他耳中:“河西騎的都尉怎么跑這里來了?不許進!立儲大典在即,詔令凡出入京城者,必詳加盤查!”

    元祿和他們拉扯推拒著,久久不得脫身。最終他只得向近處扔出一顆雷火彈,強大的爆炸聲將所有人震倒在地,元祿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憑借著意志奔入了城內。

    元祿飛也似地奔跑著,安國士兵們在后面窮追不舍。元祿眼中又出現了幻象,他迎著陽光伸出手,爽朗地笑著奔跑,少年的臉意氣風發,他興奮地說著:“我怎么越跑越輕省了?就像長了翅膀一樣!”

    元祿晃了晃腦袋,再次讓自己回到現實中。他模模糊糊地望見前方離宮的高墻,忙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殿下!楊盈!快出來!!”

    原本急促的呼吸忽然變得輕松和緩慢了,元祿感到身體莫名的輕快。然而在追兵們的眼中,他的動作卻越來越慢。他身體微微前傾著,黑瞳已然失了焦距,模糊成一片白光,向前伸出手去。維持著奔跑的姿勢,緩慢地向前踏出兩步……

    士兵們終于追上了他,立刻撲上去按倒了他。元祿就這么撲倒在地,暈了過去,懷里的藥瓶、盒子,摔了一地。

    被摔開的盒子里,一只迷蝶震動翅膀,飛了起來。

    離宮庭院里,楊盈正與李同光交談著。

    “現在李鎮業那個蠢貨真的回來了,你確定還是不逃?過幾天他一旦成了太子,你就走不了了。”

    楊盈堅決地搖了搖頭:“我不走。”

    “好,那以后你得幫我探聽李鎮業那邊的消息……”

    外面隱約有聲音傳來,楊盈有些失神:“好像有人在叫我名字?”

    李同光側耳細聽,卻什么也沒聽到:“你耳朵有問題吧?”

    “可我真的聽到了。”楊盈道。突然間,她看到一只迷蝶翩翩飛入庭院。

    楊盈霍地站起身,來不及多想,就向外狂奔而去。

    她推開看守的士兵,沖出宮門,正看到元祿被拖走。她連忙奔上前去,喝令道:“放下他!”士兵們一時回不過神來,楊盈急了,揚手就把峨眉刺頂在了其中一人喉間,聲色俱厲道,“孤叫你放下他!”

    士兵們連忙放下元祿,楊盈撲上去抱住元祿的身體,看到了他嘴的鮮血,忙拼命去掐著他的人中。焦急地喚道:“元祿,快醒醒!你怎么會這里?”

    李同光此時也已趕到,忙摸出隨身錦囊給她:“我有老參!”又扭頭吩咐道,“快叫大夫!”

    參片起了作用,元祿朦朧中張開了眼,透過半闔著的眼皮,隱約看到了面前自己一直暗暗戀慕的姑娘,她的紅唇正焦急地一張一合:“元祿,元祿!”

    元祿拼盡全力地地笑了,他摸出頸上吊著的錦囊,斷斷續續說道:“緊急軍情,北蠻……北蠻……北蠻大軍已經進了天門關。”他猛地咳嗽起來,血不住地從口中涌出。卻還是繼續說著,“我們死傷近千,才守住合縣……這是軍報。”他艱難地地解開后腰后的袋子,“這是戰死的合縣守將吳將軍的血衣,快,快,再晚就守不住了……不能讓中原再……”他口中的血越來越多,“一定要告訴李同光,告訴安國皇帝……”

    李同光接過信和袋子后,臉色一變,立刻對周圍士兵道:“我要馬上進宮,你們一切聽殿下號令!”便匆忙離去。

    元祿口中涌出更多的血,他視野模糊,喃喃訴說著:“我跑了足足六天,趕了上千里的路,才跑回安都……”

    楊盈早已泣不成聲:“別說了,你別說話了,等大夫來!”

    元祿伸手向她,喃喃問道,“我是不是很能干?……”他的眼神漸漸渙散,楊盈忙抱住他,因此沒有看到元祿幾乎無聲的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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