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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贏頌依偎在萬俟箜篌的懷中，伸出雙手手拂過他的臉龐，撥弄著他的鬢發(fā)。她眼眸中秋波流轉(zhuǎn)，惹人憐愛，但轉(zhuǎn)瞬又流露出哀傷神色。最后她緊咬嘴唇，一對玉手攀上了他的脖頸，用力緊緊抱住，好似要把他揉入自己的血肉之中，不再給他逃走的機會。她生怕眼前之人只是自己一廂情愿的一場夢幻泡影，轉(zhuǎn)瞬就要消失不見。

    萬俟箜篌也伸手將她摟得更緊，與心愛之人得黯然神傷比起來，他心中除了憐惜之外，更多的是一份跨越數(shù)千年之久的愧疚。“你這是何苦來哉啊”，他心疼道，“我死在虞全手上后，你就該果斷逃回澹月海，在你父王的庇護下，他斷不敢對你不利。可你卻把我首級帶回去求族人用龍族秘術(shù)復(fù)生我，犯了大忌，淪落到龍珠被毀，道心受損，以至于流落輪回，承受數(shù)世轉(zhuǎn)生之苦。那天道，你真的不在乎么？”

    贏頌眼神堅定地說道：“不能與你同登大道，白首到老。什么天道，什么境界，我都不要。”

    萬俟箜篌知道這個認死理的丫頭脾氣有多倔，只要是她認準(zhǔn)的事情就完全沒有回旋的余地。他忽然湊到她耳邊，輕聲呢喃道：“我要是說，我只剩下這一縷隨時都會消逝的殘魂，你會不會陪我去死呢？”

    贏頌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說道：“我受盡千辛萬苦，為的就是能再與你相遇，既然心愿已了，這世間已無可留戀之物，與你同去，是我最渴望的歸宿。”

    萬俟不置可否，反而面對面給她做了個鬼臉，說道：“騙你的啦。”他拍了拍胸口，說道：“瞅瞅，這不就是為我重生量身定制的身軀么。我怎么會就這么消逝呢？我是誰？萬俟家的家主，曾經(jīng)圣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圣子，還未曾與贏頌公主共賞天下美景，怎么可能說死就死呢？”

    他轉(zhuǎn)身面對楊錦夜，指了指腳下溝壑縱橫，滿目瘡痍的地面，說道：“小楊道友，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能幫個忙否？”

    在兩人耳鬢廝磨，互訴衷腸的時候，楊錦夜早已躲得遠遠的，盤膝打坐，調(diào)理氣息。聽到萬俟箜篌的請求，他睜眼看了看與自己打招呼的萬俟箜篌，心中涌起一種異樣的感覺。有那么一瞬間，連他都不分清，眼前之人到底是萬俟箜篌還是秦慕羽。

    他站起身來，走近幾步，問道：“前輩有什么地方需要晚輩效力？”

    萬俟箜篌笑道：“此處并非說話之地。”

    楊錦夜聽懂了萬俟箜篌話中之意，他揮了揮衣袖，在他打破此方天地禁制中波及被毀的陰殿，眨眼的功夫就完好如初。

    他接著問道：“前輩，可還有其他要求？”

    萬俟箜篌見狀，笑著擺手道：“沒有啦。你這小子，比起你那做事死板的祖師來，處事要圓滑的多了，這很好，世間萬物并不是非黑即白，涇渭分明，凡事都講究一個陰中帶陽，陽中有陰，如此陰陽調(diào)和，循環(huán)往復(fù)，大道始成。”

    楊錦夜皺眉道：“這番道理晚輩早已熟知，前輩此番言語，是否另有深意？”

    萬俟箜篌搖頭說道：“我這老古董哪來那么多大道理，無非是告訴你，下次見到圣門中人或是妖族出生的修士，切記要論心論跡，不要僅憑出身就決定其生死。天道好生，救苦濟難。”

    楊錦夜沉默不語。在他遵師命下山蕩魔誅邪的過程中，也并非沒有遇到過刻苦修行，一生與凡人秋毫無犯，慷慨赴死的妖族修士。他也曾捫心自問，自己的一些雷霆手段是否有過火的嫌疑。現(xiàn)在回首自己一路走來，殺伐無數(shù)，難道自己劍下就真沒有枉死之人。

    萬俟箜篌沒有打擾楊錦夜的沉思，他牽起贏頌的玉手，與她一同往陰殿內(nèi)走去。

    陰殿內(nèi)，苦樵翁設(shè)下的障眼法在楊錦夜破除此方天地禁制時，也被一并被抹去，當(dāng)下顯出了它的真面目。

    一通晶瑩剔透的白玉石碑矗立在大殿當(dāng)中。在大殿左右各有四尊石像，除去右側(cè)第二尊石像被人為毀去面目之外，其余七尊石像皆栩栩如生。萬俟箜篌一眼就看出著幾尊石像都是自己的眷屬。他一一看去，腦海中全失當(dāng)年如何將他們一一收復(fù)、點化人形，然后一同征戰(zhàn)沙場，享受榮耀的畫面。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贏頌一面陪著他走過一尊尊石像，一面講述著從苦樵翁那邊聽來的故事。當(dāng)聽到鹿家翁叛出，另投他門時，萬俟箜篌停下腳步，望向那尊被抹去面容的石像，怔怔無言。

    他緩步向前，來到代表鹿家翁的那尊石像前，伸手?jǐn)Q下了那尊石首，輕輕摩挲著那模糊不清的面龐，淡淡笑道：“我就知道你從被我收復(fù)后，就一直心有不滿。想不到能堅持到我死以后才露出狐貍尾巴，叛家而走，也屬實不易了，不過你投效的那家伙么......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此時，殿門外傳來楊錦夜的腳步聲。萬俟箜篌將石首扔到一邊，對贏頌努了努嘴，示意她回避一下。

    贏頌點點頭，轉(zhuǎn)身步入后殿。

    見贏頌走遠，萬俟箜篌這才轉(zhuǎn)身笑問道：“小楊道友，可是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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