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不要問三等民為什么不跑去他國,那其中的難度是一輩子可能都走不出方圓百里的人無法想象的,不是被逼到極限,沒有人會想去玩命。 能有口飯吃,他們就會如同荒草地里的雜草那樣努力的生存下去。 興亡俱苦,民不由己。 “大祈皇室,該死啊!” 荀軻很是憤怒,他看書極多,但大月之患尚且未曾解開,根本沒有閑心去睜眼看世界,對大祈的印象也多停留在道聽途說,而未親眼見證過,根本無法想象。 如今到來大祈,見到的第一個人便讓他飽受沖擊。 他天然的,對于這種將人劃分為三六九等的手段極度厭惡,心中竟罕見的浮現出難以抑制的殺意和痛恨。 “這話可不能說!” 老農被嚇了一大跳,是真的一大跳,直接從凳子上摔了下來,滿是驚恐的看著荀軻。 這還是商人么?! “莫怕,這孩子話本看多了,滿腦子都是行俠仗義,一時糊涂而已,等他冷靜下來就就知道了。” 顧擔笑了笑,很是平靜的說道。 “我我去幫老婆子做飯。” 老農滿心驚懼,不敢再和兩人共處一室,連忙快步疾走而去。 獨留下憤恨握拳的荀軻,猶自憤憤不平,“人豈能分三六九等?!” “你覺得宗明帝可惡,可是大祈的皇帝可惡?” 顧擔并未開解,反而問道。 “這” 荀軻一怔,片刻后說道:“我竟覺得還是大祈皇帝更可惡一些!” 宗明帝二十余年求仙問道不問朝綱,以致秩序崩壞,又因一己之私窮奢極欲,導致民生困苦,他本以為這已是惡的極限。 直到接觸大祈,才明白人之惡尚且遠遠沒有極限。 將人劃分數等,以皇權的名義來牧養子民——如同對待牲口! 荀軻完全無法想到比這更加惡毒的手段,哪怕與大祈皇帝素未謀面,對其的痛恨程度就已經超過了對宗明帝的痛恨。 這種劃分一旦持之以恒的實施起來,百年、千年之下,安知不會成為一種“合該如此”、“理所應當”的規則? 生而有種,下民非人! 何止是禮崩樂壞,這是在赤裸裸的踐踏人心! “皇權——黃泉。掌握著讓人下黃泉的力量,便可以各種讓人瞠目結舌的方式,肆意的奪去想要的一切。” 顧擔說道:“宗明帝之惡在于個人的貪欲,大祈皇帝之惡,在于掠奪天下的子民來供養極少一部分人的窮奢極欲,以此來保證對于國家的統治。 還記得我們遇到他的時候?他害怕的趕緊跑,因為三等民甚至不能去樹林里撿柴,那些東西都是有主的,無主的也歸于國家。 除了暫時租給他們使用的地方外,沒有任何東西是屬于他們的。區別只是他們想不想拿走,而不是能不能拿走。” 荀軻當真是瞠目結舌,“連撿柴都不許?那冬日要如何去熬過!” “我倒是特地去了解過,臨近冬日的時候,他們需要去做幫工。撿很多很多的柴,然后有善心的主子們,會施舍給他們一星半點,而且必須要感恩戴德才能拿到。若是撿的少了,不僅自己沒有,還要挨一頓毒打。” 顧擔說道。 “這樣的國家,怎還沒有滅亡?!” 荀軻想不通。 “力量。他們掌握著足夠的力量,在這股力量還沒有被腐蝕干凈之前,這些三等民們根本就沒有絲毫反抗的機會可言。揭竿而起不是那么好做的,最少也要有宗師去挑頭才有可能.你覺得,宗師會是三等民么?” 顧擔幽幽的說道。 當然不會。 宗師,定是比一等民還要高上一等,是真真正正的特等民。 在擁有個人偉力的世界,底層民眾想要造反更像是個笑話。 如果有,那一定是更強的人站了出來。 像那陳廣、吳勝,倒也轟轟烈烈過,遇到白蓮教主就是一個死字。 領頭的一死,剩下的便全都是烏合之眾。 個人偉力,便是如此。 個人之善為善,天下皆善。 個人之惡為惡,天下皆惡。 不需要去講道理,拳頭便是道理。 這就是為什么他始終都不肯出山的原因。 直到大宗師后,才能有一番作為。 此前便是宗師,也無濟于事,振奮人心尚可,改天換地還遠遠不夠。 看似一個境界間的差距,直接關乎到能否成事。 荀軻默默的和顧擔對視著,良久,他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我會好好學武,然后講述道義。” 荀軻像是在跟顧擔說話,又像是在告誡自己,這個少年臉上多了一份堅定之色。 顧擔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要帶荀軻來,的確也有自己的目的。 長生者也需要審時度勢,一時的巔峰并未迷了顧擔的雙眼。 他不可能事事親為,更不可能坐在龍椅上整天批閱文書奏折,甚至連宣講道義他都不會去做——但總要有人去做。 外部的磨難他可以幫忙擺平,但內部的建設,還是要看荀軻這一代人。 “飯做好了。” 沒有等待太久,老婦人便端著碗盆走了出來,香噴噴的臘肉散發著油光水滑的光澤,香氣撲鼻,讓人食欲大開。 老農跟在婦人的身后,目光有些躲閃,不敢再和兩人對視。 顧擔拉起荀軻,笑著道:“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件急事需要去做,實在是耽擱不得。這頓飯沒時間吃了,你們吃吧,我們就先走了。” “啊?” 老婦人滿臉茫然,“這,這都做好了啊!” 哪有客人拿出食材,結果一口不吃就要走的? “真耽擱不得,有緣再見。” 顧擔不給他們挽留的機會,帶著荀軻,迎著漫天大雪,乘騎著駿馬而去。 “這是咋回事啊?” 老婦人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目光看向老農,“這才一會兒的功夫,客人怎連飯都不吃?” 老農想起先前荀軻說的話,驚懼的縮了縮脖子,只是搖頭。 里屋傳來一聲呼喊。 “娘,客人走啦?” “走了,火都升起來了多可惜呀!飯也做好了,等會我把衣裳給你們,你們先過來吃。”老婦人說道。 “我都聞到肉香味兒了。” 話語聲由遠及近,一個看上去瘦弱矮小而又黝黑的孩子從里屋走了出來,赤身裸體,被凍得有些發抖。 但看到那食盆中的臘肉時,眼睛都在放光。 “哎呦,這你都敢出來?也不怕凍死!快去屋里,我把衣服脫給你。” 老婦人高聲訓斥道。 “不用去屋里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老農指了指先前顧擔坐著的凳子,那里安安靜靜的躺著一個包裹。 里面是兩件棉衣。 (本章完)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