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萬物所異者生也,所同者死也。生則有賢愚、貴賤,是所異也;死則有臭腐、消滅,是所同也。雖然,賢愚、貴賤非所能也;臭腐、消滅亦非所能也。故生非所生,死非所死;賢非所賢,愚非所愚,貴非所貴,賤非所賤。 然而萬物齊生齊死,齊賢齊愚,齊貴齊賤。十年亦死,百年亦死。仁圣亦死,兇愚亦死。生則墨丘,死則腐骨;生則宗明,死則腐骨。腐骨一矣,孰知其異?且趣當生,奚遑死后?” 楊朱看著顧擔,一本正經的說道。 在整個世界之中,賢愚、貴賤,都不過是生死的兩端,有什么樣的差異呢? 仁德如墨子那樣的人逃不出,殘暴如宗明帝那樣的人也都一樣,個人在天地萬物之間,又算得了什么? 因此,姑且追求今生的快活便好,哪里能顧忌那么多呢? 這個態度,可以說是相當的消極了。 只是那雙眼中,還有著不甘,強烈的不甘,他無比希望有人能夠來駁斥他的觀點,且能夠將他說服。 說的玄乎一些,楊朱找不到人在天地之間的位置。 不知道人要去做什么,應該做什么。 當見到的足夠多,經歷的也足夠多之后,反而覺得一個人能夠過好自己的一生,讓自己快活也就足夠了,不要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他并非是在推崇自身的觀念,而是在探討。 每到一處地方,他都會找人去探討。 可以說他鉆到了牛角尖,也可以說他得了富貴病,閑得沒事兒干,便找些沒有答案的問題來為難自己。 但毫無疑問的是,尋求答案本身,對他而言已經成為了一種意義。 “這個問題,我怕是給不了你答案。” 思量許久,顧擔誠實的說道。 或許的確有勘破生死之人,也的確有洞察世事之輩,但要給‘人’定性,誰又能夠做到呢? “不同的高度,看到的事物、角度也不一樣。” 沉吟片刻,顧擔還是說道:“當貧困交加之際,一口飽飯便是活下去的意義,便可以說人活著是為了吃;當溫飽有余之時,尋求功名利祿便是良道,便可以說活著是為了揚名;當自身已達宗師之境,塵世一切再難滿足之后,塵世中的追求便都顯得不堪,反而要糾結其中的意義。” 顧擔笑了起來,“說不定,是站的不夠高,看到的風景也太少,所謂頂峰只是一座小山包,所以反而一葉障目了呢?” “有理。” 楊朱點了點頭,卻又聳了聳肩,道:“或許只有傳說中的仙人,才能夠搞明白人之所以為人的意義吧?只是,更高處” 楊朱苦笑,“我只能就此止步了。” 宗師是塵世的頂峰,可這頂峰對整個天下而言還是顯得過于渺小。 百二十歲的壽元大限,甚至都無法將天下走過一遍。 宗師眼中的世界,也不過是盲人摸象而已,只是比普通人摸的更多一些罷了。 井底之蛙,如何暢言天地?又要如何去找尋自己的位置? 這注定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簡單的又聊了幾句后,楊朱告辭而去,相約下次再談。 目視著楊朱遠去,一直沒有插話的清平子咽了一口茶水,自嘲的說道:“你看,這就是找不到前路的宗師。如果沒有仙道存在,你我二人怕是也要陷入這種怪圈之中,永遠都無法解脫。” 像楊朱這種人沒有才學么? 不,他只是沒有繼續向上的機會了。 無論在人間多么驚才絕艷,只可止步于此,不得寸進。 余下的時間,只能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心中沒有依托。 但作為知曉仙道消息的“內幕人士”,清平子就沒有落到這份怪圈之中。 因為他知道宗師還遠遠不是極限,僅僅只是觸及到了仙道那個龐然大物的最底層! 便是想要找尋意義什么的,怎么也得爬到最高處的時候再去問吧? 否則一個小蟲子,就想要知曉世界的終極奧妙,未免也太可笑了一些。 生活在這絕靈時代的天驕們啊,是何等的幸運,又是何等的不幸。 幸運的是沒有花費太多的坎坷和磨難,便抵達了巔峰,幾乎無人能夠再壓自己一頭,就算不是說一不二,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足以影響一國之走向。 不幸的是,這份頂峰又遠不夠頂,像是占據了池塘的王八,在池塘里橫行霸道固然可以,可當爬出池塘,見到外面的天地之時,才會驚覺自身的渺小卑微。 問題是,即使發現了這一點又能如何呢? 還是只能讓自己的內心苦悶,默默等死而已。 究竟是驚才絕艷,反倒庸人自擾更高一等;還是渾渾噩噩,然后安享天年更勝一籌? 這個答案,或許要因人而異。 但毫無疑問的是,清醒的人并不快樂。 無論是救世的墨丘,還是探尋人之一生本來意義的楊朱,積極也好,消極也罷,天地就在那里,不增不減,不喜不怒,以無言的蔑視,消磨掉一代代的人杰。 何其之可悲! 所以,他清平子,才要不惜一切的去追尋仙道。 唯有如此,才可讓人內心安寧,不必去怪罪浩大而無言的天地,也不必去跟自己的內心較勁,不得解脫。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