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恍如隔世-《天地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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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寢殿燒了整整一夜,共有五座宮室受到牽連,閃爍的火光映紅了整個宮禁上空。火滅時天亮了,燒得漆黑的殘垣斷瓦在晨光中冒著白煙,到處彌漫著刺鼻的焦味。
與此同時,京城朱雀門旋開,濟王騎著高頭大馬在隊伍最前,一行人沿著御街,浩浩蕩蕩地直入宮城。城頭改換帝王旗,有些百姓知機,撲倒在御街兩側,嘴里喊“殿下”的有,直呼“萬歲”的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身著鎧甲的濟王更顯瘦削,謝燕鴻都擔心他會不會被鎧甲壓疼了。
但他滿面潮紅,雙目放光,勒著韁繩,讓馬兒放慢腳步,好讓他有余裕咀嚼成功的滋味。當年大破李朝之后,他跟隨先帝與謝韜也沿著這條路入城,但他那時不過是青蔥少年,如今他親手打敗了敵人,天命所歸,其中滋味,豈可同日而語。
混在人群中間的謝燕鴻并未隨之往宮城而去,他悄悄撥轉馬頭,拐進旁邊的街巷中。
這里是京師,是他長大的地方,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當日離開,并未想過,再回來時竟是這樣光景。馬兒高大,路不好走,他便下馬,將小烏拴在巷子口,長寧緊隨其后,也下了馬來,將馬栓在一處。
循著孫曄庭遺信所寫,兩人來到一處僻靜的民居。
看上去不過是普通百姓的居所,大門緊閉,門戶干凈整潔,院子里種了一棵梨樹,并不算很高大,雖是結果的季節(jié),但枝頭未見果實。
近鄉(xiāng)情怯,謝燕鴻止住了腳步,反倒是長寧上前去,幫他輕叩了下門。
過了許久,里頭才有人揚聲應道:“誰?”
聽著是個大嗓門的女聲,十分警惕。謝燕鴻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里頭又接連問了幾聲,他這才啞著嗓子澀然應道:“是我......我是謝燕鴻。”
門內(nèi)靜了靜,半晌,門被打開。
里頭站著幾個人,乍眼看去,都是熟悉面孔——盡是侯府舊人,其中甚至還有謝燕鴻昔日的貼身小廝六安。六安見到謝燕鴻,帶著哭腔喚了一聲“二爺”便要跪倒,謝燕鴻忙將他扶住,問了句:“嫂嫂呢?”
幾人擦了擦眼淚,將謝燕鴻往里頭帶。
“少奶奶后半夜醒過,吃了藥,現(xiàn)下還沒醒呢。”
里頭是兩進的小院,倒比外面瞧著要大一些,不精致華貴,卻干凈整潔,安靜得很,隱隱約約能聽見遠處御街上的熱鬧聲息。
“不吵醒她,”謝燕鴻說道,“先帶我去祭拜父母和哥哥吧。”
第一進院子的正廳本該是待客用的,但一家子都是罪臣眷屬,又哪里會有客上門呢?章玉瑛便做主將正廳閉門做了祠堂,立了牌位,早晚三炷清香供奉。謝燕鴻推門進去的時候,里頭很暗,只有岸桌上幾盞長明燈亮著,秋日的陽光從窗縫里照射進來,靜謐異常。
不需要多一句話,長寧便通曉他的心意,合上門,留他一個人在里面。
牌位上只寫了名諱,多的一個字都不敢寫。謝燕鴻定定地看著,看得眼睛酸澀,淚早已流不出來了,他直直地跪在供奉牌位的桌案前,俯身磕了三個頭,顫抖著聲音說道:“爹、娘、哥哥,我......我來遲了......”
日光在青磚上緩緩移動,不知過了多久,門終于再次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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