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在這個亂世,嵇康手忙腳亂,可是卻又有原則:他需要一個好的社會。卻不知道,也許一個社會好,只因為它從未存在。 毌丘儉反叛的第二年,司馬師死在鎮壓反叛的途中。司馬師的弟弟司馬昭上臺之后繼承了他的事業,繼續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這下,終于輪到嵇康表態了。 在趙至去山陽尋找嵇康之前,正是司馬昭頻頻派人向嵇康示好的時候。而嵇康,他冷笑一聲,高喊著要做隱士,跑到河東去找大道士孫登玩兒去了。一躲,就是三年。 三年過去,世道已經翻天覆地。原來的好朋友們,阮籍、山濤都做官去了。盡管做得隱晦無比,可到底是服了軟。司馬昭緊鑼密鼓地進行著“禪讓”的把戲,向做皇帝最后沖刺。嵇康一看又火了:怎么就沒人跳出來說一句“我反對”呢?他本來是無黨無派,看誰也不順眼,但天下噤聲的時候,他跳出來,便成了“旗幟”。 嵇康能干什么?無非是說話寫文章。簡單地說,就是司馬昭提倡什么,他就反對什么。 當時有個學者叫張邈,寫了一個《自然好學論》,說好學是人的本性。本來是挺好的文章,但是被司馬昭拿來當作號召大家去太學上學、讀經,繼而被他政治洗腦的材料。嵇康自然不愿意,于是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難自然好學論》。他說人生來就好吃懶做,怕苦怕累更怕死,哪有自然好學的?就是這篇文章,嵇康徹底站在了司馬昭的對立面。 對于嵇康有些不分青紅皂白地唱反調,司馬昭一忍再忍。 司馬昭想請嵇康出來做官,讓小兄弟鐘會去探探口風。鐘會除了是一權臣,在文化圈里也很有名。他的代表作《四本論》探討的才性問題有想法也有條理。可是,就是這么一個人物,當年懷揣著自己的新書想去找嵇康求個序的時候,也只敢把書從墻頭扔進去,怕這個從來不圓滑的嵇康把他的書說得一無是處。 這次,已經肥馬輕裘的權臣鐘會依然想以文化人的方式和嵇康套套近乎,可嵇康在打鐵,目不斜視地打鐵。本來就有點害怕嵇康的鐘會尷尬得手足無措。向秀在幫嵇康拉風箱,一邊是期期艾艾的鐘會,一邊是旁若無人的嵇康,向秀的汗變本加厲地往下淌。嵇康大概感受到了向秀如坐針氈,于是對著空氣問鐘會,你來聽什么、看什么啊? 鐘會一聽嵇康跟他說話了,渾身一激靈,斟酌了一下,才十分得意地以模棱兩可不知所云卻顯得分外高級的方式回答道,看我所看到的,聽我所聽見的。 這兩句話頗有后來禪宗的機鋒色彩。他本以為此言一出,嵇康一定對他青眼有加,可沒想到嵇康哼都不哼一聲,繼續打鐵。鐘會臉上雖神色自如,但心里卻全是挫折感。他在向司馬昭匯報的時候終于沒有保持住文化人虛懷若谷的形象,那張鎮定的面皮撕破了。惱羞成怒的鐘會對司馬昭說,嵇康確實是個很厲害的人物,是和諸葛亮一個級別的。但是他不聽話,你得殺了他。 司馬昭對此保持沉默,既不贊同也不反對,相當微妙。他還在等著嵇康表明立場,給他最后一個機會。嵇康的命運已經在懸崖邊上,千鈞一發。他的好朋友山濤最先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恰好司馬昭想讓山濤做吏部郎,山濤立刻舉薦嵇康,扔給他一根救命稻草,苦心勸他——畢竟他還有雙尚未成年的兒女。山濤大概知道嵇康一定會嗤之以鼻,說不定還要罵回來,然而山濤依然心存僥幸,希望嵇康看在孩子的分上接受這個職位。 嵇康是憤青,但不是愣頭青,局勢怎樣他心里也有數,因而山濤的舉薦他既沒有拒絕亦沒有接受。他準備拖,拖到更重要的事情出現讓司馬昭忘了這一茬。卻沒想到兩年過去,“高貴鄉公事件”忽然爆發——年輕勢弱的小皇帝曹髦尚且能夠振臂一呼,大罵“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再坐等被廢黜、被侮辱。十八歲的少年皇帝帶著零星幾個心腹要去討伐司馬昭,卻被司馬昭的黨羽賈充指使手下一劍刺進胸口。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