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華紹禮顧盼番外-《舊人可安》
第(2/3)頁
那是扎在他心尖上的疼,時時刻刻都在陣痛,怎么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可以去救贖什么。
沒有用的,沒有用。
對此,心理醫生也只能無奈的搖頭嘆息。
華紹禮走出了心理診所,跟來時沒有什么兩樣。
他開車去了墓地,去看了顧盼。
站在冰冷的墓碑前,他將手中的鮮花放下,然后??背靠在墓碑上,低聲的說:“顧盼,你疼不疼?“
刀片劃下去的那一刻,你疼不疼???
很疼是不是?
可你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為什么,不直接找一把刀捅死我呢?“既然那么恨我,為什么不直接捅死我?
“你在那邊,過得好嗎?“
“如果我說??我得到了報應,你會不會覺得開懷?“
“顧盼??你??可不可以入我的夢?哪怕只是一次?告訴我,你現在還好嗎?“
他像是個精神不正常的病人,絮絮叨叨的對著墓碑說這話,明知道沒有人會回應他,可他依舊可以這么一聊就是半天。
華紹禮記得在書上曾經看到過,往左邊側著睡是不對的睡法,因為壓迫心臟。容易做惡夢,在顧盼去世以后他卻經常這樣側著睡,他不怕做惡夢,但是卻怕,夢里沒有她。
所有人都說,在身邊的人離世以后,只要熬過了第一年,剩下的時間便會開始慢慢的習慣。
也會開始慢慢的接受,那個人已經不在了的事實。
華紹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記性太好的原因,即使已經過去了三年,他還能清清楚楚的記得,顧盼離開時的痛。
他開始全世界各地的做公益,他甚至曾經跑到南非當過無國界醫生,救治貧困中的病人。
他接受過很多的感謝,也見過很多個康復以后感激的笑臉。
所有見過他的人都說,華醫生是個極其溫柔的人,對誰都極有耐心,非常的溫暖。
華紹禮每每聽到這樣的形容,都只是微微一笑,什么都不說。
直到,很多年以后,華紹禮在南方幾個貧困的山區里,見到了一個傍晚在雪地里看書的女孩兒。
十來歲的模樣,手上布滿了凍瘡,身上的棉襖補丁摞補丁,一雙眼睛卻很亮。
華紹禮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她跟前,“怎么在這里看書?“
別的孩子都在打雪仗堆雪人玩的不亦樂乎,唯獨她一個人坐在沒什么人的地方,手中翻著一本泛黃破舊的書。
女孩兒仰著頭對他笑了笑,她說,她想要走出大山。
華紹禮一頓,低聲了一句:“是么。“
女孩兒說:“你不要看我們這里很窮,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我們村子里走出去過一個大學生,她后來就留在大城市里工作了??“
華紹禮覺得她的眼睛很亮,很純凈,就隨意的問了一句:“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是多久以前?他后來怎么樣了?“
小女孩兒想了想:“很久很久以前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奶奶說好像是叫盼,張盼?不對不對,陳盼?也不對??哎?是叫什么盼來著?“
原本只是隨意一問的華紹禮整個人的脊背都繃直了,啞聲道:“??顧盼嗎?“
小女孩兒眼睛一亮,“對,就是顧盼,醫生叔叔,你怎么知道?你認識她嗎?“
在小女孩兒驚詫的詢問中,華紹禮揚起頭看了眼昏暗下來的天空,聲音有些飄遠:“??認識?!?
他沒有想到,兜兜轉轉以后,他竟然會來到顧盼曾經生活過多年的地方。
他拿著手電筒,在向村里的老人詢問了具體的位置后,華紹禮找到了顧盼曾經住的家。
那里早已經什么人都沒有了,村里老人告訴他:“那個女娃出息,在大城市里掙了大錢,每年都會給家里帶回來錢,他哥哥結婚買房娶媳婦買車的錢都是她出的??顧家有這么個女娃,可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華紹禮看著院子里比人高的荒草和早已經沒有了任何熟悉氣息的老宅子,沒有辦法將老人口中那個好像搖錢樹一樣的女人跟記憶中的顧盼畫上等號。
在他的記憶力,顧盼是自卑的,是膽怯的。
他曾經聽到過她接家里電話時的神情和語氣。
那是被摧殘后的無奈和認命。
她曾經在醉酒的時候說過:這個世界上鮮少有人把她當一回事,除了一個李十安,她接受過的溫暖屈指可數。
她所謂的家人跟群吸血鬼沒什么兩樣。
可在村里老人的敘述中,她是村子里的驕傲,是這個村子里走出的第一位名牌大學的大學生,是個掙大錢享大福氣的富貴命。
但卻沒有人知道,她已經死了。
死的時候還不滿三十歲。
死在了一場算計里,一場??他親手造就的謊言里。
滿身疲憊,滿目瘡痍的絕望而死。
華紹禮再走的時候,又遇到了那個在雪地里看書的小女孩兒,她說自己也要考上大學,成為跟顧盼一樣厲害的人。
華紹禮聽完后,心中百感交集。
但最后也只是鼓勵了她一句。
慈善事業,華紹禮做了第十個年頭,便沒有再繼續下去。
因為??他的身體已經再也不能支撐他繼續這樣下去。
他是一名醫生,十年的時間卻在用類似于透支生命的方式來行走著。
他知道自己該停下來,卻不敢停下來。
他一刻都不敢讓自己有停歇的時候,一定要每天都把自己的全部精力和力氣都耗盡以后,才能睡過去。
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時光里,他沒有選擇醫院,而是選擇了一個人重新回到顧盼去世的那棟房子里。
這座塵封了十年的房子,門打開的那一瞬間,灰塵撲面而來,有些地方已經結網。
他沒有請人幫忙,自己耗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這才將房子打理了出來。
這天他精心的從花店里挑選了一束玫瑰花,火紅的玫瑰刺眼的妖嬈,他卻在即將要付錢的時候,換了一束百合花,白色的百合花。
他將百合花放到了曾經的那張床上,然后做了兩碗面,他吃完了自己的那一碗,然后出神的看著對面的那一碗,小聲問道:“是不合胃口嗎?“
沒有人回答他。
他的神情就有些落寞。
上樓洗漱的時候,他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很久的時間,不是在泡澡,而是他很久都沒能站起身。
好不容易起來了,嗓子眼里卻癢得很,他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捂著嘴的手掌上,就噴濺上了血。
華紹禮看著手心的紅色,走到水龍頭邊,靜靜的把手給沖洗干凈了。
他今年四十歲??缮眢w已經衰敗到如同垂垂暮年的古稀老人。
他坐在床邊,時隔十年之后,他終于有勇氣再一次的躺在床上睡覺。
今晚,他不會再怕了。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