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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尚大笑，目光仍然盯著慕行秋，知道自己的話擊中了對方的心事，他今年一百多歲了，幼稚的面孔下面隱藏的是一顆世故練達(dá)的心。

    小秋聳聳肩，帶著禿子坐在床沿上，他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自己對未來的打算，這回要破一次例，“我喜歡芳芳，芳芳喜歡我，如果這種感覺強烈到我們必須在一起，那就結(jié)凡緣，如果沒有那么強烈，那就各走各的路，至于更久以后的道緣，當(dāng)然是到時候再說。山崖上掉下一只羊，我會想是烤著吃還是燉著吃，山崖上什么都沒有，我又何必費心？”

    申尚又是一愣，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會，“咱們是兩類人，和出身地位無關(guān)，咱們就是截然相反的兩類人，我很羨慕你，你可能永遠(yuǎn)也不會遇上崩劫，就像左流英那種人，天生不會愛上任何人，對凡緣、道緣連考慮都不用考慮。”

    “左流英有一個妻子。”小秋提醒道。

    “哈哈，叫幻月的那個？看來你對左流英一點都不了解。他是胎生道根、還沒出生就開始修行的奇才，各大道統(tǒng)的天才不計其數(shù)，奇才卻寥寥無幾，這種人的思維跟你我完全不一樣，他所謂的妻子只是一種稱謂，表明他對這個幻想出來的女人很感興趣，就像他對魔種、對新法術(shù)的興趣一樣，和你對秦凌霜的感情沒有半點相似。”

    “咱們說的是你，你一直沒度過崩劫。”

    “都怪你，亂打岔。”申尚將責(zé)任推給慕行秋，坐在椅子上又陷入沉思，“總之我從二十歲開始不想修行了，我不明白辛辛苦苦地?zé)捪氯ビ惺裁匆饬x，延長生命嗎？一多半時間都要用來修行的生命有什么意思？我已經(jīng)放棄修行了，一天當(dāng)中至少還得花兩三個時辰用來存想；斬妖除魔？反正妖魔是殺不干凈的，少我殺的那幾個能有多大影響？”

    申尚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孩子般的臉上顯示的卻是歷盡滄桑的消極神情，“最關(guān)鍵的是我覺得太累了，開始我只想坐下休息一會，結(jié)果八十多年了，一直沒站起來，越坐越舒服。吸氣七重的道士通常能活一百三四十年，而且至死不老，我還能活二三十年，對道士來說這簡直就是一瞬間的事，可我一點也不著急，甚至覺得這是一種解脫。”

    致用所一堆這樣的弟子。只是他們還沒有凝丹，得不到“崩劫”這個稱呼，也沒辦法像申尚說得這么細(xì)致。

    小秋打量申尚，沒有將他當(dāng)成一百多歲的前輩，這就是一個十幾歲的小道士，“道士可以讓自己的相貌維持在某一年紀(jì)，你為什么越變越小呢？”

    申尚順手拿起桌上的鏡子照了一會，小秋背后的禿子發(fā)出一連串威脅的叫聲。

    “我不是故意的，不知不覺就變小了，可能我后悔凝丹了吧。”申尚拿著鏡子愛不釋手。禿子的叫聲越來越響，“仔細(xì)回想起來，我最懷念沒進(jìn)養(yǎng)神峰之前的生活。道門子弟不用開眼竅就能看見臺院里隱藏的動物，我很喜歡跟它們一塊玩，就是現(xiàn)在也是，這大概是我和左流英唯一相似的地方。”

    禿子猛地躍出來，小秋緊緊握住一縷頭發(fā)，頭顱仍然越過肩頭躥出幾尺遠(yuǎn)，呲牙咧嘴地厲聲大叫：“我的！鏡子是我的。別動我的鏡子！”

    申尚站起身，將鏡子伸到禿子面前，“小氣鬼，好像我會搶你的破鏡子似的。”

    禿子張嘴咬住鏡框。嗖地縮回小秋身后，用另外兩縷頭發(fā)固定鏡子，對著它嘿嘿發(fā)笑，再也不關(guān)心崩劫的事了。

    “瞧。我真希望自己能像他一樣，對某件事情特別感興趣，甚至愿意為之拼命。只要做到這一點，或許我就能度過崩劫，繼續(xù)修行了。”

    申尚的語氣里盡是羨慕，“我說我喜歡動物，可是靈獸死了，我只是遺憾而已，要是換做左流英，就算檀羊是自己摔到火堆上的，他也不會放過你們這些吃肉的家伙。”

    “一頭靈獸而已，比龐山弟子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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