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海市,宛平南路600號,精神衛生中心。 問診室內,林醫生正襟危坐,認真地打量著對面的年輕人。 這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衣服皺巴巴的,頭發有些蓬亂,劉海耷拉下來,遮住大半個額頭。 從進屋后,他就一直望著窗外呆呆出神,聽到話語會回答,但總是逃避目光的直接碰觸。 林醫生看了看手中病例,皺起眉頭,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小杰,吃了兩個月的舍曲林和西酞普蘭,還是沒有什么改善嗎?” “還是怕生?不敢接電話,看到短信就很焦慮,出門見人就害怕,情不自禁地想要逃避?” “嗯。”小杰簡短地回應了一下,眼睛還是沒有離開窗外的藍天白云。 “有什么不良反應嗎?”林醫生苦笑了一下,繼續問道。 “頭暈惡心,走路飄忽忽的,精神恍惚,反應越來越慢了,這些算嗎?” “算的。”林醫生點點頭,飛速敲擊鍵盤,記錄下來。 “那我還要繼續吃嗎?”小杰偷偷瞟了一眼低頭打字的醫生,在對方發現前,又將目光飛速地轉了回去。 “算了,先停了吧。之前給你開過一個月的文拉法辛,吃掉一盒緩釋膠囊和十盒緩釋片了,也沒有太大的效果。看來這些治療抑郁病的藥物還是不太管用。” 林醫生沉吟著搖了搖頭,口中緩緩吐出一句話。 “你聽說過社交恐懼癥嗎?” “聽說過。”小杰遲疑著點了點頭。 “這并不是一個網絡熱詞,而是實實在在的疾病。” 林醫生解釋道:“心理學詞典里面,它屬于恐懼癥的一種,緊張不安的人在社交中表現出害怕,回避的傾向,感覺到陌生人都在關注自己,不敢與人對視,甚至視線接觸都會產生強烈的恐懼。” “那,那我想我可能是社交恐懼癥。”小杰側頭想了想,長舒了一口氣,強笑道:“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抑郁癥。” “這倒也沒錯,大部分社恐患者同時也有抑郁癥的癥狀,醫學界一直是按照抑郁癥來治療的,因為沒有專門的社恐對癥藥物。” 小杰有些失望,喃喃自語道:“原來我是無藥可醫的絕癥啊,聽起來比抑郁癥要更嚴重呢。” 他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更加沮喪了。 “倒也不能這么說,”林醫生笑了笑,繼續說道:“兩者的神經學原理完全不一樣,甚至大腦中起作用的部位也不同,大腦杏仁核控制著人類的恐懼情緒,而社交恐懼癥應該屬于一種后天獲得性的恐懼。” “先天性的恐懼就像你看到懸崖會恐高,后天性的恐懼類似于電擊之后會怕電,社交恐懼也是源自于伱的經歷,當你跟人相處感受到焦慮和恐懼的時候,這種恐懼記憶會根植于大腦之中,不斷得到強化。” “當處在特定條件下,比如再次跟人打交道,這種消退的恐懼反應會再次出現,稱之為恐懼記憶重現,從而刺激大腦杏仁核區域,導致各種負面情緒的出現,甚至引起重度抑郁。” “要對這種病癥進行治療,要么阻斷恐懼記憶的重現,要么消除恐懼重現時發生的神經反應。” “通俗一點來說,想要根治,要么忘掉所有的恐懼記憶,要么感受不到恐懼這種情緒。” “光靠抗抑郁藥物,根本不對癥,只能算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林醫生說到最后,安撫道:“所以我建議你最好還是同時進行心理治療,紓解一下這種焦慮,可能會更好一點。” 小杰麻木地點點頭:“好的,林醫生,都聽你的。” “你能再詳細說一下,最開始感覺到這種焦慮和害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嗎?” 林醫生溫和的聲音響起,輕柔如流水般,撫平了他內心深處,最后的一絲緊張不安。 小杰收回目光,望向天花板,整個人陷入回憶之中。 “那可能要回溯到大學時期,那時候我剛上大學,感覺自己好像無所不能,加入了很多社團,認識了很多新朋友,一下子擴大了交際圈。” “可是,參加的聚會越多,認識的朋友越多,我卻越發有種別扭的感覺。” “我也勸過自己,可能多嘗試幾次就好了,可無論嘗試多少次,我還是會很不舒服,只想趕快逃離這種場合。” “那你上大學以前,也出現過這種現象嗎?” 他皺起眉頭,仔細回想了片刻,說道:“有的,其實這種情況并不是大學時期憑空產生的,從小到大我一直都這樣。”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