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含情-《從1994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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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過,回到宿舍的時候,幾人正圍著一臺七成新的熊貓牌彩色電視機忙碌。
趙志奇和李杰兩人正在捆綁鋁制天線,一邊扎鋁絲,一邊抱怨:“學校要是開放有線電視頻道就好了,哪用這么麻煩。”
看到林義進來,趙志奇就問他去哪里了,說好的“務必賞光”呢。
“我一個堂姐過來了,我又不是孫大圣你能讓我怎么樣,分身乏術啊。反正一看你就是個溫柔可人、一世富貴的,得空再單獨請我一頓唄,放心我不會對你的美麗容顏有任何嫉妒。”
看著林義攤開手掌聳聳肩表示很無辜,大家也跟著七嘴八舌。
一頓插科打諢,宿舍氣氛一下就熱切了起來。尤其是趙志奇得到了幾個連連夸贊,更是樂的嬉笑連連,還神奇地掏出一包中華,甩出個翻蓋打火機,顯擺著硬要給林義點上。
林義問宿舍有幾個老煙槍啊。李杰舉手說復讀壓力太大,瞞著父母吸了一年紅梅了。
韓小偉直接來了個“去球”開頭:“哥幾個在,要相處四年,不敢說大話。高中人前20裝卷煙;人后也是卷煙,只不過人后是白紙卷煙絲,偷偷摸摸吸也很爽快…”
他的坦誠又讓眾人笑了一陣,連忙又唆使他把煙絲拿出來,有福同享,有福同享。
除了這兩人,馬平彥和趙志奇屬于那種有就吸,沒有就不主動買的那種。
“那你怎么還隨身帶中華。”叼著個白紙喇叭卷,大吸一口的馬平彥就開始劇烈的嗆,那個彎腰慘狀,快把肝都咳嗽顫了。
趙志奇回答說,還用問嗎,肯定是從老頭子抽屜順的。
天線最終還是在窗戶探了個頭,但電視不論怎么樣調頻,總是雪花點點在那里滋滋滋…
搞煩了,電視沒得看了,慢慢就開始了臥談會。從支言片語里,林義才明白過來,這彩電是他們集資淘換的,不多說,又把自己那份趕緊出了。
后來說到了年紀,復讀兩屆的韓小偉當仁不讓最大。滿打滿算都20整了,要是來個虛歲都21了。
李杰也復讀了一屆,今年19;除了晃停還沒滿18;林義、馬平彥和趙志奇都是十八歲節點,不過下半年都會迎來自己的19實歲。
這么一算,大家年紀都不小了。要不是走上讀書這條路,擱家里估計要么結婚了,要么走在結婚的路上…
“你們在永芳堂有沒有碰到一個神經病?”中間趙志奇說他們一家三口在逛學校的時候,碰到一個黑衣服的女人,一路上時不時吼幾聲。
“是不是三十來歲?”
“對啊,你怎么知道?”趙志奇連忙看向李杰。
“我表姐也是這個學校的,大三。上半年她們也被嚇過,聽說那女人也是個可憐人。”接著李杰把聽到的說了一遍。
那女人是學校的一個講師,因為丈夫狠心出國了,留下的她受了刺激,上課還很正常,但每天晚上跑步就鬼吼鬼吼的,大家都猜測肯定是精神出了點問題。
然后大家又一致狠狠批評了一番這個陳世美,也把那些出國一頭熱的人罵的體無完膚。
大抵他們還是愛國的。但其中的酸味有幾分,林義也猜不透,興許也有兩三成的吧。
不論學校好與壞,不論平日里多么假正經,每次臥談會里,女人是男生寢室一個永遠繞不開、永遠有談興的話題。
就和女生宿舍喜歡分析某某的戀情、某某的追求者一樣,物種起源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也不知道是誰開的頭,說名人名言,然后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
韓小偉:“當你能輕松進入的時候,你就該明白,不是你厲害,只是眾人已經為你拓寬了道路——沃德·基爾·鷹邦邦。”
李杰:“你以為的林陰小道,其實早已車水馬龍——莎士比亞。”
趙志奇:“即使那個地方被無數人留下痕跡,但是我們依舊向往——郭沫若。”
晃停被逼的沒法,想了想背了句:“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下,豁然開朗---陶淵明。”
眾人看著一本正經的晃停說名言,不由得哈哈大笑。
輪到了馬平彥,“即使那里成了黑洞,也是我一生想探索的地方——霍金。”
林義也沒拒絕,笑著說,“你向往的林蔭小路,其實每個清晨和夜晚都掛滿了白霜——列夫·坎窩德基。”
“第一個進去的士兵,頭上一定是沾著鮮血出來的--拿破侖”
“當你能輕松進入的時候,你就該明白,不是你厲害,只是對方能夠容忍你的渺小--保爾.柯察金”
“你以為的粉紅色,早已被歲月抹黑--基爾”
…
軍訓如約而至,林義想著要不要分享防曬霜的時候。李杰、趙志奇和馬平彥都早有準備,正賣力吆喝晃停和韓小偉這兩個一旁看的也用點。
看到林義洗完臉回來,問他用不用,當仁不讓,不用白不用嘛,大不了省下那一瓶給大長腿。
太陽紅彤彤的,像個死神一樣懸掛在頭頂,一班四十來人就像個烤串一般,在底下滋滋地冒著熱氣,出油、出汗。
老式軍訓服很土,很丑。大家一到集訓地,就開始了各種神展開,男生偷偷摸摸地打量女生,女生也時不時憋一眼男生。
雖然李杰他們在宿舍很跳脫,但一到集訓地,還是披上了時代的本色,拘謹的放不開。根本不像后世那些男生可以偉光正的打量、接觸女生。
男女之間隱隱約約地,大抵還是有一層保守的屏障的。
教官顯得年歲不大,看起來很溫柔,甚至有些可愛。但是隨著那聲震天響的破嗓子,同學們所有的幻想都熄滅了,留下的只有顫顫兢兢。
班上男女生比例適中,維持在1:1。而176的林義在男生堆里竟然只是勉強算高個行列,比他出挑的還有7個。
馬平彥這164的身高在男生隊伍里是鶴立雞群,獨一檔。離倒數第二矮的167都還差幾公分呢,理所當然的,被放在前面女生隊伍里去了,就算這樣,也沒撈到最右邊的位置。
要是沒估錯,那個最高的三晉女生的個子怎么著也有174了。后頭跟下來的172、170、168、166的女生還有好幾檔。
按左邊晃停的話來說:馬平彥是個值得同情的。
不過女生短的也破了天際,估計有兩個在155厘米左右徘徊的樣子。這樣的身高放在這年頭的南方農村里可能不算矮,但放到班集體里,卻只能站在左上角的位置。
隊形整合完畢,教官一聲令下:“報數!”。
“1、2、3、4、5、6、7、8、ju(一個異常奇怪的聲調……)”
“哈哈,哈哈…”
“不許笑,重新報數!“
“1、2、3、4、5、6、7、8、ju(聲調似乎更加奇怪了……)”
“哈哈哈,哈哈哈”
同學們再也控制不住,大學四年便在這笑聲中開始了。
喊“ju”的是來自本省的李杰,一嘴標準廣普怎么也糾正不過來,每次報數都把大家逗的樂不可支。
期間一次教官命令:“抬起左腿,伸向前方!”
晃停因為緊張而把右腿伸了出去,結果和林義的左腿并在了一起。
教官十分惱火,對著林義喊道:“你小子怎么把兩條腿都抬起來了?”
得到了一片注目禮,林義還沒緊張,身邊的晃停倒緊張的流了一身冷汗,導致接下來的一天都是錯誤百出。
后來教官讓他在休息間隙表演節目,晃停瘦瘦弱弱的一開始還不斷往后退,拒絕著。但是教官說“你還退,就圍著這塊場地跑20圈”。
被逼無奈的晃停,“咳咳”地試了幾次喉嚨,然后嗓子一開,一首裘海正的“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好聽的嗓音一下就驚艷了眾人。大家的叫好聲此起彼伏,掌聲一浪蓋過一浪,枯瘦的身子贏得了滿堂喝彩。
江湖有傳言道,軍訓有四大酷刑:敬禮不禮畢、抬臂不換臂、蹲下不起立、踢腿不落地。
但是每一條,班上總是有幾個人都會犯錯。尤其是男生長相里最好看的趙志奇,他那丟死人的正步,歪歪趔趔地,又成了軍訓期間的一大樂趣。
也有出彩的,一個叫王文理的男生連續18個倒空翻不帶停歇;一個胡建國的男生來了段迪斯科,女生們瞬間高潮了。
還有個叫曠藝楓的女生,靜靜矗立在那里,只是來了段詩歌朗誦,就讓整個班集落針可聞。
至于到底是詩歌朗誦的厚重魅力感染了眾人,還是女子的美洗滌了大家,這個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東西了。
反正林義一聽到詩歌朗誦類的節目,就像對京劇的隔應一樣,都是不喜的,甚至排斥的。
這個溫柔的教官一點都溫柔,甚至還有點作,早上六點過,突然把大家集合,說要進行拉練。
同學們頓時怨聲載道,敢怒不敢言。著裝整齊,隊伍浩浩蕩蕩,走到居民區的時候,還驚動了一些菜園里摘菜、路邊撿狗屎的大爺大媽,他們紛紛說:“你們是哪個部隊的,怎么有這么多戴眼鏡的?”
每次解散的時候是最好笑的,教官“解散”的“散”都還沒說出口,一些男孩子已經邁出一條腿了,直奔食堂,堪比劉翔,校運會去比賽跑步有這個速度的話,不拿獎都說不過去。
“教官我要擦汗!”
“不給擦汗!就你事多!”
教官說“坐!”,然后我們就坐下來,大家一起談天(“呀,九月份了羊城怎么還這么熱呀”~“是呀~”)被教官發現后,“給臉不要臉!給點休息就放縱!左右三十厘米蹲下!
各連拉歌唱《團結就是力量》,教官最愛的歌永遠是《送你一枚小彈殼》。
溫柔教官的那聲破嗓子,唱歌很難聽,“你問我什么是戰士的生活~我送你一枚小~彈~殼~”,讓眾人齊齊打了個激靈,瞬間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軍訓場上,新生們的笑點很低,很容易笑,有時候不知道什么事情就笑了,林義也總是一臉懵逼。
風吹雨成花,時間追不上白馬,你年少掌心的夢話,依然緊握著嗎?云翻涌成夏…無軍訓,不青春。
軍訓結束的那晚,大家伙又以“合影”、“送別”、“散伙飯”等群眾喜聞樂見的形式,又笑又哭地光榮結業。
有個女生喝了幾杯酒,說“教官你真好看”,把這個溫柔男士鬧得滿臉通紅,然后在起哄中期期艾艾地說“我孩子都打醬油了”。
然后又被大笑作弄一番,說“你真不懂風花雪月”“不懂銜玉含情”…巴拉巴拉一大堆…
林義端著一杯清水,淺嘗截止,安安靜靜地看著鬧騰的眾人。
一直覺得,九十年代在大學校園里的這些人是最幸福的。沒有八十年代學生在生活上的窮苦、拮據,卻有著八十年代學生的純潔、浪漫與理想。沒有2000年后大學生的瀟灑,卻像八零后一樣開始漸漸張揚著個性,追尋著與眾不同。
從1994開始 /book/73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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