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好-《從1994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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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飯都煮好了,但菜卻在等著,林義也算服了。闊別已久,又一次化身為主廚。
“你將來還真的打算離開央視了?”在燉羊肉的時候,林義終于抽出了空問一直站在身側的人。
“我想考研讀博,留在京大教書,這種辦公室忙碌又要勾心斗角的日子不適合我的心性。不過還在考慮之中,具體的也得好好衡量。”
漫不經心的說著,同時還想去掀鍋蓋看可以吃了沒,看樣子是真的餓了,尤其是在羊肉香味的刺激下。
但是林義的手也不慢,直接壓住她的手,不讓她打開,開始兩人還像小時候一樣,掙扎了一番,一個要看,一個不給。
但,摩擦著,慢慢地,兩人都不說話了。
這一刻,時間靜止了,風也停了,雨也去了,沉默著,一種氣息油然而生。
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側臉,聞著淡淡幽幽的女人香,林義輕移一步,伸個手從后面輕輕抱住她,抱住這個從小就活在她“陰影”下的女人。
那禎既沒有想象的身體僵硬,也沒有預料中的掙扎,良久才說一句,“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擱小時候,肯定把你騙到荒郊野外暴打一頓。”
“輸了幾十年了,也得讓我贏一次不是。”說著,環著她的手更用力了,從背后緊貼上去,兩個人之間此時沒有一點縫隙。
感受到側臉的炙熱,那禎升起的右手想把他推開,但在空中準備落下去的時候,頓了頓,又放下了,才說:“你真不讓我吃飯了?”
“吃吧吃吧,每次我都成為一個做飯的工具人了。”在她側臉輕啄了下,也放開了她。
晚餐,一個人看,一個人吃。
林義偶爾給她夾塊菜,她也不反對,默默接受了。有時候等菜都吃完了,看到林義還沒夾下一塊,就來了句:“你想留給自己吃嗎?”
散步的時候,憋了老半天的烏云,終于撒尿了,而且越下越大,越下越快,好像夏天的暴風雨一樣。
一路無聲的兩人,對視一眼就往回跑。
蹭蹭蹭的跑回二樓時,兩人頭發都半濕了,那禎捋一把散亂的頭發就說:“要不是淋在身上有股透心涼,都以為是夏天,這樣的雨冬天好少見。”
“是啊,我以為下不下來的,天都黑了老半天了。”說著,林義拿了兩塊毛巾,丟了一塊給她,才開始擦拭起自己的頭發來。
“衣服半干半濕的,也換了吧。”那禎看了看兩人的外套。
“行,你飯不會做,洗衣服倒是一把好手。”
那禎罕見地沒懟他,換了一身大紅棉外套,出來的時候順手就把林義脫下來擱沙發上的衣服拿去了洗漱間。
泡一壺茶,半躺著,打開收音機,看著她專心致志地洗衣服,覺得生活也不過如此。
晚上天雷滾滾,林義起身來到了那禎房間,女人正拿著一本簡史靠在床頭。
看到他進來就問:“怎么了?”
“你知道的,我怕雷。”說著,反手把門一關,就要掀開被子上床。
pia,一本好厚的簡史砸了過來,還好林義躲得快。
“我看你是想挨雷劈了。”散散懶懶地,抬著下巴對著門口示意了下。
“這么狠心?”
好看的下巴又示意了下。
“那禎,我跟你講,也就我能慣著你,要是到外邊…”
“到外邊你不幫著我?”那禎直接截斷他的話,神色倨傲。
“我連你都奈不何,怎么幫忙?”林義靠著墻壁一副生無可戀的繼續說:
“我和你說,你得慣著我點,讓我強勢點,不然這樣懦弱下去,到外邊肯定備受欺負。”
女人瞇眼笑了,對著又流氓一樣掀開被子進來的人直接就是一腳,“強勢到這就可以了,別得寸進尺。”
林義這一晚上試探了好多次,但她軟硬不吃,最多讓自己和她的腳掌接觸,哪怕再想多一點點,就能清晰地感覺到她那股像喜馬拉雅山一樣抗拒的氣息。
不過最后林義為了面子也耍賴了,在那禎笑瞇瞇的注視下,搬床棉被直接在一個房間里打起了地鋪。
第二天早上,習慣性被外頭的熱鬧驚醒,林義從被子里探個頭,一眼就看到那禎正對著梳妝鏡整理頭發。
“你不是要去你姑和你大伯家嗎,早去早回,我們今天回村里去。”從鏡子里看到林義的動靜,女人懶懶散散地吩咐。
“不想動。”林義側著臉看著她那美好的身段,感覺還是很困。
“要我幫你松松皮?”帶好藍色頭箍的那禎走過來坐到床頭,瞇眼里藏著像鷹隼一樣銳利。
“誒,我們都這樣了,你還老一套對我,”林義嘟囔了句,然后又搖搖頭:“不成,你這是變本加厲了。”
“哪樣了?”說著,那禎站起來,就準備開始掀被子。
“我這么不堪?”林義翻著白眼。
女人瞇著臥蠶笑。
“你掀吧,我可沒穿衣服啊。”
“小時候又不是沒看過。”那禎理都懶得理,
“小時候和大了可不一樣。”
“能有什么不一樣,中間就差一把剪刀的區別。”說著,那禎到底還是停住了。
林義打著哈欠說:“也對,西門慶和潘金蓮那本書你都看的津津有味,也不會避諱這些了。”
“我數三下。”女人笑瞇瞇說著,伸出三個指頭。
要不是出門前,她仔細地為自己整理領口和皺了點的衣襟,林義都以為家里住著一個魔王。
大伯還是老樣子,精神抖數。開口就問身體,再開口就問學習,再再開口就問處女朋友了沒。至于最有成就感的事業,他老爺子提都不提。
林凱散過一根煙,就說:“那禎都被你征服了?”
“征服?”林義從頭到尾掃了他一眼:“你老弟我很差?”
“不差,和我小叔一樣風流倜儻。”林凱還是那副好好人的樣子,但說出來的話卻這么違和。
“您就別說我了,大家彼此彼此。”
半年不見,大姑感覺一下子老了很多,臉上長滿了稀稀垮垮的褶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起,身上、手上生了好多黑斑。說話也較之前弱了好幾分,這是明顯中氣不足。
問她原因,老人家總說沒事,就是老是做夢,晚上夢見好多老伙伴來找她玩。
大姑父還在一邊抱怨說:最近半年這婆子安歇了好多,不吵不鬧了,感覺生活過起來都沒味道了。
林義沉默了,打開記憶的盒子,突然悲從心來。
才明白這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啊。
林義吃完中飯出門的時候,呼呼炸響的朔風吹在身上都不覺得冷,有些事情沒法和外人說,在心里很憋受。
騎著車子去了趟陽明家,說到大姑身體的時候,后者也是郁悶地搖頭:做了全身檢查,醫生說沒什么毛病,就是人老了,身體肯定不如以前有活力。
“為了補虛氣,她老人家一直人參燉烏雞,天麻泡茶,各種補藥換著花樣吃,但是感覺沒什么效果,一天不如一天了。”四十多歲的陽明是個最有孝心的,他的話林義信。
出了火車站,林義騎著摩托出沒在邵市的街上,他感覺不到兩邊的建筑,也感覺不到行人。
仿佛行駛在黑暗里,四周都是大姑的臉,由年輕到老,由吵鬧到安靜,最后化為一副棺材…
“你這是怎的了,出趟門回來臉色怎么這么差?”放下書,那禎走到門口看著換鞋的林義。
沒理她,直接把自己摔倒在沙發上,干澀地盯著天花板,過了許久才對身邊的人說,“今不走了,明天回去。”
晚上睡覺,那禎都做好了林義來糾纏自己的準備,但大半夜也沒見動響,感覺有些不對勁。
理了理睡衣,走進林義房里,卻發現他還躺著傻發呆。那禎在床前站了會,沉吟了下,還是掀開了被子和他并肩躺在了床頭。
那禎半側著身子問:“能和我說說發生什么了嗎?”
“你說,我爺爺奶奶都是八十多走的,我爺爺往上數三代,家里男丁最低壽命都是83歲,怎么擱我大姑就不行了呢?”
大姑很疼自己,林義腦海里經常回想起八歲那年最難熬地日子,是她帶過來的,想著這些林義眼淚直流。
寂靜了一夜,也是規矩了一夜,兩人甚至連手都沒碰。
第二天醒來,看著窗外飄起的鵝毛,感受到雪花里的冷漠,林義其實并不抗拒生老病死。
而是懼怕:這明明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你眼前,但你卻能想到她躺在棺材里的畫面…
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大恐怖。
下雪了,好在雪還不厚,兩人想著趁路上還能騎車,趕緊回去。
臨出門前,那禎拿了一條灰格子毛巾給他圍上,最后扯了扯圍巾末端,說:“生日快樂。”
林義都懶得理她,提著東西就出門,到樓下和還在堅守崗位的顧阿姨道了聲“新年快樂”。
機耕路上,來來往往都是趕集的鄉里人,碰到個熟的,林義都要放慢車速打個招呼。
遇到路上不怕死的狗,還得停下來等人家大搖著尾巴過了。碰到成群的雞鴨,在它們主人的監視下,開得那叫一個小心翼翼。
十字路口,自己的家還是那樣低矮,冷風中矗在那里,和四周炊煙裊裊的鄰里比,顯得有些戚戚落落。
不過今年它有個伴了,旁邊多了一棟三層磚瓦房,亮白色的瓷片,隔老遠就能看到它折射出的耀眼白光,也是一時出盡了風頭。
看著這棟房子,林義仿佛看到村里一棟棟三層、四層的房子立起來了。都是它起的頭,愛攀比的村里人,要么不建房,要建就是三層或四層。
甚至十多年后,還有人建了個六層。真的是,按照那些閑里人的玩笑話來說:搞這么多房間裝鬼哦。
回到家,那禎完全變了個人,不,確切地說應該是說恢復到了以前那個模樣了。
懶懶散散地,但就是不給林義一丁點機會,總是兩米開外,手指頭都碰不到一根。
晚上,林義剛搞完大掃除,洗個澡,外套衣扣子都沒扣,一身大紅的那禎過來了,站在房門口說:“你怎么這么磨蹭,菜都快涼了。”
“要喊我吃飯,就早點告訴我啊,這么突然,我都不好意思了。”
嘁!女人斜著嘴皮子發個破音,一臉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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