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自從韋孝寬帶兵返回關中后,賀拔岳就立刻暫停了進擊河東的計劃,收縮兵力,將其布置在蒲坂城和龍門一線。 這天,賀拔岳將親信將領謀士召集起來議事,除了侯莫陳順和侯莫陳崇兄弟屯扎漢中不在以外,其余的基本悉數到場。 賀拔岳之所以要召集眾人議事,那是因為去年關中旱災爆發,幾乎到了人吃人的地步。雖然漢中送來一批糧草,可以解燃眉之急,但韋孝寬和達奚武出兵南陽,最后功虧一簣,沒有將大部分糧草轉運回來。 今年估計等不到秋收,關中就會徹底斷糧,不管是世家大戶還是升斗小民,都會一樣挨餓,無非是看誰先餓死罷了。 因此賀拔岳也著急了,此番就是想看看眾人態度如何,好決定下一步應該如何行動。 其實賀拔岳想干什么,眾人也都知道,無非是要出關中搶劫唄!要不然,開會的地方也不會選在蒲坂城了。 關中缺糧,現在兵馬都帶到黃河邊了,很多事情明擺著的,不必煞風景一樣拿出來多說。 “諸位,此前南陽籌糧不太順利,今年日子難過,敢問有何良策可以應對呢?” 賀拔岳環顧眾人問道。 他話里有話,前面說南陽籌糧不太順利,言外之意便是,不用再提這一茬,先想想別的辦法吧。 “若要得糧,有三處可尋。一為弘農洛陽,二為河東,三為塞外部落,主公可以選其一而為之。” 坐在賀拔岳身邊的蘇綽開口說道。 作為賀拔岳身邊的頭號謀主,蘇綽講究的是辦事利索,不要玩水磨工夫。一開口就點題,根本不講那些有的沒的。 “蘇先生所言不假,諸位,就按這個來討論吧。” 賀拔岳點了點頭,這些事情,他之前都跟蘇綽商量好了。 “主公,北上塞外求糧,不亞于緣木求魚,不說也罷。北地部落經常南下搶糧,若是他們有糧,何苦一再南下?” 說話的這位小胡子中年文士名叫長孫儉,原來是北魏的官員,新投靠賀拔岳不久,被任命為錄事參軍,平日里頗有獻策,很受重用! 不過他這條建議算是正確的廢話,蘇綽本身就是隨口一說,大軍都開拔到蒲坂了,誰會沒事再北上出塞啊! “慶明(長孫儉表字)言之有理。” 賀拔岳微微點頭說道。 開會這種事情,肯定不能一上來就丟大雷,要不然把手下都嚇得不敢說話了,那會還怎么開呢? 像這種召集一大堆人開的會,其實往往只是起一個“凝聚人心”的作用,不是要真正來定策,而且也定不出什么像樣的策略來。 真正決定戰略發展的會,往往都是幾個人的小會,那種會議,經常都是爭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 “那就是兩條路,要么按照既定方略去攻打河東,要么就出潼關到弘農,劫掠一番之后,再返回關中,諸位以為,哪一條路為好?” 賀拔岳沉聲問道。 終于來了! 眾人心中一緊,前面那些都是廢話,到現在才剛剛點題。 他們這支軍隊,本身就是沖著河東去的。只不過現在河東的爾朱榮軍已經敗退走了,被高歡的人馬占據。再加上他們在南陽籌糧不順,無法保證后勤,所以不得不暫緩攻略河東。 打弘農的好處在于,這條路是“單行道”。從關中出潼關是可行的,從關東入潼關,那就完全不行了! 而經略弘農的局限性在于,此處地域狹小,弄不到多少糧食。而且弘農到洛陽一帶經過戰亂后,十分殘破,單獨劫掠的話油水太少,以此為戰略突破進入關東的話,賀拔岳反而沒有這個本錢了。 “經略河東,勢在必行。末將愿意為先鋒,出兵河東,以解燃眉之急!” 膀大腰圓的李弼出列,對著賀拔岳拱手說道。 “不可不可,如今高歡勢大,我軍無糧,拿什么去跟高歡爭奪河東?不如派一軍精銳速擊弘農,一擊而走,奪糧而歸,豈不妙哉?” 這回出列說話的漢子名叫赫連達,塞外赫連部的領頭人,聽聞賀拔岳掃清關中,特意帶部曲內附后投奔而來的。 論劫掠,他可是一把好手,算是技藝精湛了。 兩種意見都有人說,一時間大堂內竊竊私語者不少。 平日里餿點子最多的韋孝寬因為此前作戰不力,在軍中有人恥笑他華而不實。因此這次韋孝寬在大堂內眼觀鼻鼻觀心,就當自己沒長嘴巴,在堂下一言不發。 “兩個方略各有優劣,一時間我也難以決斷。不如你們今日都想想,明日再議不遲。” 賀拔岳一聲令下,眾人各自散去,唯獨韋孝寬被留了下來。 “今日你一言不發,可是因為上次作戰失利而心有芥蒂?” 賀拔岳輕聲問道。 此刻他連蘇綽都撇開了,顯然是要從韋孝寬口中聽些實在話。 “主公,其實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便是出兵河東。主公屯兵蒲坂,就是奔著河東而去的,不存在偷襲弘農這樣的事情。既然如此,末將還有什么可以說的呢?” 韋孝寬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不是賀拔岳開口詢問,韋孝寬才懶得提什么建議。 賀拔岳臉一黑,他還以為自己秘而不宣,手下人什么都不知道。沒想到韋孝寬這個大嘴巴居然就這么直接說出來了,搞得他賀拔岳跟弱智一樣! 這種一眼就被手下看穿的感覺,非常不好! “咳咳,道理嘛,確實是這個道理。那我們要如何應對呢?總不能讓關中就這樣繼續無糧啊。時間長了要出大事的!” 賀拔岳無奈的問道,懶得跟韋孝寬計較那些言語上的磕碰了。 “高歡在河東立足未穩,若是能聯合河東世家一起動手,那么此戰還是有辦法速戰速決的。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韋孝寬雙手攏袖說道。 這個建議,只能說是真的狗。要是賀拔岳能說動河東世家,如裴氏、王氏、薛氏等投靠過來,那么擊退高歡,問題還是不大的。 但是這里有個問題,河東世家如果真要投靠賀拔岳,那么就必須要離開河東,因為關中的軍力,無法保護河東地區。 將來賀拔岳的兵馬一走,或者是被打敗,你走了不要緊,那些世家可還是要過日子的。 伱不能保護別人,如何能讓別人來投靠?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所以韋孝寬的建議說了等于沒說。 “明白了明白了,你先去忙著吧,我再一個人靜一下想想。” 賀拔岳苦著臉擺了擺手,韋孝寬只得告辭后行禮離開。其實也不怪韋孝寬,因為他作為一個將領,只能提關于軍事方面的建議。 河東世家為何會投靠關中,那些真不是韋孝寬應該管的事情。 …… 蒲坂城外不遠處就是黃河岸邊的風陵渡,煙波浩渺,風景十分優美。春夏之交,氣候宜人。 黃昏的時候,賀拔岳與蘇綽在風陵渡的涼亭內飲酒,賀拔岳眉頭不展,似乎內心十分糾結。 “令綽(蘇綽表字)啊,關中大旱,青黃不接,我內心十分憂慮,只是苦無良策。之前派兵入南陽籌糧,最后功虧一簣,我知道他們已經盡力了,可是……世道艱難,只論成敗,為之奈何?” 賀拔岳嘆息一聲說道,遠處日落黃河,殘陽如血,看上去悲壯而美。 “主公多慮了。河東世家眾多,肯定不希望仰高歡鼻息。主公此番出兵,勝算頗大。問題只在于主公不能對河東世家長期保護,如此一來,難免眾人心中疑慮。 所以必定會有人暗中串通高歡,沆瀣一氣。這才是難的地方。” 河東是一個統稱,其實是被地形天然的分成了南北兩塊。 北面的那一塊是以平陽郡為核心的臨汾盆地,南面那一塊是以河東郡、高涼郡為核心的河東盆地。 如今高歡在平陽郡屯扎重兵,并且與西河郡來往暢通,可謂是牢牢控制。而平陽郡以南,只是剛剛擊敗爾朱榮的兵馬,控制力很是薄弱,當地的地形也很復雜。 更主要的在于,跟平陽地區世家大族力量被不斷削弱不同,包括聞喜裴氏在內的河東世家大族,都是居住在南面河東郡這一塊。 高歡一時間也是難以控制這個區域。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河東大族跟誰玩,河東郡等地就會聽誰的。特別是對于賀拔岳來說,若是沒有河東大族入場幫忙,在糧草不足的情況下,想擊敗高歡那是不可想象的。 想要糧草,就必須要從河東弄糧食;然而想經略河東,就必須要河東大族支持;想河東大族支持,就必須要擊敗高歡,長期保持這地區的軍事優勢;最后要擊敗高歡,就不得不弄到充足的糧草。 邏輯轉了一個大圈,又回到了原點,沒有糧草根本完全玩不轉! 這些鬼事情搞得賀拔岳焦頭爛額。 “主公,達奚武將軍回來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