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陸大有與舒奇在旁對望一眼,但見對方眼眶通紅,臉上神情卻笑得好似稚童一般。 “青師兄!” “二師兄!” 兩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再不壓抑,興奮的大吼一聲撲上前去將楊青連同岳靈珊一起緊緊抱住…… “你……你們干什么呢?” 這半晌一直努力拔劍的小家伙被哭聲吼聲嚇退,撓著后腦茫然望著幾人不知所措。 楊青只覺岳靈珊在懷里哭得幾乎昏厥,他雙目微熱,但也知此刻不宜再添傷感情緒。 于是從幾人懷抱中抽出手一把將小家伙提起來,呵呵笑道:“你小子打了我半天,連個名字都不敢報,怕我報仇是吧? 你算什么漢子?” “誰……誰怕你了……” 嘴上說不怕,但被他一雙晶亮眸子一照,心里既覺好看,又感有些畏懼。 那感覺由心底而起,根本壓不下去。 “哈哈,師兄,這是我新收的小弟子,叫做穆人清!” 陸大有心思活絡,察言觀色間已明白楊青欲要緩和氣氛,瞬間領會其意開口附和。 “哦?穆人清?” 楊青先是搖頭不止,接著點頭不停,看著被自己提在半空的穆人清笑道:“久仰大名,穆大俠日后還得多罩著我點兒。” “哈哈哈,這小子皮著呢,不過倒是一副熱心腸。” 陸大有伸手把穆人清接過去,見他仍愣愣看著楊青不說話,一巴掌拍在后腦笑罵:“傻小子,還不叫師伯!” “師伯?哪個師伯?” “還有哪個,不就是你總纏著我要聽他故事的那個?” “啊!” 驚叫一聲,穆人清呆在原地石化。 轉圜之間,岳靈珊哭聲漸弱,舒奇也松開兩人站到一旁。 楊青抬手在他肩膀拍了拍,這從前在華山不怎么起眼的小師弟,此刻看來也倍感親切。 眼看著兩人仍緊抱在一起,陸大有知情識趣的朝舒奇一擺手,抱著穆人清轉身就走。 不想剛走一步,便聽山門內傳來寧中則問詢:“大清早的,誰在外面鬼哭狼嚎?大有!舒……” 話音未落,寧中則疾步走出門外。 她容顏多填老態,但依稀可見從前光彩。 如陸大有幾人一般,目光一落在楊青身上就再難移開。 楊青單手將岳靈珊抱在一側,雙膝一屈重重跪了下去:“師娘,徒兒回來了。” “你……你這孩子跑哪兒去了……” …… 翌日清早。 陸大有興高采烈的端著熱水奔赴楊青居所。 昨日幾人見面,寧中則也淚灑山門。 末了楊青抱著失魂落魄的岳靈珊回到房中安置,又與寧中則互道離別,直說到天黑才各自回去休息。 他滿肚子話想說,卻不愿打擾楊青,憋到天亮就再也忍不住。 楊青所住還是從前的屋舍,不過到了如今,華山除了他和舒奇以及穆人清,就只剩寧中則母女二人。 “青師兄?醒了沒有?” 在門外吆喝一聲,便聽屋內楊青應道:“進來吧。” 推門而入,陸大有就見楊青仍在床上躺著,扭頭朝自己微笑。 “師兄,洗把臉。” 他遞上毛巾,楊青也順勢起身接過道了聲謝。 “怎么了,一直盯著我看?” “唉,師兄啊,小弟真怕這是個夢,醒來你又會不見了。” “不會了。” 捧起熱水撲面,楊青扭了扭脖子笑道:“再也不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 陸大有感慨道:“師兄你今次回來性情大變,我都快不敢認了。” “嗯?哪兒變了?” “太多了,從前你天不亮就起,天黑才練劍回來。哪像現在這樣看著輕松自在,好像脫了一層枷鎖,說話都和聲細氣不少。” 堅毅不屈么…… 這銘刻在神魂深處的天賦,將一切影響修行的情緒視作雜念壓制。 如今回想起來,當初的自己看似出塵,實則神魂有缺,許多普通人的情緒根本感受不到。 現下多了自己原身的記憶,才覺世間一切重又鮮活起來。 “呵呵,你還認得我就好。” 笑著回了一句,楊青疑惑道:“昨天沒顧上問,山上怎么就剩你們幾人?大師兄還有林師弟呢?” “林師弟……自從師父他老人家走后,就跟著其余弟子陸續下山去了。” 陸大有嘆息道:“師娘緊閉山門,許出不許進。凡有意下山的,都視作脫離華山,再無師徒名分。 你走后小師妹便縞素著裝,初時還常常以淚洗面,后來連話也說得少了,更少有出門。平日采買都是我請示師娘后親自去的。” 高根明,施戴子與多名華山弟子死在岳不群劍下。 令狐沖與自己不在,其余弟子自謀出路也在情在理。 楊青默默聽完,擦干了臉在他肩頭重重一拍:“難為你了。” “嗨,不難為。” 陸大有不在意道:“華山就是我家,師娘便是我親娘,師妹也是一般道理,我樂意做這些。如今更好,師兄你回來了。 師娘師妹往后再不用傷神,華山也有希望了!” 點頭附和一陣,楊青接著問道:“你還沒說大師兄呢。” “大師兄啊,他可是一言難盡。” 陸大有苦笑道:“你可還記得任盈盈。” “怎會不記得。” “你走后一年,大師兄懇請師娘同意他跟任盈盈成親,師娘不許,可……你也知大師兄性子,他還是下山與人私定了終身。 師娘大怒下將他打出山門,不準他再回山上。 大師兄后來幾次回山求情,腿都快跪斷了,結果仍是一樣。到了現在已經是第七個年頭了……” 陸大有說完又補充道:“不過師兄常常偷回山上,叮囑我華山有事可下山去找他,言語間頗多不舍,卻不敢去惹師娘生氣。” “原來是這樣……我走了八年么……” 楊青明白寧中則不可能恨令狐沖,頂多是氣,是埋怨。 岳不群走后,自己也突兀失去蹤跡,她那時已經少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這種事站在他的角度來看,其實無所謂對錯。 任盈盈出身魔門,心思或許也不見得多單純,但還沒到黑不見底的地步。 她與正道頗多誤會,也是出身環境所致,可終究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頭。 令狐沖性子天生浪蕩不羈,有時甚至少了些原則,但總有一些底線。 畢竟沒到天地不容的地步,很多事情不需要看得那么極端。 只是要寧中則站在他的角度看待問題,短時間也不太可能。 婆媳沖突,男人受夾板氣自古如此。 這念頭在腦海一閃而過,楊青笑了笑正要再問其他,就聽屋外岳靈珊急道:“青哥!” “在這兒呢。” 剛答應一聲,門前人影一晃,接著香風撲面,軟玉滿懷。 “呀~小師妹……” 陸大有扶額打趣道:“師兄我還在這兒呢。” 岳靈珊聞言抬頭,怔怔看著楊青問道:“你真的回來了,這不是做夢?” “真倒是真,不過你這身喪服再不換換,我怕是還得走……” “哈哈哈……” 陸大有失聲大笑,岳靈珊喜極而泣,雙眼中光芒燦燦,再不復昨日那般空洞麻木。 “對了,昨天聽你們說起什么姓莊的,怎么回事?” “莊淼。” 陸大有接口道:“此人乃是江湖一游俠,為人頗有俠義名聲。不知怎么聽說小師妹為夫守節……” 他說到這兒岳靈珊身形一顫,便要脫出楊青懷中。 楊青心有所感,手臂一緊又將她抱住。 只聽陸大有繼續說起來:“莊淼好奇之下找上山來,哪知見過一面就說非小師妹不娶,任打任罵就是不走,已鬧了好多年了。” “大師兄不知道嗎?” “怎會不知?” 陸大有搖頭道:“大師兄聽說此事,腿都給他打斷了。可人家只說求親,又無非分之舉,也不好真的打殺了。 后來他傷愈,又接連來過幾次,連師娘都……” 說著他小意觀察楊青臉色,見他面色如此又補了一句:“此人也是真癡情。” “陸師兄!” 岳靈珊惱怒瞪他一眼,慌忙間回頭正與楊青對上。 她剛想避開,楊青已坦蕩說道:“小師妹,我們成親吧。” 岳靈珊聞言豁然轉頭,眼中水光氤氳。 陸大有嘴巴張的老大,半晌都合不攏。 “你們干啥呢?” 沉寂中,三人只聽門外鞋底拖地聲響,尚還是個孩子的穆人清光著上身,一手撓著肚皮,一手揉搓眼睛蹣跚走來。 片刻后岳靈珊渾身充斥喜意,抱著穆人清出門洗漱。 陸大有目視兩人走遠,遲疑半晌才試探著問道:“那個……呃,咳咳。青師兄,你不是練了《葵寶典》嗎?” “師弟有所不知,《葵寶典》也有兩種練法。要么全沒,要么全能。” “……” …… 四月初九,沖龍煞北,宜動土,婚嫁。 楊青不信這些,岳靈珊也不屬龍。 兩人在華山正氣堂成親,亦不用北行遠走。 半月前寧中則聞聽楊青提起親事,也如岳靈珊一般喜極而泣。 她遭逢大變,現下年過五旬,已經少有什么事能讓她真正高興。 唯獨聽聞此事后,從前少有飲酒的她當晚與岳靈珊喝到深夜,才大醉睡去。 第二日醒來時精神陡然一振。 隨后便是陸大有舒奇兩人幫忙操辦,或向親友傳訊,或去買齊婚嫁所需。 短短半月便將華山布置的煥然一新。 這段時間以來,楊青每日運使青木印為眾人洗髓閥體。 迎親當日,從寧中則到穆人清都已有脫胎換骨的變化。 尤其寧中則,恍惚間她又恢復三十許人模樣,神情中再無一絲愁容。 這天清晨楊青也是大早起身,換上一身喜服。 他從來灰衫及體,少有更換。 此刻衣著一變,又是另一番俊逸模樣。 陸大有看得艷羨不已,舒奇在旁亦是渾身內外都透著高興。 “寧女俠?陸師侄?” “師父師伯,有客人來啦!” 山門外嘈雜聲漸起,混著穆人清稚嫩高亢的叫嚷。 他自小入門,每日練功枯燥。 今日若論高興,當屬他最純粹。 楊青笑看身后兩個師弟:“兩位,隨我山門迎客去吧。” “哈哈,走走走,且看看是否大師兄回來了。” 陸大有早先便傳信給令狐沖,不過他與任盈盈隱居杭州,路途遙遠現在也還沒到。 兩人一左一右隨他走向山門外,遠遠就見冷清多年的山間人頭攢動,恍惚間似又回到那日岳不群召集諸派論劍的日子。 “楊少俠?” “楊青?” “楊師兄!” “真是他誒,回來了!” 靠前的一眾來人楊青大都認識。 少林方證,武當沖虛,衡山莫大先生,恒山定閑師太,泰山天門道長。 這一行人各自帶著隨行弟子排在前列,看著遠遠走來的三人盡皆目瞪口呆,驚愕莫名。 及至楊青走近他們確認沒錯,才紛紛上前拱手見禮。 “楊少俠,你這些年遠游何處,多年未見,這……這真是……” 方證沖虛與他幾多交集,見面不免唏噓感嘆。 莫大先生承他衡山城外殺了費彬,為劉正風報仇的情分,也笑得頗為真摯。 至于定閑師太,龍泉鎮中誦經除魔,其后一同趕赴少林,試劍嵩山左冷禪,交情更是匪淺。 “阿彌陀佛。” 她仍以佛號見禮,但楊青已聽出其中真情厚意。 “諸位,里面有請。” 側身讓開門徑,楊青探手引客,背脊微彎。 面前這些武林中泰山北斗樣的人物也要恭敬回禮,才敢緩步進門,由陸大有引著去正氣堂。 他們身后弟子看著這位近些年已被傳成武林神話的俊美男子,更壓抑著好奇心思,小意回禮,匆匆進門。 “楊師兄。” 目視眾人入內,楊青驀然只見面前人影一晃,恒山儀琳小師太笑意盈盈走到他面前大方施禮。 “儀琳師妹,這些年可好啊。” 多年歷練,儀琳早已不想從前那般容易害羞,看著成熟不少。 她與令狐沖之間后來不知怎樣,但眼下看來該是沒什么后患。 “托師兄救命延壽,我一切都好。” 知道她說得是衡山城外費彬的事,楊青笑著回道:“多年前的事,不需再提了。” 儀琳聞言也不反駁,展顏笑道:“師兄先忙,我就先雖師父進去,等著看新人拜堂了。” “好,你自去吧,我稍后便到。” 送走這些故交,之后的則是陸大有舒奇兩人親友,也有一些名望不低的江湖宿老,又或后起之秀慕名前來。 盡管都不認識,楊青還是笑臉相迎,給足了面子。 走在最后的十余人余人,男女參半。 來到楊青面前個個低頭垂目,不敢看他一眼。 “師……師兄……” 目光掃過,見這些人都是曾經與他同門學藝,后來封山離去的弟子。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