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大結局(二)本書完-《食肉之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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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肉的羊該死不該死?
這句話自打從那個叫邱小惠的女人問出來以后,便一直盤桓在張小滿的心頭上。后來又歷經了一連串撲朔迷離的案子,既是在查案,也是在找答案。
曾有某段時間內,張小滿認為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就像讀一本書,一千個讀者,有一千種不同的領悟。
看著臺子上只剩上半截兒的小丑,又瞅了一眼離蕭雅不遠處的飛刀和匕首,心中頓時有了明悟,原本沒有答案的問題也有了答案。
問題的重點不是該死或者不該死,而是在怎么死上面。
以惡制惡,到頭來只會滋生新的惡,善意之花以怨毒澆灌,只會結出惡果。該死不該死的,不應由某一個人來判定,否則這個世界便會亂了套。今天某人突然跳出來,以某種原由捅死一個他認為該死的人,明天另一個人跳出來,指摘昨天那個人的暴行,干掉殺人者,后天又有一人跳出來....循環往復,無窮盡也。
對抗惡最強大的武器,便是秉持住自己心中的善意。
廠房外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警笛聲,張小滿知道那個胖子到了,長嘆一聲,和扛著蕭雅的力拔山河一起走了出去。
從大大小小警車上跑下來的警員像是一股股溪流,在廠房門口匯聚,馬良站在正中央,指指點點地安排著任務,頃刻之間,圍聚一團的警員又各自散開,有的緊鑼密鼓地撲滅廠房的大火,有的拔槍一臉肅穆地看守各個出入點。
見張小滿和一個陌生男人帶著蕭雅從門口沖出來,馬良立刻迎了上去,眼神關切道,「發生什么事了,怎么搞得這么狼狽,有沒有受傷?」
張小滿讓力拔山河將蕭雅放到一輛警車上,呼出一口濁氣,一邊擦著臉上的黑灰,一邊聲音低沉地說道,「老鬼和羅天成還是對上了,死了四個人,老鬼的兩個兒子,這家罐頭廠原來的老板,還有羅天成。雙方一見面沒多久,羅天成便關上了廠房的門,早知道我當時就該立馬帶人沖進去,攔下他們.....」
力拔山河甕聲甕氣地幫腔道,「你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人,怎能怪到你的頭上,即便我們第一時間就沖進去,結果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甚至我們這邊還可能出現一些傷亡。」
馬良半瞇起眼睛看了一眼力拔山河,「這位好像在哪里見過?」
「一鳴社的偵探,之前老常那件事,他在東湖邊上出過力.....」張小滿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一臉不甘地說道,「還是沒有考慮周到,讓那個老鬼給溜了。」
力拔山河揉揉鼻子,一臉淡定地說道,「跑不了.....咱們的人已經追過去了,」摸出手機,將明察秋毫發來的短信翻出來,在張小滿面前晃了晃,「如影隨形就藏在那老鬼的車上,時機一到便可以發起突然襲擊。」
「咱們也趕緊過去,」張小滿摸著下巴思忖片刻,「陳有慶和那家伙估摸著也追過去了,不能讓悲劇再重演了。」
馬良見張小滿和力拔山河轉身要離開,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蕭雅,拉著張小滿的手臂,低聲道,「你不是說那女人是裝暈嗎,現在是怎么回事?」
「她沒事.....羅天成在攪拌機里加了大量的高錳酸鉀和硫粉,她現在昏迷就是吸入了一些有毒氣體……我檢查了一下,不是很嚴重,放到通風的地方,一會她自己就醒過來了。」張小滿忽然站定,拍開馬良的手,回轉身子,直視著馬良的眼睛,「馬胖子,說起來,我倒是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
馬良一怔,抿了抿嘴唇,似乎早有預感,眼神有些躲閃地說道,「什么問題.....」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那老鬼還活著?」
馬良低著頭,摸著自己的肥肚腩,搜腸刮肚地想該怎么回答張
小滿的問題。
「剛才我說老鬼的時候,你居然一點都不意外,如果說你從長弓落紅那里得到一些消息的話,也能說得通....」張小滿根本不給馬良措辭的機會,「但是,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在金佛酒店的時候,你和廖勇當時寒暄的那幾句話,起頭你問的是廖勇的父親還好嗎,而后你感嘆他父親終究被某種疾病磨死了。」
「這有什么不對嗎.....」馬良眼神復雜地說道,「那會兒只是隨口問一句....」
張小滿打斷馬良的話,「如果沒有后來這些事,確實不會讓人覺得哪里不對。可是,老馬,當初廖時清死的時候,你還在d市任職吧,就算你沒有關心過這種事,駱慈后來去f市找你,會沒有跟你提起?駱慈死的那天,你特意從f市回到d市,當真只是為了馮蓉被殺的真相?」
「我那天回來真的只是為了找駱慈要一個答案.....」馬良攥緊拳頭,而后又慢慢松開,嘆息一聲,「不過,你猜的沒錯,我的確很早之前便知道廖時清沒死,是駱慈跑到f市來告訴我的。他站在派出所門口等了我一天,見到我卻只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他說,有一天,他去替周節給村長上墳,在小坡上看見兩個人,一個是孔另一個是橘子村的人。我開始以為是劉越,畢竟劉越是那天最先看見孔周節發生爭執的人。可駱慈說不是,讓我大膽猜,于是我又猜是廖勇,從利益角度思考,廖時清想要將村長的位置給周節,廖勇肯定會不滿....但還是不對,駱慈臨走時說了一句,他說他見到了一個死人。」
馬良接著說道,「那會我所有心思都在馮蓉的案子上,以為駱慈是在胡說八道,并沒有放在心上,但是金佛酒店案子一出,死者是孔廖勇也在酒店入住旅客名單里,我便覺得事情有些不簡單,方才想起了當年駱慈的話.....」
張小滿的目光像兩把刀子直刺向馬良,「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呢....」冷笑一聲,「哦,知道了,這是信不過我啊....」
「你當時就住在孔對面,」馬良聲音矮了幾分,「而且十多年前駱慈約我在東湖一中門口見面的事情,我只告訴了你,但駱慈卻死在了那場意外里,最為可疑的是那輛救護車....我后來查過,車是真的,人不對。駱慈被燒成一堆焦炭,你卻毫發無損....」
「難怪你之前時不時地就在我面前提起那場意外,想必把我留在身邊也是為了近距離觀察我吧.....」張小滿搖頭嘆息一聲,「算了,如今再說這些毫無意義.....馬良,你才是個好演員啊,何瑤都沒你演技高。案子一結束,我就會離開,今天我才發現自己已經出來玩了這么長的時間,該回去了,到時候你不必來送....」
說罷,張小滿和力拔山河再度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走到罐頭廠外,張小滿和力拔山河借了一輛警車,正欲扭動車鑰匙,卻看見一個人光著身子,雙腳被綁著,一蹦一跳地從一處草叢里跳出來。張小滿歪著頭想了想,記起明察秋毫先前說過,老鬼的車上還留了一個司機,對力拔山河問道,「如影隨形干的?」
「不對.....」力拔山河立刻領會了張小滿的意思,表情怪異地說道,「如影隨形那家伙是喜歡敲悶棍....但他不會開車啊....」
張小滿眼神深邃起來,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工裝男子的模樣,心中一驚,暗道一聲不好,當即不再磨蹭,快速發動汽車,跟著司馬北發來的共享定位導航疾馳而去。
馬良安排好罐頭廠剩下的事情,帶著一隊警員走出工廠,分別坐上幾輛警車,追上張小滿的警車,不遠不近地護衛在其左右前后。
黑色商務車上,白發老人從兜里掏出那個黑色u盤,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對前排司機吩
咐道,「開快點,別被人咬著尾巴。」
前排司機點了點頭,將口罩往上提了提,「老板,咱們就這么走了,小老板怎么辦?」
「他走不了咯,」白發老人不咸不淡地說道,「已經下去和阿勇作伴了.....」
「那要不要找人幫小老板去報仇……」前排司機啞著嗓子道,「至少也要把尸體帶回來,好好安葬才是.....」
「不用費那事,仇已經報了,」白發老人擺擺手,「也算是對得起這么多年他叫我這聲爹了.....人都死了,埋在哪里都是埋,講究那么多干啥....好好開你的車,別瞎操心。」
「小老板平日里對我不錯,」司機感嘆道,「可惜了,以后想報答都沒有機會了。」
「有這份心就夠了.....」白發老人捏著黑色u盤,神情愈加放松下來,仿佛那個u盤是一顆定心丸一般。
「您也別太難過,」司機寬慰道,「節哀順變,多保重自己的身體。」
「有啥可難過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們過了這么多年的富貴日子,已經賺了。」
「您想得開便好.....」
「死幾個兒子罷了,不是多大的事......」白發老人目光幽幽地說道,「如果你去我老家待一段時間,就會知道想活下去,就不能在乎這些東西。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情,我老家有一個風俗,就是喜歡將自家的孩子和別家的交換.....」
司機雙眼一突,「您是說.....小老板他們幾個不是您的親生孩子.....」
白發老人冷冷地看了一眼司機,「跟在我身邊的只有廖勇才是我的孩子,其他的都是交換過來的.....知道了這么大的秘密,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的下場。」
「你一上車不是就已經打算好了要殺我滅口嗎,」司機忽然冷笑一聲,「既然如此,知不知道你秘密又有什么關系呢。」
「你不是我的司機,」白發老人寒聲道,「你到底是誰?」
司機打開車載空調,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盤,將油門踏板踩到底,甩開后面那幾輛裝滿黑西裝的小轎車,「不著急,先帶你去一個地方.....」
白發老人剛要直起身子,肩膀一垮,倒在后排座位上,慢慢閉上了眼睛,卻偷偷地將手里的u盤藏在了座椅下面。
十多分鐘后,黑色商務車在東湖邊上停了下來,司機推門下車,走到后車門旁,拉開車門,剛準備彎下腰將白發老人捆綁起來,卻聽見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傳來。與此同時,一悄然地拐進東湖邊上的一片小樹林里。
簡單地將白發老人的雙腳綁了一下,司機抬眼望去,只見一輛黑色的摩托車朝著自己快速駛來,伸了一個懶腰,靠著車門,目光銳利地看向黑色摩托車,如同守護著自己的獵物一般。
黑色摩托車徑直駛向司機,在離司機只有50公分的地方才停下。陳有慶取下黑狼頭盔,瞟了一眼黑色商務車上的白發老人,面色陰冷地對司機問道,「你一直在罐頭廠附近?」
司機輕輕地點了點頭,沒有說任何話。
陳有慶將摩托車架好,大跨步來到司機面前,狠狠一拳擊中司機的腹部。
司機后退幾步,痛苦地弓起身子,重重地喘息幾下,重新挺起胸膛,「我跟他說過,我可以留下來幫他,是他自己叫我滾的,現在死了怎么能怨我呢....」
陳有慶雙目噴火,又揮起拳頭,狠狠砸向司機的臉頰。
「夠了!」正在從摩托車后座下來的男子和司機同時大喝一聲。
司機伸手一擋,緊緊地抓住陳有慶的手腕,瞥了一眼陳有慶,看向摩托車旁那個病懨懨的男子,驚喜道,「哥,
你終于醒來啦?」
「松手,哪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男子緩緩走向兩人,見司機松開手,陳有慶也悻悻地收回拳頭,面向司機說道,「羅天成怎么說也是在幫你,你不該看著他去死的。」
「他的犧牲是值得的,」司機指著黑色商務車上的白發老人,「只要能抓住這王八蛋,付出任何代價都可以。他在幫我,也在幫他自己,至少他親手報了他母親的仇,沒什么遺憾了....」
「報仇......這些年我雖然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可意識是有的,發生了什么全都一清二楚,」男子面色復雜地說道,「有時候我就在想,報仇真的有那么重要嗎....牽累了那么多無辜的人,這么做到底是對是錯....」
司機深深地看了一眼男子,眼底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掏出一把小刀,轉身回到黑色商務車旁,「是對是錯,等報完仇再論.....」
話
(M..COM)
音未落,司機舉起小刀朝著白發老人的胸膛插去。
男子驚呼一聲,見站在一旁的陳有慶并未阻攔,想起罐頭廠被切成兩段的小丑,閉上眼睛,沉沉地嘆息一聲。
叮當。
想象中鮮血淋漓的畫面并未出現,一根鐵棍和司機手中的小刀撞在了一起。
司機立時后退了兩步,陰沉著臉看向一身黑色運動服的鐵棍主人,寒聲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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