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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秋千-《肝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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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三哥是個極重儀表的男子,所以才會這么輕言撫慰。想起當年那個總是粉面珠履、熏衣沐香,死愛漂亮的三哥,裴紅欞的心底一陣茫然——雖然當年的三哥總不乏輕浮之氣,但她情愿他那樣,而不要三哥象現在這樣已經沉穩如許,一張黃白色的面上,仿佛罩了一張一經戴上便永不脫下的面具。

    裴紅欞給她三哥整了整衣衿,微笑道:“三哥,怎么,你貴為江西督撫,也算是一方諸候了,也過得很不開心嗎?”

    裴琚慚笑道:“欞妹,別人取笑我也就罷了,連你也取笑我?你還不知我當年那愛玩愛樂的心嗎?只是,系于政事,那些快樂好久都尋找不到了。”

    說著,他一揚頭,象要搖去什么不快:“世事如棋,小時還總以為自己可以當一個布局的人。沒想大了大了,越活越回去了。慢慢發現自己也只不過是這盤大棋里的一個棋子而已,再怎么努力操持,也只是可以做到一個當其位而謀其政的棋子而已。做一個棋子,你說會快樂嗎?操盤的就算不是誰人,也是命運,咱也只能做到讓他們不敢輕易挪動罷了。”

    裴紅欞頷首一笑,聽他說到話尾,語意里還是露出了那一絲他無法自控的驕意,當下溫聲答道:“江西一地你治理得也算不錯了。我每次收到老父家書,信里雖寥寥幾語,對你還是很滿意的。怎么,最近碰到了什么難題?”

    裴琚微笑道:“難題總是會有,不過沒想,都是從最熟悉的人帶來。阿病——那個小時候總呆呆看你的阿病,鼻涕蟲阿病,你應該還記得吧?”

    裴紅欞點了點頭。

    裴琚含笑道:“他半月前突然給我解來了一個人。那人犯了王法,當處極刑,他就是鷹潭華家的華溶,也是華家老太最寵愛的一個孫子。可鷹潭華家,是我穩定江西局面的一大臂助,這人,你說我殺還是不殺?”

    他一抬頭,舉目望向西北:“三哥自七年前入主江西政局,一力操持,雖不敢說做得很好,但總算還沒有遺人‘肉食者鄙’這四字之譏。喧擾天下的‘東密’之勢也一直還沒有能浸入江西,我也算是保得一方安寧了。可這中間,種種茍且,種種妥協,只怕外人是不知道的。鷹潭華家這四個字你可能已經聽說過,‘平生塞北江南,歸來華發蒼顏’,琚哥跟他們一向還算相處甚好。當政之道,老父當年就說過,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總有那些不甘平淡,自命入世的人會冒然舉措,給你惹出無數麻煩來。那陳去病,就是給我出難題的人。”

    裴琚的臉上神情一黯:“我現在殺與放都不是。殺之,怕由此事與鷹潭華家構隙,那樣就更給東密以可乘之機了——鷹潭華家現在還是我得罪不得的。可若放之,民心必怨。東密的牟奔騰已到了江西,他虎視于側,絕不是什么好相與。有他鼓動,放只怕比殺的麻煩還要大。而且,你知不知道,當年我為斬了宮中盧老公公的義子,已在朝中惹下大仇了。嘿嘿,不過三四天前……”

    “……南昌城斜街的鋪翠樓忽然燒著了。你知道為什么原因嗎?是前任南昌守備的公子在樓里跟龜奴口角,一怒之下就放火燒了它的。這人我已扣了下來。但目前怎么辦,辦他還是不辦他?這樣的事這些日子一連出了十余起,我想,那都是東密在逼我呢。沒有他們攙和,我一向清寧的南昌哪一下就冒出這么多事了?”

    裴琚微微冷笑:“這些惹事的人又都是些鄉紳貴族,個個都拿眼看著我呢,個個背后都有勢力。我如放任不理,南昌必亂,民心生怨,東密必然得隙勢力大張。我如要辦,必得先斬了華溶,那與鷹潭華家之盟必潰。這是東密給我做就的一個局。東密只怕就等著那個局面吧?所以說,咱們小時的那個玩伴阿病,現在可是把你三哥架到火上烤呢。”

    他一扶裴紅欞,兄妹兩人坐了下來。

    “沒想,這時,你又來了。”

    他輕輕拍了拍裴紅欞的肩膀:“三哥不是厭煩你來,可是,你身上帶有愈錚的肝膽錄,那可是東密與清流社志在必得的一樣東西。只一個東密,就足以讓你三哥和江西之地危懸一線的了,哪里還當得再多出個清流社?不瞞你說,三哥的侍衛統領蒼華如今已為華、蒼二姓召回,你三哥這裴府如今貌似安全,其實防衛已經漏洞百出。欞妹,你能不能交出那個肝膽錄,咱們選一個恰當的時候燒了它,剛好可以讓東密與清流社都知道地燒了它,不給他們下手之心?你好好想想,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呀……”

    裴琚嘆了一口氣:“然后,你安安心心地在三哥這兒好好盤桓,咱們兄妹倆過一點清靜日子,這樣不好嗎?”

    裴紅欞微微一垂頭,避開了裴琚那貌似關切的眼。

    她知道,這才是三哥今日此來的真正用意。

    他得不到《肝膽錄》,就要燒了它?

    就算怎么的兄妹情深,但、世事蹉跎之后,當年的那一點溫情在如此艱難的時局中其實也算不得什么了。她只不過是三哥不得不面對的一盤亂棋而已,如果可用,哪怕用溫情相誘,三哥也會把她切切看重的《肝膽錄》只當做他朝局爭斗中的一招棋路而已。

    可他怎么會說出“燒了它”?

    裴紅欞極快地在暮色中掃了兄長一眼。別人不了解他,她豈會不了解他!那不過是示人以弱的一個假象罷了。他是不是已經知道,形式上的《肝膽錄》盡可以燒了它,而實際的《肝膽錄》早印在她這個妹子的心里面了,他自信早晚有一天可能套出它的。

    那里面所關聯的秘密即大,權力也大,在三哥這樣一個酷愛權勢的男人眼里,他怎么會當面錯失,不把它收入囊中呢?他不過是要一來安自己之心,二來借燒《肝膽錄》暫時延緩一下他目前的危機。

    愈錚生時在朝中,雖未曾與裴琚當面碰撞,但裴紅欞也知道,他們兩人,其實本為政敵的。

    想到這兒,只見裴紅欞微微一笑:“怪道愈錚他去前說起這可托《肝膽錄》的人時,最后一個才提到你。”

    裴琚眼中光芒一閃,看似無意地隨口笑問道:“那愈錚他臨去前,卻是說這東西可以托付給哪幾個人?”

    裴紅欞心中警覺一現,但她還是心存寄望的,淡淡笑道:“你是在套我的話嗎?他說,這東西可托的當今只有兩個半人。”

    裴琚聽著象是越發感興趣了,問了聲:“噢?”

    裴紅欞笑道:“可惜,第一個人我也不知是誰,第二個人我知道,但不能告訴你。至于那半個人嘛,就是你。因為只是半個人,必須要加上‘附心蠱’才可付托的。”

    裴琚臉上失望的神色一現即隱。他呵呵笑了起來,貌似無心地道:“小妹,這兩天我聽下人說,你最近口里老在念著幾句詞兒,什么‘楊白華,飛去落誰家’,怎么,你想知道是誰寫的嗎?”

    裴紅欞顏色微微一變,怪道父親都曾說三哥‘冷辣’。她淡淡笑道:“那不過是隨口念的,怎么,三哥知道那寫詞的是誰嗎?”

    裴琚微微一笑:“倒似聽人說過。不過寫它的人遠在千里之外,你大概永遠都碰不到她的。據宮中人傳出的消息,好象那是當今太后最喜歡念的幾句詞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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