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畫78-《國畫》
第(3/3)頁
朱懷鏡望著她說:“玉琴,我是你的懷鏡。你聽我說,只要想簡單些,痛苦也好,幸福也好,一切都會過去。玉琴,我要你向我保證,不論遇到多大的打擊,一定要堅強。不管別人怎么看你,你玉琴在我眼里,永遠是冰清玉潔。害你的是這個社會,應該對你的苦難負責的是那些有權支配這個社會的人。我們都是平凡人,沒有能力改變這一切,但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玉琴,請你一定向我保證,不論怎樣,你一定要想得開,千萬不能做傻事。”
玉琴不回答他,只揩干了淚水,躺了下去,手伸向朱懷鏡,“我要……懷鏡……我要你。你再好好給我一次吧……”朱懷鏡哪有心思做這種事?但他只好順從她的意思。他撫摸著玉琴,感覺她其實也沒有情緒。她是想麻醉自己,還是想在臨別之際做好最后一件事?兩人抱在一起相互撫摸,在床上滾來滾去。朱懷鏡夸張自己的熱情,盡量調動著情緒。玉琴今晚的手好像特別修長,她撫摸的動作格外舒緩悠揚。他很清楚,玉琴也在夸張她的激情。最后那一刻,他倆總算物我兩忘,淋漓盡致。
天快亮了,玉琴目光滿是哀婉,推了推朱懷鏡:“你走吧,時間不早了。”
朱懷鏡一把摟起玉琴,恨不能把她塞進胸窩里去。他知道玉琴在這世上沒有一個親人,如今又遭此大難。多么可憐的女人!
朱懷鏡穿好衣服,玉琴早在床上哭成一團了。她不敢放聲大哭,只好緊緊咬著枕頭,默默飲泣。這可憐樣兒真令人心碎。朱懷鏡再次上前,將她的頭抱過來,貼在胸口。玉琴咬著他的襯衣,手在他背上使勁地摳。朱懷鏡一直強忍著哀傷,現在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
玉琴使勁地把他往外推,他只得咬咬牙走了。天還沒有完全亮,朱懷鏡沒有地方可去,只好在街上溜達。初冬的早晨,寒氣襲人。朱懷鏡感覺不到冷還是不冷,人有些麻木了。
好不容易挨到七點多鐘,朱懷鏡攔了輛的士。離財政局大門還有段距離,他下了車,從容地朝大門走去。傳達室老頭見了他,招呼說:“朱局長清早散步?”朱懷鏡隨和地揚揚手,說:“對對,隨便走走?!?
他沒有回家,徑直去了辦公室。一上班,行財處聶處長送來一個材料??戳艘粫海阌行┲С植蛔×恕K麖姶蚓窨赐炅瞬牧?,打電話叫聶處長過來。聶處長接過材料,翻了翻,說:“朱局長的工作作風值得我們學習,雷厲風行。當然,主要是因為朱局長熟悉業務,看材料就快了?!敝鞈宴R笑笑,也不多做謙虛。聶處長客氣幾句,剛要走,朱懷鏡說:“我要出去一下,你叫小陳開車到樓下等我。來了個朋友,原來在下面的老同事,去看看?!甭櫶庨L問:“需不需要我替你買單?”處里都有小錢柜,分管局長有些不方便在局里開支的應酬,也常常由處里承擔了。朱懷鏡笑道:“謝謝,不麻煩你們了。需要請你買單我會不客氣的?!甭櫶庨L點頭笑道:“那行。我去找小陳吧。”小陳是朱懷鏡的專車司機,他只要打電話給小陳就行了,本不用聶處長去叫??上聦倏偸菢芬忸I導叫他做些跑腿的事的,朱懷鏡便總是照顧下屬的這種心理。不一會兒,聶處長過來回話,說小陳已等在樓下了。朱懷鏡說聲謝謝,便夾了包,去局長辦公室說了聲,就下樓了。
朱懷鏡讓小陳送他去銀杏園賓館。這是財政局的賓館,離財政局機關約十五分鐘車程。上了車,朱懷鏡打了賓館吳經理電話,說他馬上過來。一會兒就到了,吳經理早恭候在大廳外面了。朱懷鏡叫小陳回去,要車再叫他。吳經理笑嘻嘻地迎上來,同朱懷鏡握手。見朱局長的車馬上開走了,吳經理便又笑嘻嘻地沖著車屁股同小陳打招呼。下屬就連領導的司機都不敢得罪的,唯恐有所輕慢。
“吳經理,我這幾天很忙,有好多緊急文件要看。我在辦公室幾乎不得安寧,老是有人找,想躲到你這里看兩天文件?!敝鞈宴R說。
吳經理忙說:“好啊,好啊。我馬上安排房間?!眳墙浝砼苋シ张_說了聲,馬上帶著朱懷鏡上了八樓,叫服務員開了最里頭的一個大套間,“朱局長,這個套間偏是偏了些,好在安靜。”
朱懷鏡放了包,看了看,心里很滿意,卻說:“沒有必要安排大套間嘛,給個標準間就行了?!?
“我沒這個膽量,只給朱局長安排標準間。”吳經理玩笑著,又說,“局領導在這里都有個套間,有時太忙了就躲到這里來安心辦幾天公,有時家里找的人多了,就躲到這里來休息休息。就您沒有來這里了,我還怕朱局長不滿意我這里的條件哩。要是朱局長覺得將就著行,這套間您就用著,外面誰也不會知道您在這里的?!?
朱懷鏡說:“我來了就臨時開房吧。我又不是天天來,太浪費了?!?
吳經理說:“這個朱局長就請放心。反正客房常年住不滿的,空著也是空著。我已同服務小姐說了,等會兒會送片鑰匙過來。您平時來的時候,自己開門,方便些。那我就先告退了,您就安心在這里辦公,不會有人來打攪。有什么指示,您隨時打我電話就是了?!闭f著,小姐就送鑰匙來了。服務小姐并不認識朱懷鏡,只知道這是一位很尊貴的客人。也用不著讓她明白朱懷鏡的身份。
吳經理一走,朱懷鏡就上床躺下了。他已困得不行,實在熬不住了。他想這吳經理實在會辦事。這大套房三百八十塊錢一天,一年就是十三萬多。局里正副局長六位,一年就是八十多萬。既然住在這里,免不了還要吃,有時還要招待客人,至少也得花一二十萬。這么一算,光是局長們在這里睡覺吃飯,一年就得百把萬。朱懷鏡太累了,腦門子隱隱作痛,心臟也很難受,沒有心力想太多,迷迷糊糊算著賬,便呼呼睡去了。
朱懷鏡不知道,他正酣然大睡的時候,玉琴已被檢察院的人帶走了。玉琴一早去辦公室打理一下,就提著保密箱去銀行取了那二十萬塊錢。她把保密箱鎖進辦公室的保險柜里,坐在那里喝茶。副總經理過來說:“有幾個事情需要商量一下?!庇袂贈]有心思,說:“下午吧?!笔稽c的時候,玉琴透過窗戶,看見一輛檢察院的警車開了來。玉琴不再害怕,也不顯得驚慌,起身打開保險柜,取出保密箱,放在辦公桌上。
幾天以后,朱懷鏡才知道玉琴被收審了。他并不吃驚,只是心里莫名其妙地緊張,似乎自己也會有什么麻煩。這天,朱懷鏡在家里吃晚飯,神色很嚴肅。香妹怕他心里有什么事,也不敢多問他。一家三口埋頭吃飯,只聽得筷子磕碰碗碟的聲音。他心情的確不好,但本可以在家人面前掩飾一下的,可他因為有話要對香妹說,便故意醞釀這種氣氛。吃完了飯,只有兩口子在場了,朱懷鏡認真地望了香妹一眼,說:“香妹,可能有事要發生。你在外面不論聽到什么,都要挺住?!?
香妹臉都嚇白了,嘴巴張得天大,半天才問:“什么大事?說得這么可怕?”
朱懷鏡長舒一口氣,說:“要說也沒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都是針對皮市長的。也許別人會通過整皮市長身邊的人,達到整皮市長的目的。我既然身在官場,既然受到皮市長的器重,必要的時候,就免不了受委屈?!彼咽虑檎f得很嚴重,卻又并不具體說些什么。朱懷鏡明知道自己是在故弄玄虛,可說著說著,便真的進入了某種情緒,覺得自己很高尚、很氣節。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