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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畫82-《國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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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談得越來越投機,后來居然談到一些有關高層領導的敏感話題,頭都湊到一塊兒。不是好朋友,有些話題是不會輕易談論的,因為官場的人們比誰都懂得什么叫為尊者諱。兩人聊到很晚,盡興方散。

    朱懷鏡回家洗澡的時候,對著鏡子忍不住發笑,點著自己說這個人好卑鄙。只好這么卑鄙了,誰讓張天奇是這種貨色呢?洗澡完了,仍是去書房。他找出龍文的那個本子,翻開看了看,感覺就像玄奘從西天取回的原版經書,太珍貴了。拿著這個本子仔細玩味一番,再用個牛皮紙信封小心裝好,鎖進柜子里。

    運作過程漫長而復雜,頗多周折曲直,朱懷鏡的心臟似乎越跳越高,最后差不多銜在嘴巴里了。直到次年二月,朱懷鏡聽到準確的佳音:市委準備安排他去梅次地區任地委副書記。財政局最先知道這個消息的是局長,他專門跑到朱懷鏡辦公室,神秘兮兮地祝賀了一通,又真誠地表示了遺憾,說不能同這樣一位好同志共事了。

    過后幾天,幾乎全局的人都知道了這事,因為朱懷鏡感覺部下們的表情有了些微妙的變化。有天,局辦公室主任送個文件給朱懷鏡看,進門就說:“朱局長的空調怎么不太管用?是不是開低了?好冷。”朱懷鏡說:“沒關系,這里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我早習慣了。”主任便怪那位管后勤的副主任不管事,忙說:“我馬上叫人來修理一下,讓朱局長感冒了,就是我們辦公室的責任啊。”朱懷鏡笑道:“算了吧,反正到春天了,天氣越來越暖和了。”主任說:“那怎么行,今天下午就來人修。”

    香妹仍是不見歡顏。有天夜里,朱懷鏡正在書房里整理書籍,香妹進來了,冷冷地說:“你又開始走運了,我祝賀你。”

    朱懷鏡聽她的語氣有些怪,停下手中的活,說:“你怎么這樣說?就像對外人似的。”

    香妹說:“我早就是你的外人了。”

    “你今天怎么了?”朱懷鏡問。

    香妹說:“我早就是這樣子。這一年多,你不太順,我如果說離開你,別人還以為我這人沒良心。現在你時來運轉了,我倆好好商量一下吧。”

    朱懷鏡說:“商量什么?我倆已經陌生人一樣過了一年多,該想通的事早該想通了,還計較什么?”

    香妹說:“我是想通了,沒什么同你計較的了。你一個人去當你的官,我一個人帶著兒子過。”

    “你怎么這么犟呢?發生過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這兩年對我的教訓太大了。你還擔心什么呢?”朱懷鏡有些急了。

    香妹卻很冷靜,“不同你在一起,我就沒什么擔心了。”

    這個晚上,兩人就這么一來二去,說了個通宵,總是這些話,沒有個結果。朱懷鏡沒想到原來幾乎有些逆來順受的香妹,最后竟如此倔。他情緒越來越激動,卻怕鄰居聽見,壓著嗓子同香妹叫喊,手舞足蹈,面紅耳赤。她卻仍是平靜地同他說話。她的平靜讓他害怕。

    三月初,朱懷鏡的正式任命通知下來了,香妹就下了最后通牒,說要是協議離婚不成,她就單獨向法院遞狀子,請求法院判決。朱懷鏡便只好采用緩兵之計,說他現在剛剛接到任命通知,就忙著辦離婚,說來不像話。等他正式上任以后,在適當的時候,兩人再作商量。香妹只好答應了。

    最近組織部的幾位部長很忙,一時抽不出人送朱懷鏡去報到,他便在家靜候。自然又有朋友要設宴為朱懷鏡餞行。那些很忙的朋友,現在又有空閑了。有了這番經歷,朱懷鏡明白了很多事理,不太愿意應付這些場面了。所以每每有人約他吃飯,都設法推了。越發覺得自己同玉琴、李明溪、曾俚、卜未之幾位感情的珍貴。可他們如今死的死了,瘋的瘋了,走的走了,落難的落難了。每念及此,朱懷鏡總百般感懷。他躲瘟疫似的躲避宴請,弄得連電話都不敢接了,緊張兮兮的。可就是呆在家里,也不得安寧,每天晚上都有人來拜訪。上門來的多是從梅次專門趕過來的地直部門和縣市領導。新去的這位朱書記對他們個人的前程將產生重大影響也說不定,他們拜訪朱懷鏡的心態同買原始股差不多。也有的人也許已經不怎么得寵了,趁朱書記還未上任就先上門露個臉,說不定就找到了新靠山。對這些未來的部下,朱懷鏡倒是十分客氣。他很明白,所謂領導水平是靠領導的指揮和部下的服從共同構成的,假如部下不配合,你領導水平再高都是枉然了。每次送走客人,朱懷鏡都要把他們的名片拿出來再細細看一次,一個個再對一次號,回憶一下誰是誰。這很重要。下次碰上,能一口叫出他們的名字,會讓他們受寵若驚的。誰都希望自己在領導心目中印象深刻,因為干部個人的前程就取決于領導的印象,而不是別的任何因素。

    香妹只要有人上門來,總把苦臉扮作笑臉,看座倒茶很是周全。每次幾乎讓朱懷鏡產生錯覺,以為香妹不再賭氣了。可是等客人一走,香妹又是個冰人兒了。

    有天晚上,張天奇專門打電話來,問朱懷鏡東西找到沒有。朱懷鏡說早就找到了,因為考慮一時碰不了你的面,就把它燒了。張天奇沉默了幾秒鐘,才問,燒了?馬上就對朱懷鏡表示了感謝。朱懷鏡感覺出了張天奇的懷疑,他拿不準那玩意兒是否真的化為灰燼了。朱懷鏡需要的就是張天奇的懷疑。接完電話,朱懷鏡在書房里來回踱步,突然覺悟起來,好像沒有必要躲著那些要宴請他的人。他似乎茅塞頓開了,對朋友的含義有了全新的詮釋。這回沒有張天奇這樣的朋友,他是翻不了身的。第二天,倒是他自己打電話約了柳子風、嚴尚明、宋達清、方明遠、黃達洪、裴大年等各位,在天元擺了一桌,說是感謝各位領導、各位兄弟長期以來的關照。朱懷鏡這一桌擺了,下面的宴請就接著來了,自是朋友們逐個兒輪流做東。朱懷鏡便又成天云里霧里了。醉眼蒙眬間,朱懷鏡感覺朋友們胸前掛著的高級領帶,尖尖的,隨時會變成一柄劍,飛將過來。

    宋達清請客那天,他親自開車來接朱懷鏡,完了又親自開車送朱懷鏡回家,同剛認識他的時候一模一樣。回來的路上,車上沒有別人,宋達清問朱懷鏡想不想見一見玉琴?朱懷鏡早已不再為這事難堪了,只是長嘆一聲,說怎么見得了她?宋達清說他可以安排一下,看守所有他的朋友。朱懷鏡說那就明天吧,他現在隨時都可能離開荊都去梅次。

    想著要去見玉琴,朱懷鏡就有種想哭的感覺。回到家里,他把自己關在書房,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可也不敢放聲大哭,只是讓眼淚流了個淋漓盡致。香妹在外面聽見了他的抽泣聲,只當他是發酒瘋,不去理會。

    第二天吃了早飯,宋達清準時來接他,驅車去了市第三看守所。這個社會什么都講級別的,包括犯罪后關在什么地方。這個看守所是專門關押副處級以上和局級干部的,玉琴的經理職務相當于行政正處級,所以她也很榮幸地關在這里。這似乎也說明企業家在任何時候都是受到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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