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不不不,”惠文公連連搖頭,“從棋風上看,此棋絕非龐涓所下!” 公孫衍怔道:“君上何以知之?” “若是龐涓,魏軍必赴宋國,先斷睢水,將楚人困在睢水以北,再與其決戰?!? “君上圣明!”公孫衍沉思有頃,不無嘆服,“不是龐涓,又會是誰呢?” “是龐涓的師兄孫臏!”惠文公斷言,“此人入魏之后,先讓魏民大量返流,壞我大事,這又來個攻其必救,玩弄昭陽于股掌之上,使楚人疲于奔命,損兵折將又失地。今日看來,此人之才,遠高出龐涓!” 眾臣紛紛點頭。 “不過,就這幾步妙棋來說,”惠文公望著諸臣,話鋒一轉,“魏人救宋雖然甚妙,卻不為最妙。諸位愛卿,你們可知最妙的又是何招?” 見眾臣面面相覷,惠文公一字一頓:“越人襲楚!” 眾人更是驚異。 “越人襲楚?”公子疾打個驚愣,恍然大悟道,“是的,越人襲楚,的確是妙棋。越人不知齊人,卻知楚人。楚人所短,正是越人所長。楚遍地水澤,卻無舟師,越人舟師天下無敵,正可在楚橫行。楚人西困于巴、蜀,西北困于秦,東北正與魏國大戰,中腹最空,越人溯江而上,直入其腹,真是恰逢其時,用其所長,當真是最妙的一招!” “上大夫所言甚是!”司馬錯甚是嘆服,“越人至楚,如入無人之境,數月之內,就已攻至云夢澤,直逼郢都。若不是屈匄的西北大軍及時回救,當年吳禍必已重演了?!? 惠文公不予理睬,目光直射公孫衍:“公孫愛卿,你也這么看?” “回稟君上,”公孫衍沉思有頃,“越人襲楚是否妙棋,妙在何處,臣眼下尚看不出。臣奇怪的是,越人長驅直入,楚人未加設防不說,似是一觸即潰,未見任何抗拒。唯在越人強渡漢水時,楚人才有一爭,雙方互演攻防,互見傷亡。除此之外,越、楚之間并無惡戰。依臣觀之,楚人腹地再空,斷不至于似此般不堪一擊。” 惠文公連連點頭,表情興奮:“愛卿所言在理,說下去!” “臣以為,這種情勢唯有兩種可能:一是楚人猶記當年吳禍,懼怕越人,因而望風而逃;二是楚人另有圖謀?!? “有何圖謀?”惠文公傾身問道。 公孫衍遲疑一下:“臣尚未思考透徹。臣以為,楚人極有可能在與越人斡旋,以和代戰,或在等待時機,與齊謀越,夾擊越人!” 眼看公孫衍就要說到點上了,卻又游離開去,惠文公甚感失望,略頓一下,掃視眾臣:“寡人方才說,越人襲楚是步妙棋,但它妙在何處,你們這還沒有說呢?!? 眾臣又是面面相覷。 “妙??!”惠文公顧自陶醉其中,“妙啊,此棋當真是妙不可言!” “敢問君上,”公子疾問道,“此招妙在何處?” “你們若能猜出此子為何人所下,就知妙在何處了。” “君上,”甘茂恍然大悟道,“臣猜出了,此棋必是魏人所下,旨在轉移視線?!? 惠文公搖頭。 司馬錯一拍幾案:“君上,末將知道了,此棋必是齊人所下!越王伐齊,旨在報復昔日勾踐之仇。齊人懼怕越人舟師,這才生出此計,嫁禍于人!” 惠文公再次搖頭,目光緩緩轉向公孫衍:“公孫愛卿難道也看不出嗎?” 公孫衍沉思有頃:“總不會是楚人所下吧?” 惠文公微微點頭。 “楚人?”眾臣皆驚,“這不可能!” 惠文公微微一笑:“可能不可能,你們這就回去,好好琢磨,何時琢磨透了,再來稟報寡人?!? 眾臣互望一眼,叩道:“臣告退!” 諸人退出后,惠文公又在御書房中呆坐一時,輕嘆一聲,叫道:“來人?!? 內臣急至:“臣在!” “復興殿!” 終南山的山坳里,那眼寒泉仍在“汩汩汩”地朝外涌水。因天氣轉冷,泉中涌出的已不是寒水,而是暖水。泉眼下面的水潭里,水汽蒸騰。水潭旁邊是耳房,林仙姑正與幾個年輕師弟、師妹在房中靜坐。 耳房后面是寒泉子的草堂。 寒泉子端坐堂中,竹遠叩道:“弟子修長叩見先生。” 寒泉子微微頷首:“修長,坐吧!” 竹遠謝過,改跪為坐,將列國情勢約略講述一遍,末了說道:“近兩年來,天下局勢有此大變,皆因龐涓、孫臏、張儀三人。弟子探知,此三人均師從云夢山的鬼谷師伯?!? 寒泉子閉目有頃,點頭道:“師兄若動悲憫之心,天下或可有救!” “先生,”竹遠不無疑惑地望著寒泉子,“師伯之前為何不管天下?” “唉,”寒泉子輕嘆一聲,“說來話長。先師關尹追隨師祖老聃進終南山之后,苦尋師祖未果,只好在此結草為廬,參悟道境。然而,先師參悟一生,終未得道。仙去那日,先師深以為憾,招來你師伯和為師,諄諄叮囑:‘人生之至,莫過于得道,為師苦修數十載,雖有所悟,卻未能得之。常語云,功到自成,果熟蒂落。為師功力未到,果未熟,蒂已落,與道失之交臂。天地綿長,人生苦短。你二人時日尚多,當日日參悟,不可稍懈。俟有所成,方不負為師一片苦心矣。別不贅述,你二人好自為之,為師去也!’言訖,就在我們師兄弟的眼皮底下,先師閉目凝神,身形越縮越小,于瞬間化作一團氣霧,飄然散去,看得我二人瞠目結舌,好半晌方才意識到先師已化氣而去,這才悲從中來,葬先師衣冠于后山之上,也就是你們每年祭拜之處。” 聽完祖師化氣的往事,竹遠聽得驚心動魄,好半晌方才回過神來,若有所悟:“弟子明白了,鬼谷師伯必是謹遵師囑,一心用在參悟大道上,沒有心思過問天下?!? “你說得是,”寒泉子接著他的話頭,繼續講述,“你師伯的修為遠勝為師,因而更能悟出先祖所憾。先師去后,你師伯與為師共同守護衣冠冢,守滿三年,你師伯突然告別為師,說是云游天下,自此一去不返。后來,為師從仙友列子口中得知,你師伯遠去云夢山中,在石洞里苦修,已有大悟。先師說的是,天地綿長,人生苦短,你師伯深感時日苦短,數十年來,一意孤修,從不授徒。前些年列子又來,說是你師伯身邊多一童子,為師已知你師伯仍未得道,這是在擇徒接力。至于你師伯忽然過問世間疾苦,又收授世俗弟子,實出為師意料,想是你師伯受到什么觸動,這才發心問苦救世。” “師伯問世,果是不同凡俗,”竹遠不無嘆服,“就弟子眼下所知,師伯的幾個弟子一個更比一個強,出山僅幾年,天下列國已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了?!? 寒泉子沒有應答,閉目思慮有頃,抬頭問道:“你方才提到龐涓、孫臏和張儀,這才三人,照說當是五人才是!” 竹遠驚道:“先生如何判知他們是五人?” “道生一,一生陰陽,陰陽生五行,五行相克相成,化生天下。師兄若是問世,必收五人,使五人彼此磨礪,相克相生,相輔相成?!? “先生神算?!敝襁h愈加嘆服,“據弟子探訪,除童子之外,師伯果然另收五人,至于余下二人是誰,是否出山,出山之后又在何處,眼下不得而知。” 寒泉子閉目凝神,進入神游,許久,睜眼道:“其中一人,就要來到咸陽了?!? “來到咸陽?”竹遠眼睛大睜。 “是的?!焙游⑽Ⅻc頭,“你可探訪此人。秦公若得此人相助,大業或可成就?!? “弟子謹遵師囑。” 惠文公在貼身內臣的陪伴下緩步走向先君孝公的寢宮——復興殿。自孝公走后,這個宮殿就由孝公的貼身老內臣看管,除惠文公外,平素少有人來。 二人尚未走到,遠遠竟見孝公的老內臣跪在外面。 惠文公甚是納悶,近前正欲問他,老內臣叩道:“老奴叩見君上!” 惠文公將他攙起:“老人家為何跪在這兒?” “老奴在恭候君上?!? “恭候寡人?”惠文公大吃一驚,“你如何知曉寡人要來?” “回稟君上,”老內臣稟道,“凌晨時分,老奴在蒙蒙眬眬中看到先君,先君要老奴守在門外,說是君上要來。老奴不敢違命,一直守在這兒,君上果然來了。” “你從早上一直守到這辰光?” “正是。” 惠文公吸一口長氣,將老內臣攙進宮中,面對孝公靈位跪下,拜過幾拜,吩咐眾人退下,只留下老內臣。 “老人家,”惠文公望著老內臣,“先君還對你說過什么?” “先君還說:‘你對駟兒說,寡人交代之事,莫要忘了!’” “還有什么?”惠文公急問。 老內臣搖頭。 惠文公思忖有頃,吩咐老內臣:“請老人家守在門外,寡人要靜一會兒?!? 老內臣起身退出,走至門口,將宮門反手掩上,守在門口。 惠文公對著靈位再拜三拜,起身走至孝公的榻前,閉上雙眼,兩手撫榻,似乎孝公仍在榻上。跪有一時,惠文公起身走至密室,打開密室之門,拿出石匣,擺在幾案上,輕輕打開,怔怔地望著石匣上的幾行文字:“周數八百,赤盡黑出;帝臨天下,四海咸服。老聃?!? 惠文公的耳邊響起孝公的聲音:“周數八百,是說周室當有八百年氣運。赤盡黑出,是說周室氣運當盡,大秦當興??商為金德,國色為白;周為火德,國色為赤;秦為水德,國色為黑。上天造物,使五行相克,克金者必火,克火者必水,是以商為周代,周也終將為秦所代。此所謂‘赤盡黑出’。周數八百,今已七百有余。也就是說,不出百年,周室氣數當盡。天下列國,能夠取代周室的唯我大秦。此非我愿,實乃天意啊??駟兒,如此王業,寡人已是無能為力,只能指靠你了。列祖列宗,也只能指靠你了??” 惠文公對著石匣連拜三拜,喃聲告白:“君父所囑,兒臣不敢有一日忘卻。天命所托,兒臣不敢有一日相違,只是??”潸然淚出,“兒臣??兒臣雖然有心,卻是德微力弱,孤掌難鳴,懇請先君,懇請列祖列宗在天之靈,護佑兒臣得遇大賢之才,兒臣必鞠躬盡瘁,以應天命。”說完朝石匣再拜幾拜,將其合起,重新放回密室,鎖好密室房門,走至殿中坐下,輕聲叫道,“來人!” 老內臣、內臣雙雙走進:“臣在!” 惠文公看向內臣:“請竹先生御書房覲見!” 內臣稟道:“竹先生不在咸陽。” “哦?”惠文公一怔,“你怎么知道他不在咸陽?” “昨日臣有小事求教先生,賈先生說,竹先生暫時不在,要臣過兩日再去,臣是以知道竹先生不在咸陽?!? 惠文公沉思有頃:“傳旨,竹先生何時回來,就讓他何時覲見!” “臣領旨!” 三日之后,竹遠從終南山回來,早有宮人候在這里。竹遠洗漱一畢,換過衣冠,隨宮人進宮,被內臣引入御書房中,叩道:“修長叩見君上!” “先生不必拘禮!”惠文公扶他坐于客位席前,自己也于主席坐下,拱手道,“這幾日嬴駟心中煩悶,特請先生過來聊聊?!? 竹遠拱手還禮:“君上為何事煩悶?” “唉,”惠文公輕嘆一聲,“不瞞先生,君父有商君,方成大業。嬴駟不才,甚想仿效君父,有所成就,然環視左右,竟無一人堪比商君之才。朝無大賢,叫嬴駟孤掌難鳴?。 ? 竹遠兩眼凝視惠文公,面呈微笑:“大良造難道不是大才嗎?” “公孫愛卿是個人才,”惠文公回以一笑,“卻不是大才。嬴駟原還以為公孫愛卿可代商君,不想幾年下來,頗失寡人所望!” 竹遠點頭:“時過境遷,才人輩出,群英薈萃,時下莫說是大良造,即使商君再世,怕也落伍了?!? “先生所言甚是,”惠文公附和道,“如果沒有龐涓、孫臏,公孫愛卿之才,或可震撼列國。”略頓一下,“請問先生,東來街上可有新人?” “君上招賢令一出,列國士子紛至沓來,僅幾年,咸陽東來街已是名滿天下,堪比齊國稷下。據修長所知,街頭所有客棧均已住滿,其中不乏稷下學者,每日仍有新人趕至,客房供不應求了?!? 惠文公樂不可支,抱拳謝道:“這都得力于先生的運籌,嬴駟謝過了!” 竹遠還禮:“君上思賢如渴,用賢得當,這是自然之果。” “請問先生,近日可有堪用之才?” “小用或可,不堪大用?!? “不瞞先生,”惠文公和盤托出真意,“列國情勢萬變,人才紛出,嬴駟有點急了。此番請來先生,是求先生睜大慧眼,速為寡人物色一個堪用大才?!? “修長鼎力而為?!? “聽說先生近日回寒泉去了,可有此事?” “修長剛從山中歸來,立時覲見君上來了?!? “哦!”惠文公面呈喜色,“先生此去,想必見到寒泉前輩了?” “家師托修長問候君上?!? “前輩可有點撥嬴駟之處?” “家師讓修長轉呈君上,”竹遠抱拳道,“家師近日夜觀天象,紫氣東來,當有大賢赴秦,或可為君上驅用。” “太好了!”惠文公兩眼放光,起身朝終南山方向長揖至地,“寒泉前輩,嬴駟這廂有禮了!” 自出小秦村后,蘇秦一路西行,不消數日,就已趕到咸陽。 蘇秦一路所見,無論民風、民俗,皆與山東諸國不同,雖說尚未達到齊人管仲治下的路不拾遺,但人民殷實、治安良好、夜不閉戶卻是實情。蘇秦早知秦法苛刻,因而在路過武成時,特地買來數卷《秦法》,一路讀至咸陽,又將先生臨別所贈的《商君書》細讀數遍,再結合所見所聞,對秦國大勢已是了然于胸,自信此番赴秦,是走對棋了。 蘇秦的軺車緩緩駛進咸陽城門時,天色已近黃昏。 入門不久,蘇秦望到一個老者,喝住馬,跳下打一揖道:“請問老丈,東來街如何走法?” 老者還過一禮:“官人可一直向前,走過三箭地,向左拐,再向右拐,看到一條大馬路,走下去就是宮城。東來街就在宮城左側?!? 蘇秦謝過老者,驅車離去。 望著漸去漸遠的車馬,老者搖頭輕嘆:“唉,又是一個。富貴使人狂喲!” 按照老者的指點,蘇秦沒費多少周折,果然來到東來街。 天色昏黑,寒風凜冽。大街兩側凈是客棧,無不燈紅酒綠,人影憧憧。蘇秦大喜,從最邊一家開始,連問十余家,均已住滿。 蘇秦倒吸一口涼氣。他早就聽聞列國士子赴秦者甚眾,但多至這種程度,卻是令他震驚。稷下學宮雖有學子數千,但多是慕名前往求學的學子,真正學有所成的士子不過數百,而學有大成,堪稱稷下先生的不過十幾人而已。這條東來街卻是不同,凡赴秦者,無不是飽學之士,或至少身懷一技之長,遠行千里至此,都是謀業來的。 蘇秦又問十余家,眼見走至大街盡頭,竟無一家容他。 蘇秦真正急了。天色已晚,若是尋不到住處,在這咸陽城里,一無朋友,二無熟人,他這么高車大馬,裘衣錦裳,若是混得露宿街頭,豈不成為笑柄? 蘇秦正自著急,前面又見一處門楣,抬頭一看,上寫“運來客棧”,觀門面頗為氣派,前后占去二十余丈街道,不用多問即知是家大店。眼下正是晚膳時分,蘇秦驅車過去,看到店中人員眾多,已知也住滿了。 蘇秦輕嘆一聲,無須再問,正欲前往下一家,小二迎出,看他一眼,小聲問道:“先生可是來住店的?” “正是!”蘇秦連連點頭,揖道,“請問小二,貴店可有空房?” “先生趕巧了,”小二再次打量一番蘇秦的車馬和衣著,還禮道,“本店昨日剛剛騰出一套空房,還算齊整,不知先生愿意住否?” 蘇秦喜出望外:“愿意,愿意!” 小二喊過一個小廝,將車馬牽至后院,領蘇秦徑入店中,對柜臺后面的店家道:“空出的那套房子,這位士子愿??!” 店家打量一眼蘇秦,點頭,抱拳道:“先生尊姓大名,何方人士?” “在下姓蘇名秦,洛陽人士?!? 店家拿筆記下,禮讓道:“蘇子,請隨我來!” 蘇秦隨他走至后院,繞過幾個彎,走至一進小院:“就這兒了!”推開院門,“蘇子請看,這是廳堂,可會見客人。這是書房,可讀書寫字。這是臥室,隔間可以洗浴,早晚有熱水供應。房內一切擺設,雖不算最好,但在咸陽城里也是數一數二的了?!? 蘇秦打眼一看,果是奢華。想到自己出身寒微,前程未卜,卻住這么大、這么好的地方,心中微顫,隨口問道:“費用如何?” “蘇子是長住呢,還是短???” 蘇秦遲疑一下:“這個卻是難說。” “嗯,”店家點頭應道,“這倒也是,凡到此處的士子,有住月兒四十的,有住年兒半載的,也有住三年五年的,真還沒個準兒。一般來說,本店是按月結算。不足一月,算是滿月。這一進院子是本店里最好的一套,包月四兩足金,膳食另計。我觀客官是個大才,將來必定飛黃騰達,特別減去一金,算是交個朋友,今后也好有個仰仗。” 蘇秦打個驚愣,但想到一旦見用,這幾金也不算什么,再說除此之外,真還無處可住,便心一橫,揖道:“謝店家了。就這么定下?!? 店家還過一揖:“請預付五兩?!? 蘇秦從袋中摸出五塊金餅,遞給店家。店家驗過,見是大周足金,又在手中掂掂,沖外面叫道:“來人!” 剛好小二提著蘇秦的包裹走過來,應道:“小人在此!” “侍候客人住下,看客人有何需求,一并辦了。” 小二應聲諾,放下包裹,沖蘇秦揖道:“先生,請!” 一切安頓好之后,蘇秦隨小二興致勃勃地走到前廳,尋個席位坐下。廳中約有二十幾人,無須再問,皆是列國士子。 然而,蘇秦剛一坐下,就感到氣氛異樣。整個飯廳鴉雀無聲,多數士子的目光中流露出哀傷。這且不說,所有目光無不驚詫地射在蘇秦身上,好像他是一個怪物。 這個氣氛使蘇秦極不自在。蘇秦想了下,猛然意識到自己穿戴不對。外面寒冷,裘衣錦裳自是沒個說的。人都進屋了,他依然是這身穿戴,顯然不妥。還真別說,屋中暖和,剛進來時顯不出來,這陣子身上倒是熱乎起來,蘇秦感覺汗都出來了。 蘇秦尋到原因,起身進房,脫去身上裘衣,換了一套薄的穿上,又到鏡前看過,確信并無異樣,再度回到廳中。 然而,眾士子并未因他換過裝束而改變態度,依舊跟方才一樣,滿臉哀傷、目光詫異地盯住他看。 蘇秦怔了。顯然,士子們的態度與他的裝束無關。 蘇秦略想片刻,決定以動制靜,遂正正衣襟,大聲叫道:“小二,來兩個菜,一葷一素。再來一壺熱酒,加上姜蔥!” 小二應聲“好咧”,轉身而去。 不消一時,小二端來兩道熱菜、一壺熱酒、兩只酒爵,擺在幾案上。蘇秦用酒洗過酒爵,提壺倒酒。 蘇秦做這一切時,動作非常緩慢,一舉手一投足,均顯出他所特有的定力。果然,沒過多久,一個三十來歲的士子踱過來,坐在蘇秦對面,沖小二叫道:“也來兩個小菜,一壺熱酒!” 蘇秦沖他一笑,將幾上另外一爵倒滿,抱拳道:“這位仁兄,若是看得起在下,與蘇秦同飲如何?” 那士子亦抱拳還禮:“恭敬不如從命。在下姓賈,名舍人,打衛國來的。請問蘇兄來自何地?” 蘇秦端起酒爵:“在下是周人,打洛陽來。賈兄,請!”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