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大哉昆侖-《昆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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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寧心中焦躁,一匕刺向少女心口。花曉霜轉身讓過,腳下絆了一下倒在駱明綺尸身上,觸手處摸到一個瓷瓶,眼見常寧揮匕撲來,順手抓起瓷瓶向他猛擲過去。常寧一掌揮出將瓷瓶打得粉碎,內中藥粉飛散,撲得他滿頭滿臉。
常寧身子一顫,啊喲一聲丟開匕首,雙手捂面,撲通跪在地上。賀陀羅使“虛空動”剛剛趕到,見這情形忙不迭又跳開老遠。只見常寧嘶聲哀號,渾身連連抽搐,眼耳口鼻紛紛迸開,身上肌膚寸裂流出黑色膿血。
花曉霜驚詫不已,細瞧瓷瓶碎片,其中雜著一張發黃標簽,字跡細若蚊足:“二十五份五行散”。花曉霜一愣,只聽常寧口齒含混,嘶聲叫道:“啊喲……乖師侄……救我……乖師侄……不……好姑娘……姑奶奶,女祖宗,救我,救我……”
花曉霜呆了呆,搖頭嘆道:“這是二十五份的五行散,無藥可救,我……我也沒法子。”她不忍再看別過頭去。常寧痛苦難熬,聽了此話,絕望之余咬牙怒罵:“臭**,小娘皮,啊喲……老子將你……啊喲……把你……啊喲……臭**,女人都是臭**,我媽是**……啊喲……媽……救我,救我……啊喲……”哀號聲凄厲萬分,持續了一盞茶的工夫,常寧聲氣漸弱,四肢胸腹先后潰爛,連皮帶骨化作一灘黑水,四面流淌滲入泥土。
眾人瞧得心驚膽寒。賀陀羅眼珠一轉,搶到花生身前,正要一掌拍落以絕后患,忽聽花曉霜道:“賀陀羅,你還要不要活?”賀陀羅聽她口氣迥異平時,微微一怔,冷笑道:“此話怎講?”花曉霜淡淡地說:“你方才不知覺間中了我的‘天殘地滅摧心斷腸大悲散’,你膽敢碰花生半根汗毛,便只得半個時辰壽命。”
賀陀羅只覺一股寒氣直沖頭頂,目不轉睛盯著曉霜,手掌卻停在花生頭上。哈里斯冷眼旁觀,忽道:“宗師,我看這小娘皮在騙你。”賀陀羅兩眼一翻,怒道:“你懂個屁!”哈里斯嚇得一個哆嗦退到一旁,默然不語。
賀陀羅見花曉霜神色淡定,了無怯意,不覺想起這少女已得毒羅剎真傳。駱明綺方才以無形無象之毒制住蕭千絕,乃是他親眼所見,再想自己方才為常寧慘象所懾,確有片刻失神,花曉霜如果出手暗算,并非沒有可趁之機。他生平貪生懼死,越想越怕,心頭擂起鼓來,干笑道:“女大夫,你好會騙人啊?”
花曉霜淡淡一笑,說道:“你不信,不妨試一試,你先殺了花生,再給他抵命!”賀陀羅心下大怒:“此等生死大事豈有試一試的道理?”他見花曉霜把握十足,不覺又信了幾分,心中暗暗焦急:“那毒藥號稱天殘地滅,摧心斷腸,發作起來必定厲害,只怕較之常寧所中之毒也不遑多讓。”他不知“五行散”已是天下第一的毒藥,一想到常寧死前慘狀便覺心頭發毛,不知不覺將手掌從花生頭上移開。忽聽哈里斯冷冷道:“宗師,你何不運功試試。”
一語點醒夢中人,賀陀羅運氣一查,并無不適,不禁眼露兇光,冷笑道:“女大夫,你還真會騙人。”
花曉霜不退反進,跨上一步道:“這毒藥與眾不同,尋常運氣豈能探出?你若不怕,不妨將中脈真氣正行兩次,逆運兩次。”賀陀羅將信將疑,運氣一試,忽覺丹田一陣刺痛,額上冷汗直冒。他驚恐之余,瞪了哈里斯一眼,暗罵:“臭小子,灑家一念之差,幾乎被你斷送了性命。”再瞧曉霜,見她面色木然頗有幾分冷俏。
賀陀羅越瞧越心寒,眼珠一轉,忽地笑道:“女大夫,你厲害,你說怎么辦?”花曉霜道:“你放了花生,我給你解藥。”
賀陀羅凝思片刻,終歸性命要緊,慨然道:“好,灑家信你一次。”拍開花生穴道,拋了過來,心中暗暗立誓:“拿到解藥,我叫你生死兩難。”
花生退到花曉霜身邊,花曉霜扶著他肩,身子微微一晃。花生慌忙扶住她道:“曉霜,你怎么啦?”花曉霜臉色蒼白,低聲道:“你別說話,扶著我便是。”賀陀羅不耐道:“女大夫,不要拖延,快給灑家解藥。”
花曉霜長吐了一口氣,歉然道:“賀先生,你其實并未中毒,我為救花生,只好騙你一騙!”她生平從未用過詐術,這么力持鎮定,幾乎耗盡心力,事情一過,只覺冷汗淋漓,雙腿陣陣發軟。
賀陀羅哪里肯信,怒道:“豈有此理,你耍賴么?灑家方才行功,氣海分明有異。”花曉霜嘆道:“真氣忽正忽逆,若無消解之法勢必傷及丹田,這是內功根本之理。你兩正兩逆,氣海當然會刺痛不已。”
賀陀羅恍然大悟,繼而氣急敗壞:“灑家鬼迷心竅,竟著了這小丫頭的道兒!”一時面皮泛青,殺機流露。花生見勢不對,一步搶上。賀陀羅冷笑道:“小禿驢滾開些,苦頭沒吃盡么?”花生一呆,想到自己打不過他,心中大急,低眉扁嘴,幾乎哭了出來。
忽聽蕭千絕冷笑道:“小丫頭愚不可及,方才賀臭蛇要解藥,你給他便是,五行散也好,斷腸散也行,給了再說別的。”賀陀羅微一冷笑,心道:“被這兩個小家伙纏住,卻忘了這個大敵。”回過頭來,忽見蕭千絕緩緩站起,臉上氣色灰敗,顯然余毒未清,當下心中一定,笑道:“蕭兄好硬朗,你自身難保,還要多管閑事?”
蕭千絕冷冷道:“那又怎樣?”賀陀羅笑道:“好說,這一次灑家不須幫手,再領教蕭兄的高招。”他篤定蕭千絕奇毒未解,故而放出此言。蕭千絕冷冷一笑,說道:“何必老夫動手。”向花生一招手,“小和尚,你過來。”花生望了花曉霜一眼,花曉霜微微點頭,花生這才走到蕭千絕近前。
賀陀羅道:“要聯手么?好啊,灑家一并接下。”蕭千絕搖頭道:“老夫說不動手,就不動手,賀陀羅,你信不信,我就地指點小和尚兩招便能叫你栽個筋斗。”賀陀羅臉色一沉,冷冷道:“蕭老怪,你瞧不起人?”蕭千絕不動聲色,淡淡說道:“賀陀羅,你怕什么?”
事關武林身份、江湖地位,不容賀陀羅退縮,只好說道:“指點就指點,蕭老怪,你要多少時辰?”蕭千絕道:“對付你,半個時辰就夠了!”
賀陀羅怒極反笑,撫掌道:“好啊,灑家拭目以待!”蕭千絕冷冷一笑,沖趙昺招手道:“小娃兒,你也過來。”趙昺依言過去。蕭千絕俯腰拈了兩枚粘土捏成小丸,低低咳嗽一聲,緩緩道:“你倆用這泥丸來打彈子玩耍。”
花生摸著光頭,不勝驚奇,可他性子隨便,無可無不可,蕭千絕這么一說,他也立馬照做。賀陀羅冷眼旁觀,心中十分不解:“真是兒戲,蕭老怪弄什么玄虛?”
蕭千絕在地上一左一右掘了兩個小孔,相距丈余,說道:“左邊是和尚,右邊是小娃兒,誰將泥丸打入對方孔中,就算誰贏!”他對趙昺道:“小娃兒,你先來。”趙昺孩童心性,一涉玩耍,精神大振,瞄了一瞄,屈指輕輕一推,將花生的泥丸碰得靠近孔洞。輪到花生,他屈指一彈,泥丸筆直射出與趙昺的泥丸一撞,自家泥丸沒破,趙昺的泥丸卻被擊得粉碎。
花生歉然道:“小娃娃,對不住。”蕭千絕又捏一個泥丸,花生再試,這次卻將自家泥丸彈破,趙昺嘻嘻直笑。花生十分羞窘,大聲說:“不算,不算。”又捏一個泥丸,一指彈出,兩個泥丸一撞居然粘在一起,花生環眼圓瞪,望著泥丸,不知如何是好。
忽聽蕭千絕輕咳一聲,說道:“小和尚,你這勁使得太直了。”伸指在地上劃了一個圓弧,說道:“打這泥丸,不宜走弓弦路,勁力太直太快,易發難收。你要學著走弓背路,迂回射出,快中帶慢。嗯,你順著這條線彈著試試。”花生似懂非懂,如言一試,泥丸順著蕭千絕所畫弧線射出,擦中趙昺的泥丸,這一回,趙昺的泥丸沒破,卻被帶得飛出兩丈,滴溜溜一陣疾轉。
花生一撓頭,喜道:“俺明白啦。”又捏一個泥丸打出,這一次泥丸所行的弧線越發彎曲,一碰之下,趙昺的泥丸被激得原地飛旋,頃刻散成一堆。花生張開大嘴,愣在當場。蕭千絕冷笑道:“大金剛神力至大至剛,但剛極易折少有屈曲之妙。九如和尚參透禪機,萬法不拘,自有變通之道。你修為不及汝師,勁力易發難收,無以發揮更大威力。你若明白了屈曲之道,內勁直中有曲,快中有慢,便不易被人瞧破了!”賀陀羅面色陰沉,忖道:“老怪物說得天花亂墜,小和尚聽得懂么?”
蕭千絕頓了一頓,又說:“時候無多,小和尚,我再傳你收斂之法。”花生奇道:“什么叫收斂之法?”蕭千絕道:“大金剛神力一旦出手,應無所往,威力奇大,若對手高明,故意露出破綻誘你入彀,你一擊不中,對手必生凌厲反擊,故而但凡出手,使一兩分力須得留八九分勁,不中對手身體絕不輕易吐實。”他侃侃而談,說得都是極精妙的拳理,聽得花生連連撓頭。蕭千絕知他不甚明白,便道:“好吧,你再與小娃兒打彈子,且想一想,如何既不打破他的泥丸,又將泥丸送入孔里。”
花生只得與趙昺繼續打彈,泥丸松軟,趙昺年幼力弱,恰好能將泥丸彈出,又不會弄破,花生力大無窮,每每用力過猛,泥丸要么破碎,要么彼此粘住。蕭千絕從旁瞧著,不時出語指點用勁之法。
黑水內功以變化見長,花生勁力絕強可是不知變通。蕭千絕瞧他與賀陀羅動手,知他敗在何處,此時他身中“五行散”之毒,無力再戰,深知唯有花生能與賀陀羅相抗,無奈之余,只好破除門戶之見,指點他用勁法門,雖是只言片語,卻處處直指花生的缺失。得了大高手指點,花生漸漸摸透用力輕重之妙,緩急之巧,不到半個時辰,接連將趙昺的泥丸打入洞孔,泥丸絲毫無損。蕭千絕點頭道:“小和尚,你用上這些道理再與賀臭蛇斗一斗。”
花生心中七上八下,但知一戰難免,只得撓撓光頭,依言站起。賀陀羅早已不耐,更不說話,右拳擺了個小圈,嗖地擊向花生面門,正是“破壞神之蛇”的精妙招數。花生揮拳迎上,拳到半途,忽地極快圈轉,撲地擊中賀陀羅小臂,賀陀羅手臂酸麻,拳勢偏出。蕭千絕點頭道:“直中見曲,這招使得不壞。”花生一招得手,信心大增,雙拳連綿遞出,忽直忽曲,忽快忽慢,忽正忽斜,拳法飄忽不定。
斗了十余招,兩人雙掌相交,賀陀羅故伎重施,勁力將吐未吐,忽如毒蛇回洞向內急縮,想誘花生一拳打空,怎料花生的內勁隨之一緩,凝而不散,若有無窮后招。賀陀羅心頭一驚,內力向前急送,花生反向后縮,賀陀羅一拳打空,就在他舊勁方盡、新勁未生的當兒,花生拳勁暴吐,賀陀羅胸口一熱,噌噌噌連退三步,白臉微微發紅。蕭千絕冷笑聲:“賀臭蛇,這一拳滋味若何?”
賀陀羅羞怒交加,輕敵之心盡去,吸一口氣縱身搶上,拳風縱橫,聲勢駭人。花生得蕭千絕指點,儼然身兼正邪之長,拳法于至大至剛之外橫生奇變,無形中大合禪門機用,出拳隨圓就方、變化無窮。賀陀羅欲要再使詭招,殊為不易。
拆了百十招,賀陀羅功深老辣連使狠招,再將花生拳勢壓住,忽叫一聲:“中。”劈手一爪抓破花生衲衣,在他胸口留下五道血痕,若非花生退得迅疾,難逃開膛破肚之禍。
蕭千絕眉頭大皺:“小和尚年幼識淺,一時機變,難以持久,不比賀臭蛇身經百戰,善能轉敗為勝。”此時臨陣交鋒,瞬息百變,蕭千絕來不及指點,眼看花生連連后退,情知大勢已去,不由暗暗嘆氣:“小和尚一敗,老夫立時自斷心脈,絕不受辱于奸險小人。”正當心灰意冷,忽聽花曉霜揚聲叫道:“花生,攻他‘云門’。”
花生素來最聽她的,左拳化開賀陀羅的殺手,右手二指一并一攪,夜叉探海般點向他“云門”要穴。還沒刺到,賀陀羅神氣古怪,身子一躬,飄退三尺,左足斗起,長槍般刺向花生下盤。花曉霜又叫:“攻‘中脘’。”花生心想:“‘中脘’穴在他胸口,若要強攻,豈不挨他踢中。”他不愿違拗花曉霜,不顧對方腿勢涌身撲上,一拳擊向賀陀羅‘中脘’穴。不料賀陀羅腳到半途,忙不迭收了回去,向后脫出丈余避開他的拳風。這么一來,不止花生奇怪,就連蕭千絕也滿心納悶盯著花曉霜尋思:“這女娃兒恁地高明?老夫瞧不出的地方,她也瞧出來了?”
花曉霜眉頭微皺凝視賀陀羅,雙手掐算,口中急如珠炮,不斷報出穴道名稱。花生依言出手,無往不利,賀陀羅束手束腳,心中驚怒莫名:“這小娘皮怎么看出了我的罩眼?”
原來,賀陀羅少時武功未成,貪淫好色損及真元,于內力運轉中生出了一個極大的罩眼,貿然來中原揚威,先后敗給蕭千絕與九如。他逃回西域,痛定思痛,戒色戒淫,發奮練功,竭力彌補罩眼,盡管略有小成可也無法恢復如初。他苦思良久想出一個法子,將這罩眼練得循三脈七輪運行,縱為高手看破,罩眼循脈而走,稍縱即逝也叫人無從把握。
可他命乖運蹇,此來中原偏偏遇上了花曉霜。花曉霜身兼《青杏卷》、《神農典》、《紫府元宗》三家之長,融會貫通于醫學一道,可說曠古凌今,天下一人,凡人但有隱疾,她觀色望氣一瞧便知。世上內功,起初都為強身健體,無不依循脈理,自也逃不過花曉霜的神眼。她見賀陀羅舉動,便知他內功大有缺陷,但那罩眼循脈而行,變化難測,花曉霜本也難以瞧出。然而當日大海孤舟之中,賀陀羅為求長生之道,曾與她議論過天竺醫理,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花曉霜癡迷醫道,但有所聞無不銘記,事后加以鉆研,盡皆融入中土醫學。忽見花生落了下風,情急之下,憑借胸中所學,算出賀陀羅罩眼運行途徑,冒險一試,果然一舉湊功。
賀陀羅處處受制,惱怒萬分,忽地掣出般若鋒來,蕭千絕譏諷道:“賀臭蛇了不起啊,打不過就操家伙了嗎?”賀陀羅充耳不聞,他兵刃在手,膽氣陡增,可惜大勢已去,花曉霜對他氣脈運行了然于胸,一眼不瞧也能隨口說出穴道。花生聽得爛熟,出手越發迅猛,花曉霜一字方吐,他的拳頭離那穴道便已不及寸許。賀陀羅縱有般若鋒之利,也是左右遮攔,顧此失彼。
花生一路拳法使得順暢,氣勢如虹,只攻不守,將大金剛神力的妙處使得淋漓盡致。二人翻翻滾滾,又拆百招,花生忽地一聲大喝,一拳擊中賀陀羅的“璇璣”穴,賀陀羅身子一震出手略緩,只聽花曉霜叫道:“極泉。”話才出口,花生第二拳已擊中“極泉”穴。賀陀羅倒退五步,口角淌血,花生猱身上前,雙拳連珠迸發,前后三拳,拳拳著肉,賀陀羅慘叫一聲,身子拋出數丈連轉兩轉,重重跌坐在地,鼻口之間血如泉涌。
花生見狀,一時愣住,忽聽花曉霜嘆道:“花生,自出洞來無敵手,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已勝了,放他去吧!”此言深合花生本心,向賀陀羅唱個喏道:“老先生,你不逼俺,俺也不會打你。今后你走路,俺過橋,咱們各走一邊,兩不相瞧。”把袖一甩,轉回花曉霜身旁。花曉霜點頭道:“花生,你這話說得很好。”花生得她夸獎,比勝了賀陀羅還要歡喜,摸著光頭,呵呵傻笑。
蕭千絕皺眉道:“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行事須得斬草除根,今日放過賀臭蛇,來日后患無窮。”花曉霜嘆道:“他經脈斷了三處,已成一個廢人,就算想作惡也有心無力了。”轉身對哈里斯說,“你帶他去吧,望你父子改惡從善,否則冥冥之中必有天譴。”她神色淡定,語氣從容,此時說出別有一種威嚴。哈里斯噤若寒蟬,扶起賀陀羅,一瘸一拐地匆匆去了。
花曉霜又走到蕭千絕身前,說道:“老先生,只盼你從今往后,再也不要與蕭哥哥為難。”蕭千絕冷冷道:“你若是施恩,這解藥老夫不吃也罷。”花曉霜略一默然,將解藥擱在石上淡淡說道:“你再與蕭哥哥交手,休怪我出言幫他。”
蕭千絕冷笑道:“要幫便幫,老夫不放在心上。”抓起解藥服下,長身而起,慢慢走下亂葬崗消失在道旁樹林。
花生掘了一個坑將駱明綺葬下,花曉霜拜了三拜,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山岡上歸于冷清,柴扉隨風而動,聲如愁人嘆息。花曉霜目視小屋,忽地明白,梁蕭再也不會回來這里,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他,瞧不見他的眼神,聽不見他說笑,吃不上他做的飯菜,穿不上他縫補的衣裳,想著想著,淚水潸然。花生莫名其妙,搓著手團團亂轉,說道:“曉霜,你怎么啦,你怎么啦?”趙昺踢他一腳,罵道:“笨光頭,阿姨想叔叔啦。”說著也覺傷心,小嘴一扁,大哭起來。
花曉霜伸袖抹淚,摸了摸趙昺頭頂,對花生說道:“你別在意,我心中不快活,哭一會兒便好。”想了一想,又道,“花生,我曾在觀世音菩薩面前許下心愿,要四方行醫化解蕭哥哥的罪孽。唉,此事原本與你無關,你帶著趙昺去尋你師父吧。”花生頓足道:“怎么與俺無關?你一個人行醫,好孤單呢!你去哪兒,***哪兒。”趙昺也落淚道:“霜阿姨,你不要昺兒了么?”
花曉霜呆愣時許嘆一口氣,默默向崗下走去,突然之間,她的心中再無驚惶,也無疑惑,靜如沉淵,自信超然。屢屢的劫難,叫這身罹絕癥的弱女子堅強起來,就這么挾著一身獨步古今的醫術,懷一顆悲天憫人之心,娉娉裊裊走向茫茫江湖。
花生望著她的背影,忽覺有些陌生,直到趙昺催促方才將他背起,大聲叫嚷:“曉霜,等等俺,曉霜,等等俺。”甩開大袖,一顛一顛地追了上去。
三人形影遠去,蕭千絕從樹林中踱了出來,心想:“除了家師與耶律楚材,老夫從未受人恩惠,而今一日之間,小和尚相助在先,女娃兒解毒在后,救命大恩,無以為報。兩個小娃兒本事不弱,但心慈手軟,怎敵得過世間險惡,老夫不妨隨在后面、暗中護持。”他生平極重恩怨,仇者睚眥必償,恩者涌泉相報,主意一定,邁開步子遠遠跟在三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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