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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和諧之道-《昆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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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和諧之道

    梁蕭發瘋似的狂奔,腦中空白一片,也不知奔了多久,雙腿忽地虛軟,一個趔趄跪倒在地,知覺一點一滴地浮了上來,又感到先時那種撕肝裂肺的痛楚。他的眼前霧茫茫一片,胸口鼓漲難言似要爆裂開來。一剎那,他突然明白,為什么秦伯符寧可拼死一戰也不肯讓花曉霜與自己相見,為什么凌水月不肯讓釋天風提到曉霜,為什么云殊又如臨大敵,只因為花曉霜已經死了,所有人都心懷恐懼,不知道他悲怒之余又會干出什么蠢事。

    也不知跪了多久,一陣柔風拂過他的頭頂,梁蕭抬起淚眼,但覺四面夏花爛漫,陽光嫵媚。鳥語啾啁,泉水流瀉,溶溶池沼,映出無心白云。一草一木,一泉一石,均是安寧祥和,自己身處其間益發突兀不堪,似乎與這天這地格格不入,相形之下,悲哀者更加悲哀,孤獨者更加孤獨。剎那間,他的心頭掠過一個可怕的念頭:“老天爺厭棄了我么?”

    種種往事從心頭流過:孩童之時,上天假手蕭千絕拆散了他的父母;在天機宮苦學算數,破解天機十算卻又解不出最后一算;而后一場大戰害死阿雪;先讓他母子重逢偏又讓他親手殺死母親;而如今更讓他失去了所有的愛人。就算到此地步,老天爺還不肯罷休,當他痛苦失意之時,天地間偏偏生機勃發,便似一群無恥的看客,幸災樂禍,彈冠相慶。

    梁蕭越看越怒,忽地跳了起來,運足掌力向天空猛力劈去。六大奇勁,天弧掌力,鯨息功……但凡能夠使出的功夫全都使了出來,掌力指勁一道接一道地沖上天空又在空氣中悠悠散去。

    發了千余掌,梁蕭筋疲力盡撲倒在山坡上,心頭一片茫然:“武功又如何?算學又如何?縱然武功冠蓋古今也救不了親友愛人,縱然算盡天地的奧妙也算不清自己的命運。”他忽地心灰意冷,將頭深深扎進泥土,淚水縱橫,將土壤點點濡濕。

    迷迷糊糊也不知躺了多久,醒來時晨曦初露已是黎明。梁蕭頭痛欲裂,嗓子好似火燒,他爬到溪邊喝了點泉水,略略清醒了一些,跌跌撞撞下了山坡走進一處密林,林中濃陰蔽日,幽暗無光,枯死的老樹比比皆是,蝙蝠在樹間飛來飛去,毒蛇盤繞樹梢,咝咝吐信。

    梁蕭走了幾步,雙腿沒了前進的氣力,靠著一棵枯樹坐下來,敗葉飄落頭上也不知拂去。沒過多久,往事一幕幕又從心底浮起,他力圖不去思考,但越是躲避,那景象越發清晰。梁蕭只覺腦子里似有一把大鋸,嘎吱嘎吱不斷拖動,他不由抱頭伏地,不絕**。這一瞬間,他實已到了崩潰的邊緣,迷蒙中,指尖忽地觸到一段硬硬的東西,抬眼看去卻是一截枯枝。

    梁蕭心頭一動,不自覺握緊枯枝,隨手在蒼碧的苔蘚上寫下一道算題,頃刻間解完一題又忙不迭地立下第二題,這般自問自答,他的心智被艱深的算題吸引,竟爾暫且忘了痛苦。

    如此這般,梁蕭不分晝夜沉浸于算題之中,不讓心靈有絲毫空閑。他在四周密密麻麻寫滿算式,寫了又抹,抹了再寫,餓了,便抓身邊的苔蘚菌類充饑,渴了,便舔一舔枯葉上的露水。不知不覺,他將心中對天公的怨怒付諸筆端,列出一道又一道的奇算怪題:或是攪亂歷法,讓日月逆行、星宿錯位;或是亂設水利,令江河倒流、移山填海;甚至于渾天之內將直者變弧,圓者變直,恣意曲折,不循常規。自古以來,世人深以為然的天地至理盡在他筆下歪曲分裂,混沌一團。原本他身為當世第一數家,也知紙上談兵于事無補,但此時滿腔孤憤無處宣泄,偏要逆天行事,窮極思慮,挑戰蒼天。

    枝椏間影移光轉,微暗還明,不知不覺變幻了三次。梁蕭這時算完一題心頭微動,回頭觀看前算,忽地目瞪口呆。原來,他發覺不論題目如何顛倒錯亂,但要得出結果,所用的算法都須簡捷優美,仿佛行云流水一般和諧自然;不論他怎樣抗拒天地,算到最后,算法總不免歸于和諧。怔忡良久,一個念頭從他心頭閃過:算學取法于天地也歸于天地,算學之和諧就是天地之和諧,天地法則雖能一變再變,但其中的和諧卻是恒久不移的。

    想到這里,梁蕭只覺渾身虛軟,擱下手中枯枝,幾乎失去了一切斗志,昏昏默默間,腦中似有一個聲音轟然震響:“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天地之行無知無覺,溶溶泄泄,和諧自然,何論什么善惡?你梁蕭不過一介微賤之軀,立身于天地之間與微塵無異,所謂半生坎坷不過是天地運行之一瞬,你自以為蒼天弄人也不過是自作多情罷了……”

    剎那間,梁蕭的心靈生出極大變化,耳聞目見,只覺即便這死氣沉沉的陰森老林也突然有了無窮意趣。他甚至聽見了蝙蝠捕獵時的叫聲,毒蛇交尾時的異響;他分明看見繁茂的樹枝間到處是敗葉枯枝,隱現頹機,而枯死的老木正在長出細小的嫩芽,蘊藉生意。就在此時此地,生與死,盛與衰,循環不絕,處處透著無上和諧。

    沉思默想間,梁蕭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但覺生平愛恨糾纏、恩怨交織都不過是天地之間的和諧運行,一味哀傷難解,于天地無礙,也不過是自傷自憐。一念及此,他終于長長吐了口氣,拋開各種思慮,背靠大樹,吐納呼吸。過得許久,他恢復了些許精力,慢慢站起來走出林子,但見林外旭日初升,朝霞明滅不定,柔和的晨曦照在他身上,一時瑰麗如金。

    他在山間默默走了一程,忽覺身后勁風陡起,反手一抄,將七顆鐵彈子一并撈在手里,回頭望去,遠處站了兩人,均是漢人裝束,其中一個白臉漢子拿著一張銀鑄彈弓,臉色慘白,雙手發顫。

    梁蕭皺眉道:“二位是誰,為何背后傷人?”兩人對視一眼,那白臉漢子咬了咬牙,大聲道:“我背后傷人也沒什么不妥,姓梁的,我認得你。你滅我故國,殺我同胞,血性男兒盡可得而誅之。既然失手,那么殺剮聽便,皺一下眉頭便不算好漢。”他方才這手“七星聯珠”,一發七彈,打上下三路,鮮少有人能夠避開,誰料暗中出手也被梁蕭隨手接住,他深知遇上如此強敵勢必無幸,是以放出豪言,即便身死也要落個硬氣。

    梁蕭淡然道:“說得好,果然是背后傷人的好漢。”白臉漢子被他一語道出自相矛盾之處,面皮一熱。另一豹髯漢子忽道:“梁蕭,你瞧這是什么?”攤開手掌卻是一串羊脂玉珠。梁蕭不由神色微變,這串玉珠渾圓瑩潤,正是昆侖山出產的美玉,他與風憐相處日久,識得是她貼身之物,梁蕭心頭一顫:“糟糕,我只顧自己傷心,怎么把她忘了?”

    豹髯漢子見梁蕭神色,冷笑道:“你認清楚了么?珠串的主人已被秦天王拿住了!哼,有膽量的,去天機宮一會天下英雄!”白面漢子也道:“對,咱們奉命前來尋你告與此事,但若咱倆午時不回,那女子便有性命之危。”梁蕭知他二人一唱一和只為脫身,所謂午時不回多是詐術。但他此刻無心計較,想了想揮手道:“你們留下珠串,回去告訴主事的人,辰巳之交,梁蕭來天機宮拜會。”

    那二人面有喜色,交納珠串正要離開。忽聽梁蕭道:“使彈弓的,你叫什么名號?”白臉漢子一愣,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乃羅浮山‘銀彈落月’張青巖是也。”梁蕭冷笑道:“銀彈落月,名號倒也中聽!”張青巖聽出他言下之意:名號中聽,本事卻未必中用,不由甚感羞怒。忽聽梁蕭道:“銀彈落月,這彈子還你。”一揮手,七顆鐵彈魚貫射出。張青巖伸手欲接,誰料那串鐵彈猶如一條小蛇,半空中嗖地一扭從他手底滑過,哧啦啦一陣響,盡數鉆進他盛放暗器的鹿皮袋里。

    這一手算計精準,神乎其技,那二人望著鹿皮袋面無人色。梁蕭悟通“諧之道”,牛刀小試,微覺滿意,當下拋下二人,大步去了。

    走了一段路,梁蕭發覺自己這幾日始終留在括蒼山未曾遠離,便打了一只山雞,裹泥烤熟,就著山泉吃了。吃喝已畢,他調息了一個時辰,辰時將到,邁步向天機宮走去。不一會兒,遙見怨侶雙峰隔水相對。梁蕭胸中一痛:“山水如故,人事全非,怨侶雙峰尚存,世間情人安在?”想起少年時聽花慕容念過的那首古詩,不由得暗自念道:“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梁蕭的一顆心隨那詩韻古調低回婉轉,久久難平:“牛郎織女縱是堪悲堪憐猶能隔水相望,而我不遠萬里重返中土,欲要瞧上曉霜一眼,卻已不可再得了。”想到此處,淚眼迷離,但怕附近潛伏對頭,被仇家瞧見怯懦姿態徒增羞辱,當下抹去淚水,走到東峰之前,將身數縱,上到峰頂,峽中長風西來,激得他衣發颯颯作響。梁蕭向著東方,忽地劃然長嘯,嘯聲逆風遠送,引得群山回響,經久不絕。

    片時工夫,便見一葉千里船自上游飄下,“池鶴”葉釗立身船首,手把兩支龍角駛至怨侶峰下,停舟叫道:“葉釗奉宮主之命特來相迎,閣下請上船吧。”梁蕭見他神氣冷淡,黯然道:“不才再蒙葉公引渡,幸何如之!”

    葉釗聽了這話猛可想起,二十多年前,也正是自己將那小小頑童一手渡至天機宮中,而今人移事改,恍若幻夢。正自嗟嘆,忽見梁蕭挽起長衫,自怨侶峰頂筆直縱下,不由大吃一驚,脫口道:“使不得!”

    梁蕭來勢不止,半空中一展大袖拂了三拂,勁若有質,拍得水面漣漪四起,勁氣反激回來,又將他穩穩托住。三袖拂罷,梁蕭已輕飄飄地落在船尾,千里船半點晃動也無。葉釗暗暗喝彩,心中好不惋惜:“此人空負不世神功,卻沒用在正途。”搖了搖頭,旋即調轉船頭,嘆道,“梁蕭,你此番前來還算光明正大。”梁蕭道:“天機宮光明正大,我自也光明正大。”言下之意:光明正大,俱都光明正大,若是使奸弄詭,那也奉陪到底。葉釗聽出弦外之音,沉吟道:“此去前途多變,只怕大家都是身不由己。”

    梁蕭聽出他的告誡之意,默不作聲,盤膝坐下。葉釗見他心意已決,不勝喟然,當即逆流而上,經六龍瀑,過彩貝峽,不一時便至小鏡湖。梁蕭舉目望去,天機三輪轉動如故,崖上兩行巨字仍是氣象萬千,只是棲月谷口多了一座巨大木臺,勢如長舌伸入湖里。百根合抱巨木深入湖水將臺面牢牢撐住,臺上稀稀落落站了兩百來人,均是武人裝束。葉釗揚聲道:“梁蕭,這座落水擂臺正是為君而設!”

    梁蕭暗自苦笑,撩起袍子將身一縱,燕子抄水般掠過數丈湖面登上木臺。眾豪杰已然約好要煞一煞他的威風,他前腳踏上便聽眾人齊聲暴喝,聲若響雷,震得谷應山鳴。

    梁蕭面對千軍萬馬也未曾懼過,聞聲只是笑笑,目光投向人群,一眼看見風憐,她碧眼雪膚,立身人群尤為顯眼,花鏡圓靠在她身旁,手牽風憐衣角,意態親密。風憐見了他,狂喜叫道:“師父!”梁蕭雙眉陡挑,峻聲道:“可受了欺負?”風憐激動得說不出話,只是拼命搖頭。

    梁蕭心頭略定,正待細詢,忽聽一聲怪笑,釋天風從人群中躥了出來,一拳直搗梁蕭面門,笑道:“梁小子,幾天不見送你個見面禮兒。”梁蕭伸袖一拂掃中他的手腕,釋天風拳頭偏出,胸口微露破綻。釋天風一驚,不待梁蕭出手相攻便后躍丈余,雙眼瞪著梁蕭,怪叫:“奇怪,大大的奇怪。”

    梁蕭這一拂用上了“諧之道”,故而釋天風只覺幾日不見,對手又似高明幾分,不由喜道:“再來。”說罷縱身欲上。風憐急道:“釋天風,你又耍賴么?”釋天風怒道:“女人家就是斤斤計較,耍賴便耍賴,何必定要加個又字?”風憐冷笑道:“誰叫你男人家記性不好。你再糾纏我師父,我就把你的丑事逐一抖出來,叫你在江湖上沒臉。”釋天風怒道:“打你小丫頭的臭嘴,我有什么丑事?哼,你說,我有什么丑事?”吹胡子瞪眼,極盡威脅,風憐心里害怕不敢開口。凌水月卻有顧忌,插口道:“老頭子,你亂叫什么,還不退開!”釋天風見妻子發話,只得哼了一聲,悻悻退下。

    忽聽人群躁動,一行人自石陣中魚貫而出走上木臺,花清淵在前,后面隨著童鑄、秦伯符、楊路,明三疊。這幾年間,白鶴左元、丹頂鶴修谷先后物故,池鶴葉釗撐船,不在其間。

    花清淵走到近前,只見他已是兩鬢如霜,額上眉間皺紋深刻,眸子含憂,不復當年精神。梁蕭望著他不覺生出悲來:“不過十余年光景,他竟老成這樣?”見其父,更思其女,不覺胸口一熱,沖口叫道:“花大……”忽又驚覺,將“叔”字硬生生咬在齒間,拱手低頭,澀聲道:“花大宮主,別來無恙?”

    花清淵也雙手微抬,本欲上前扶他,聽了這話,終又無力垂下,長嘆道:“梁蕭,你真不該來!”梁蕭道:“師徒有親,不得不來。”言訖忽有所覺,側目望去,花無媸不知何時已到人群之后,負手默立,她養顏有術,十年風霜也未在臉上刻下多少痕跡。花慕容則立在一旁,較之云英未嫁時豐腴許多,雨潤紅姿更添嬌艷,懷抱一個稚幼童兒,肌膚雪白,嫩弱堪憐。

    場上沉寂時許,花清淵緩緩道:“梁蕭,你這次前來有何打算?”梁蕭不料他問得如此委婉,怔了征道:“別無他求,但請放了小徒。”花清淵一怔,忖度此人素來狡黠難纏,哪有這般輕易放手,遲疑片刻,面露疑色,搖頭道:“你別誑我,曉霜的事過錯在我。若有怨怪,只管沖著我來。”

    秦伯符正色道:“宮主,此話不妥。對著天下豪杰,宮主的過錯便是天機宮的過錯,若要怨怪,咱們都脫不得干系。何況曉霜之事,要怪也怪韓凝紫,怎能怪你?”花清淵神色一黯,道:“可……”秦伯符知他想說什么,接口說道:“你與曉霜本是父女,血濃于水,梁蕭大可怨怪天下之人,卻獨獨不能怨怪于你。”花清淵無言以對。

    梁蕭見眾人誤會已深,只得道:“花宮主,我當真別無他念,只請放了小徒。”眾人只是冷笑,均想此人行事不擇手段。如今誰知他心中念頭。

    梁蕭瞧眾人臉色,心知難以善了,一時皺起眉頭,忽聽人群中有人叫道:“姓梁的狗賊,你何必這么多廢話?有能耐的,自己搶人回去啊!”梁蕭聽來耳熟,放眼望去,賈秀才混在人群中大呼小叫。池羨魚立身在旁,拈須冷笑,只不見金翠羽和白不吃的蹤影。

    梁蕭眉尖一挑,笑道:“賈兄主意大妙,恭謹不如從命。”身形驟晃已到風憐身前,群豪驚聲怒叱,縱身欲撲,眼前又是一花,卻見梁蕭挽著風憐轉回原地,除了身側多了一人,足下便似從未動過。他這一來一去勢如天馬行空,除了寥寥幾人,無人看清他怎么出手。

    群豪驚懼,場上一寂。池羨魚瞧得氣氛不對,朗聲道:“諸位莫慌,這臺子三面環水,賊子本領再大也休想遁走。咱們人多勢眾,一人給他一刀一劍便叫他難防。”眾人點頭稱是,氣勢卻已弱了。

    賈秀才搖起破扇,嘻嘻笑道:“池老大說得是,這叫做前當猛虎,后有雷池,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進一步必成喪家之犬,退一步則變落水之狗,更好痛打。哈哈,除非它背生雙翅飛過去,不過狗插雙翅便叫不得狗了。”釋天風奇道:“不叫狗,那叫什么?”賈秀才笑道:“釋島主問得好,狗生雙翅當然叫做飛狗了。”眾人哄然一笑,氣勢又復高漲。

    梁蕭眼見一水茫茫,無舟無楫,心想自己脫身不難,如果帶上風憐卻有許多不便。思忖間,忽聽風憐低聲道:“師父,其實……我是故意讓他們拿住的。”梁蕭奇道:“這話怎講?”風憐臉一紅,低頭道:“那天你匆忙走了,我騎馬追趕也沒趕上。我怕你想不開,又急又怕。后來我見秦伯符和釋夫人乘馬過來,便想他們人多勢眾,若要找你容易許多,是以上前挑釁,故意讓他們捉住,告訴他們你已知花小姐的消息,進括蒼山去了。他們聽了怕得要死,嚴加防范不說,還派了許多人手尋你。”說到這里,她看了花鏡圓一眼,花鏡圓也正瞧著她,風憐微笑道:“也多虧圓兒說項,這里人待我都挺客氣。”梁蕭聽她一說,忍不住瞧了花鏡圓一眼,哪知這小家伙卻狠狠回瞪,眼中大有敵意。

    風憐見梁蕭怔然不語,心頭七上八下,怯道:“師父,你怪我么?”梁蕭道:“怪你做什么,可既然來了就難以輕易離開了,你怕不怕?”風憐輕咬朱唇,道:“我不怕,大不了一起死!”說著雙眼凝視梁蕭,透出溫柔情意。梁蕭聽了這話,傲氣陡生,冷笑道:“風憐,不許提這個死字。他們要想殺我師徒怕也不易!”末一句直若刀劍相擊,眾人聽在耳里無不心驚動容。

    梁蕭說完這句,語氣又轉溫柔,對風憐道:“劍和馬呢?”風憐一指秦伯符道:“劍在他背上,馬在天機宮里。”梁蕭見秦伯符的肩頭露出半截劍柄,揚聲道:“秦天王,你背上的寶劍還請物歸原主!”

    秦伯符雙眼一轉,心生疑惑:“他們如此看重此劍,難道這寶劍有甚奇特?梁蕭武功已高,不可讓他如虎添翼。”當下手捋長須,只是冷笑。“天罰劍”在風憐心中重逾性命,見狀粉拳緊握,怒道:“癆病鬼,你想賴我劍么?哼,不還劍來,我把你胡子拔光!”眾人瞧她生氣之時,粉面上只得三分怒意,另七分卻是嬌憨,全都嘻嘻笑了起來。

    風憐只道他們笑自己不自量力,羞怒難當,只覺一把火從心尖上燒了起來,燒得耳根也滾熱發燙,正想拼死奪劍,忽聽梁蕭淡淡說道:“風憐你退開!我為守劍之人,神劍落入他手當由為師取回。”風憐雙目一亮,喜道:“師父,你……你肯收下劍了?”

    梁蕭默默點頭,風憐心知他當著眾人應允,絕無反悔之理,不禁眼開口笑,再一想這些年來所受的苦楚,又不覺淚涌雙目,點點珠淚掛在那張笑靨之上,便如春花初綻、含露猶香。

    梁蕭卻沒留意她那些小小心思,邁上一步沖秦伯符拱手道:“秦天王小心,不才取劍來了!”群豪見他奪劍之前竟出聲招呼,氣焰囂張已極,頓時噓聲大作。

    秦伯符深知梁蕭本領,并不當他口出大言,冷然道:“妙得緊,你只管來取!”解下天罰劍丟在臺上,一足踏上。他本意是不愿寶劍礙著手腳。風憐卻是怒從心起,喝道:“癆病鬼,你再踩寶劍,我……我將來也把你踩在腳底,叫你翻不了身。”秦伯符全副心神系在梁蕭身上,聞言并不理會。

    天機宮眾人都覺如果被梁蕭奪走寶劍,大失顏面。突然之間,童鑄、楊路、明三疊各上一步立在秦伯符前方左右,花清淵微一遲疑也移到秦伯符背后,如此一來便結成一座五行奇陣。要知這五人均是天機宮第一流的高手,這五行陣一成,足以抵擋天下任何強敵。

    釋天風瞧得不悅道:“五個打一個,算什么本事?”梁蕭笑道:“那也無妨。”身子微躬,恭聲道:“得罪了!”忽地趨進丈余,童鑄,楊路四掌齊出。梁蕭身子斜轉落到二人身側。童鑄、楊路掌力落空,匆忙轉身防御,梁蕭仍不出招又是一轉,身子撞向秦伯符與明三疊,二人方要出掌,梁蕭再度旋身避過。群豪見他一味躲閃似是落了下風,紛紛鼓噪起來,大聲出言譏諷。

    梁蕭廣袖低垂,一步數轉,只不出手攻敵,但所到之處卻盡指五行陣的破綻。結陣五人不敢怠慢,唯有隨他轉動。不知不覺,五人幾個轉身已然面面相對。梁蕭看得清楚,陡然縱起,連劈四掌,幾乎同時擊向童、楊、秦、明四人。四人但覺勁風襲來好比巨石壓身,各自奮起功力,揮掌抵御。不料這當兒梁蕭掌力煙消,身影俱無,四人身子一輕,渾身功力已被梁蕭逼出,收束不住。童、楊、明三人三雙肉掌幾乎不分先后拍向秦伯符。秦伯符如何擋得住三人合力一擊,掌力交接便覺一股腥氣直沖喉頭,雙膝發軟,幾欲坐倒在地。那三人被“巨靈玄功”一阻,也各自退了一步,胸悶異常。

    花清淵低呼一聲,一個箭步搶出,舉手扶住秦伯符,取了丹藥給他服下。梁蕭此時無人阻擋,飄然掠上,將天罰劍撈入手中,秦伯符急道:“糟了,寶劍!”花清淵搖頭嘆道:“秦兄,虛名何足道哉,身子才是要緊!”頭也不回,運掌抵在秦伯符后心,源源度入真氣。秦伯符嘆了口氣,不再多言。梁蕭聽了這話,心中暗叫慚愧。

    忽聽有人縱聲笑道:“精彩,精彩!出掌誘敵毫厘無差,脫身奪劍間不容發,十年一別,尊駕的功夫越見高明了。”梁蕭轉眼望去人群中足不點地走出兩人,頭戴小帽,長髯及胸,梁蕭但覺二人眼熟,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其中一人笑道:“尊駕不認得老衲了么?”拿去小帽,露出一個光頭,繼而扯掉髥須,一張肥臉堆滿笑意,竟是獅心尊者,另一人也脫帽去須,雙頰瘦削嚴厲,卻是龍牙上人。

    群豪一片嘩然,梁蕭也覺奇怪:“他們來這里做什么?”獅心尊者細眼瞇起,仔細打量梁蕭,笑道:“閣下既是梁蕭平章,也是闖入大天王寺的假面人吧?”梁蕭適才引此擊彼挫敗五大高手,與當年在大天王寺中不發一招、懾服降魔九部如出一轍。

    梁蕭見獅心尊者瞧出端倪便不再掩飾,點頭道:“尊者慧眼。當年在大天王寺中,梁某為是非之身不便表露真容。”龍牙上人得他親口承認,雙目透出灼灼精芒,獅心尊者沖他使個眼色,笑道:“老衲理會得,原來假面人便是梁平章,梁平章就是假面人,難怪均是了得……”話音未落,忽聽“銀弓落月”張青巖厲聲叫道:“你們兩個喬裝打扮有什么陰險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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