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朕的女兒能抵千軍萬馬-《鳯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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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道:“好好,朕的嫣兒不小氣。”
“父皇,你告訴我,你到底怎么處置……他?”
這話一出,就打破了剛才溫馨的氣氛,屋子里忽地安靜了下來。
他沉默著,我也低著頭,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月色從鏤空的窗口射入一層銀光,給屋子里增添了幾分說不出的冷意。
夜涼如水,我卻心急如焚,面對他的沉默,卻也無計可施。
“嫣兒,你告訴父皇,真的想嫁給他嗎?”
“不——”
我忽地抬起頭,望著他的時候,眼里卻是淚花閃動:“父皇,我不會嫁給他,因為他根本不愛我,他真的不愛我,一點都不愛……”
說完這一句,我便側過臉避開了蕭彧的目光,淚卻落了下來,他沒有再說話,可是眼中分明透著一絲寒光,也隱隱聽到了他磨牙的聲音。
“我只希望父皇,放了他,放了他……就好。”
“他不愛你,為什么不愛你?”
蕭彧看著我,那雙睿智的眼睛里透出了幾分犀利的光,似乎要看穿人的外殼,一直看到人的內心。我不知道在這一刻,他到底看穿了什么,目光卻在這一刻變得很深很深,一眼望去,竟有一種千里無垠的蒼茫。
“我不知道,或許,我不是她喜歡的那種女人,所以……”
“豈有此理!”他突然站起了身,一掌打在了床框上,顯然氣急了:“朕真想打瞎他的眼睛,朕的女兒,出塵絕美,冰雪聰明,面慈心善,而且對他一往情深,他卻看不見?!”
“父皇!”我立即起身扶著他的手:“不要氣壞了身子,感情的事你再清楚不過了,如果一個人偏偏不愛你,難道搶來就會有幸福嗎?”
蕭彧微微一怔,一時間語塞。
沉默了片刻,他氣息還有些急:“嫣兒說的有理,他慕容文謙算個什么,豈能和朕的女兒配親,朕的女兒可是金枝玉葉。”
話說到這個份上,蕭彧也明白我和慕容文謙之間的事,帶著一絲不穩的氣息,他轉過身,慢慢走到了窗邊,我也下床,跟了過去。
原來今日是滿月,蕭彧看著那一輪明亮的圓月出了神,我的心中驀地一酸,這輪明月已不知在這蒼茫的大地上見證了多少悲歡離合,愛恨情仇,也許我眼前有過的,幾十年前,它都見證過。
就在那么一瞬間,我眼前閃爍出了無數的畫面。
仿佛出現了他與我母后曾經的一切,都一點一點浮現在了我的腦海里。
“父皇,你怎么了……”
他沒有應聲,只感覺他寬闊的肩膀微微顫抖著,我慢慢走過去,他一把將我抱在懷里,抱得那么緊,而我感覺到他的氣息里帶著一絲哭腔。
我不敢抬頭,怕看見他的淚,或許他根本也不忍讓我看見。
可是他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緊緊地抱著我,我知道,他在壓抑著自己的痛楚,他在想母后。
過了很久很久,我慢慢從他懷里抬起頭,夜色中,我只能看到他的半邊輪廓,映襯著月光,明明是溫柔的,卻帶著無盡的痛苦。
“我對若云的愛,你不會懂的……”
他喃喃的說著,越說聲音越低,好像是在催眠著我,又或者是在催眠著他自己,我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睿智精明的眼睛,不管經歷了多少歲月,多少風霜雨雪,仍然透亮。我幾乎,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到窗外的月光射出的點點波光。
而他的手卻在慢慢的用力,將我緊緊的抱進他的懷里。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松開我:“父皇,弄疼你了嗎?”
“沒有。”我搖了搖頭:“父皇,你不要這樣。母后已經過世很久了,相信她在天之靈看到我們父女團聚,也感到欣慰。”
“你不要難過,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去處理呢?”
蕭彧臉色一沉,明白我的話中有話,淡淡道:“說吧,你想父皇怎么做?”
我想了想,才說道:“如今子綺已死,父皇打算如何對待我皇兄?”
就在這時,一陣猛烈的冷風突然襲來,帶著刺骨的寒意,那些燃燒的燭火這一刻幾乎快要被撲滅——
整個屋子一下子陷入一片慌亂的昏暗中。
父皇的臉色在晦暗的火光下,顯得有些陰晴不定,轉頭看向我時,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這是國事,你不要多問,朕自有安排。”
“好。”我微微頓了一下,然后道:“皇兄的事姑且不說,那元子瑜呢,元子綺已死,元子瑜被你們打入天牢,北魏那邊很快就會知道,到時候,我真不敢想象,北魏和西梁又會有什么慘烈的戰事。”
說到這里,我深深吸了口氣,又道:“如今,亦峰也不在了,西梁沒有好的大將可以派,如果元子修一怒之下,決定南征,那便會血流成河,不知……”
“誰說無人可派,不是還有寂寒在嗎?”
“他……你就那么相信他,他一直就是一個心術不正的人。”
“那就派你去!”
我駭住了,抬頭看著月光下那張蒼白的臉,明明有很多話在心里翻涌,卻反而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他眉尖輕挑,回頭看了我一眼:“怎么了,你想想看,你往江陵城樓上這么一站,衣闕飄飄,如夢如幻,那元子修早就迷暈了頭,還真攻進來嗎?”
“父皇。”我羞怒地跺了跺腳:“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取笑我?”
“朕可沒取笑你。”蕭彧微笑地看著我,目光突然一深:“朕的女兒能抵千軍萬馬。”
此話一出,我的心猛地一驚,不再開口了。
他低頭看著我,突然淡淡一笑:“看來,我的女兒是個用情不專的人。”
“你在說什么?”
過了很久,才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像是從胸膛里傳出來的,低沉而渾厚,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沉重:“你心里還有元子修,對嗎?”
“沒有……我……”我支吾道:“我沒有恨過他……現在想來,其實他也沒有負過我,我和他只是情深緣淺。”
“只是這樣而已嗎?”
“是的。”我堅定地看著他:“元子修是愛我,可是他更愛的卻是江山,他不愿為我放棄江山,不愿跟我過平淡的生活,所以,我和他走不到一起。”
蕭彧看著我,一言不發,但那雙眼睛卻一下子變得很深。
片刻后,我才說道:“父皇,或許你說得對,元子修對我的愛,沒有你對母后的深,你可以告訴我,母后和江山,你會選擇……”
“當然是你的母后,父皇可是個癡情專一的人。”他急忙打斷了我的話。
然后沉默了片刻,問道:“嫣兒,那你需要嫁一個什么樣的男子?”
我驀地感到一痛,心里有些惱了,輕聲道:“亦峰已不在,我要為他守節,終生不再嫁人,我說過,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傻瓜!”他看著我,不冷不熱地說道:“女兒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況且,你還沒有嫁給薛亦峰,你們還沒拜完堂,你不是他薛家的人。”
我的臉突然沉了下來,又把話題扯了回去:“父皇,先不說這些了,你究竟打算怎么辦?”
他沒有說話,只是面色凝重,慢慢走到桌子邊,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依舊默不作聲,但眼神中似乎在深深的思考著什么。
“你可以立我皇兄為太子嗎,他也是母后的兒子?”
“胡鬧!”突然一聲怒吼,我倒退了一步,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走過來看著我:“這些事,以后再說,朕會厚葬薛亦峰和元子綺,至于元子瑜,朕也會放他回北魏,你去勸勸他。”
“我?”我大驚失色:“父皇,你太看得起我了,其實我和他不是很熟,只見過幾次面,不過,有一個人可以勸得住他。”
“是誰?”我看著他,撇了撇嘴:“不就是你要殺的慕容文謙啰?”
“你個鬼精靈,到底怎么回事?”
我心中慢慢思索著,然后說道:“很多年前,元子瑜被……被元子攸打下山崖,是慕容文謙救了他,此后,他就一直待在鴻燕山莊,沒有回宮,慕容文謙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能勸動他的人只有慕容文謙,而能勸動元子修的人可能也只有元子瑜了。”
“既然是這樣,那明日你去天牢看看他吧?”
我心一驚,立刻笑道:“你真的讓我去看……慕容文謙嗎?”
“瞧你,激動成這樣,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你別取笑了我,也許明日我見他,將是最后一面,以后他也不會來這里了。”
話音一落,我的神色就黯淡了下來,西梁經過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死了那么多人,他一定恨死我父皇了,尤其是亦峰的死,我怎么還會奢望和他有什么呢?
我依然是西梁的公主,可是,皇兄他也成了階下囚,想必他們都知道了我的事,肯定認為我認賊做父,我甚至不敢去見他了,不知道他會怎么看待我?
想到這里,我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嫣兒……嫣兒……”
他一聲比一聲沉的呼喚,讓我慢慢的找回了知覺,只是再抬起頭看他的時候,不由的顫抖了一下:“父皇,我還想見一個人?”
他微微一皺眉,說道:“誰啊?”
“我想見見皇兄,可以嗎?”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但眉宇間的陰郁之色又重了幾分,黑眸中有一抹不易察覺的神色掠過,淡淡道:“你們終究是兄妹,去吧!”
我的嘴角突然一抿,露出了一抹笑意:“謝父皇!謝父皇!”
“夜已深,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他垂眸嘆了口氣,徑直朝外走去。
我望著蕭彧的背影,即使只是背影,也似乎彌漫了一股攝人的氣勢,讓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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