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等你說愛我(二)-《錯過你為遇見誰》
第(1/3)頁
其時齊享雖然仍在處理Z銀行的法務,人事上卻已經和銀行脫離了關系,轉而簽訂的是代理合同。他目前是一間事務所的合伙人,利用這些年在檢察院和金融系統積攢下的經驗和人脈,主要從事一些非訴業務,如果有人問我他做的怎么樣,我會回答,還行。
但這個"還行"是有代價的,比如他沒有太多時間陪我和他父母,又比如他連二十八周歲的生日都要在外地度過。那是十月底,我原本想給他好好過過,結果前一個星期,陵城有家大型企業申請追加貸款,預備收購東北某市的一間原材料工廠,這筆貸款不僅包括收購費用本身,另涵蓋了將來與當地貨運機構簽訂代理等等一系列預算,數額上很有份量,省分行領導充分重視,親自牽頭,齊享作為銀行方的法律顧問隨行。
為此我非常郁悶,他說完以后我就回房坐在瑜伽墊上生氣。齊享給了二十分鐘讓我一個人待著,然后等這一小段過去,他去找到我,果然我氣也氣的差不多了,話也能聽得進去了。他是這么說的--我還有陰歷生日,到時候肯定趕回來,合同簽一半我也趕回來。而且,等這樁結束以后,我哪里都不去,在家陪你陪到你煩為止,你看呢?
他這么一哄我就一點脾氣都沒有了,而且還很不好意思。但是我一時抹不開啊,就爬起來去燒晚飯。齊享也到廚房,我煮綠豆稀飯,再把豇豆切成小段用紅椒絲清炒,他做我喜歡的改良過的蕉香卷,拿筍、香菇和黃魚丁代替原先的餡料。我們各安其職,只聽得見刀刃密集遭遇砧板,以及菜蔬在其間輕微抵抗,平底鍋里的油沸起來碰到什么都要尖叫,貓牙米在高壓下一顆顆開了花。
他把做好的一盤小面卷遞過來,我把它們一個個拂進鍋中,慢慢翻攪的時候我出聲:
噯。
嗯?
我煩不煩人?
不煩。他笑道,好不容易才騙回家,怎么會煩呢。
他出發那一天說好到地方打電話,結果我一直等到晚上十點,都沒有等到,打過去也是關機狀態,只好去洗澡準備睡覺。剛把水擰開,就聽好像有響聲,我裹上浴巾沖回房間,一看,手機在那安安靜靜待著呢。一場澡如是再三。
這件事的后果是,一直到兩天以后我跟言維維去逛街,一路上還不停打噴嚏,坐在星巴克里休息的時候我捂著紙巾說:"你別害怕啊,我是傷風,不會傳染的。"
"怎么搞成這樣了?"她問我,這位姐姐如今洗心革面,考了個公務員,生活可規律了。
我用鼻音說了一遍經過。
她嘆口氣:"你老是不會簡約地愛一個人,小莊。"
"啥意思?你最近改寫文藝片了?"
"你啊,你每次真喜歡上誰了,都把自己搞的很累很糾結。"
"不累不糾結,那是什么感情?"
"誰在幾年以前,還跟我說,努力努力,不行就算了。"
"你還記著啊?"
"再清楚沒有了。"她說:"在我們合租的那個陽臺上,小樣一臉的看破紅塵。"
"哈哈哈。"
"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她想了想:"投入?"
我想起來我在深圳看的那個話劇,那一段臺詞。事物必然從某一時刻從無到有,但這大概并不包括感情。
我轉述給她聽,然后說:"不過呢,如果一定要講,具體某件事的作用。我記得是好幾年以前,有一次我和他坐車去朋友家吃飯,后者女朋友開的車。"
突如其來的變故,迎面的重卡,一片黑暗。
"我反應過來,發現他正,你知道,抱著我。"我說著有點不好意思,轉頭看窗外:"在那之前,我可能一直有這樣的念頭,我們兩個,也就是彼此湊合著,沒什么大不了。"
"那一刻你相信了他愛你?"
"不如這么說,那一刻我相信了,原來我還值得被人家這么的,呃,喜歡。"我說:"對沈思博幻想破滅,有很長一段,我都非常的自我厭惡,但從那以后我又開始慢慢的喜歡上自己了。"
她微笑:"我有點明白了。"
"明白了?我還覺得我沒表達清楚呢。"
"我是干什么的啊,對不對?我就是靠這個吃飯......"
她還在得瑟,我這邊手機響了,一看號碼,竟然是我們剛才談論的當事人。
我自己也想,哎呀,這才六七點,這么黏不好吧,哈哈。
"喂?你......"
"莊凝,你聽我說。"他的語氣非常嚴重:"我爸心臟病發作,就在剛剛。"
他給了我兩秒鐘時間反應,接著說:"救護車到大概需要十分鐘,媽現在慌得很,你過五分鐘打給她,要盡量鎮靜,如果她說不清楚,就讓她把電話給旁邊的救護人員,讓他們告訴你去哪個醫院。"
"我明白。"我已經站了起來,言維維也是好眼色,趕緊收拾東西跟著起身。我問:"你呢?你趕回來?"
"這邊能訂到最早的航班是在明天下午三點,我看能不能想別的辦法,你保持手機暢通。"
"好好。"我說:"你不要擔心,有我呢。"
他沒有回答就切斷了通話。
齊媽的確慌得非常厲害,一看見我就哭起來,我看看CCU病房亮著的燈,坐到她身邊讓她靠著我:"沒事的,媽,現在醫學那么發達,沒事的。"
我口頭上這么科學,內心卻在向不可知的神秘請求,那是個好老頭兒,他六十歲還沒到,還沒看見他盼望好久的第三代,請不要帶他走。
齊享打了好些個電話來,我如實告訴他,還在搶救。
齊叔是冠心病引發的心肌梗塞,我一直知道他有這個毛病,卻沒有想到到這個地步,他平時注意飲食,也不缺鍛煉,從常理來看,怎么排列組合,也輪不到他的身上。
時間走得忽快忽慢,我坐在那里,輕輕地拍著齊媽,有一會兒她臉色發紅發的我都害怕起來,她說自己有高血壓,是一點沒有夸張,這再倒一個,我怎么向齊享交待?我跑到值班室叫來醫生,又去藥房拿藥,好歹哄她吃下去。這一番折騰過后,已經差不多是晚上十點,我心里惶恐極了,我剛剛在墻上看過宣傳資料,冠狀動脈閉塞在發病后6小時是可逆的,這看著就快到了,是什么一個情況?
但是我不能跟這個老婦人商量,反而要想辦法分散她的注意力,我引著她說齊享小時候的事,但她講著講著,又繞回眼前的狀況上。
你不知道,他當時大四,可以出國的。就是因為他爸爸這個病,我身體也不好,他就放棄了。齊媽大概是有點急糊涂了,她說:"連女朋友都丟了。"
我點點頭。
又過了大概半小時,病房里總算出來人了,告訴我們,危險暫時過去。
"入院前急救措施得當,時間也把握充分,是病人脫險的關鍵。"這是個挺好的女醫生,疲倦下仍能保持耐心:"你們最好留個人在這看護。"
齊媽當然不肯走,我能留他們兩個老的在這里自己回家睡覺嗎,我當然也不能走,又跑去值班室借了一床毛毯,我說,媽,您睡吧,有我呢。
哄她躺下休息后,我到一旁給齊享打電話,他卻關機了。
四十分鐘以后,他給我回過來,我說:"喂?"他不講話,我又喊了一遍,我聽見了他的氣息,他卻仍然不講話。這時我突然明白,很快地說:"沒事了,齊享,爸沒事了,你不要怕,齊享?"
他把手機移開了大概有十秒,再開口時聲音跟以往不太一樣,微微有些變調卻竭力壓制:"嗯,我知道了。"
"你在哪?"
"我在上海機場,正要往火車站,坐最近一班動車回去。"
"啊?"
"我媽呢,她還好吧?"
"睡了,我給她吃了降壓藥,她沒事。"
"我估計凌晨能到,辛苦你了。"
"說什么呢。"
我得到醫生的許可進去看看齊叔,他卻還在昏迷,監護儀上顯示一切正常。我出來在旁邊的長椅上打了一會兒盹,卻又猛然醒轉。
就這么睡睡醒醒到了第二天早上,最后一次迷糊間我看見了齊享,他是好多年前的模樣,非常年輕,在女生寢室樓底下,點燃一支煙,月光下唇紅齒白卻神情悵然,我喊他的名字,他置若罔聞,我知道他在為另一個女人傷心,我無能為力,也傷心的要命,傷著傷著我就醒了。
天色微亮,我去看看那老兩口,都挺好,齊媽過了幾分鐘也醒過來:"小凝一夜沒睡啊?"
"睡了,睡得挺好的,媽你想吃點兒什么?我去買。"
"隨便。"
"那生煎和豆漿?"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