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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無望嘆息一聲，道：「錦繡她，只不過剩下一個(gè)軀殼而已。當(dāng)初我那一擊，早已將我心愛的姑娘親手殺死?，F(xiàn)在的錦繡，已經(jīng)是另一個(gè)人?！?

    「彭大哥......」方夢菁滿心不忍地輕聲道。

    就在這時(shí)，一道紅火的身影從門口一閃而入，令人的精神不禁為之一振。

    「思雪，妳回來啦！」方夢菁驚喜地說，「可有好消息？」

    一身紅衣，滿面春風(fēng)的紅思雪敏捷地縱身躍下胭脂馬的馬背，興奮地說：「菁姐，彭大哥，好消息，關(guān)中大賈包建誠有趟鏢要走河西。我已和他談妥，明日就出發(fā)。」

    「太好了！」彭無望和方夢菁同聲道。

    「還有喜訊，天山掌門連鋒連公子邀請我們到天山出席天山劍會，在那里可以見到不少老朋友?！辜t思雪滿懷欣喜地說。

    「既然是劍會，大哥二哥耐不住寂寞，定然前往，我們?nèi)值芤埠镁脹]見了。」彭無望欣喜地說。

    「爹爹和段師伯也許會去看看熱鬧?！辜t思雪憧憬地說。

    「說到老朋友，我又想起一事，蕭烈痕蕭公子夫婦今晚似乎要大擺宴席，慶祝喜得貴子，喜帖已經(jīng)發(fā)到我們飛虎鏢局長安分局之中，要我們務(wù)必出席?！狗綁糨夹Φ?。

    「等一下！」一個(gè)蒼老洪亮的聲音從賬房傳來，滿臉紅光的李讀挺著奇大如斗的肚子沖出門來，高聲道，「是誰說要去天山的？」

    彭無望連忙恭聲道：「李先生，我們都要去參加天山劍會?！?

    「江湖傳聞劍會上的第一武者可以得到從墜落在天山的飛星上提煉的九天玄鐵，是不是真的？」李讀急切地問道。

    「李先生，你不會是又要說，你煉制三味真火急需這種材料吧？」聞聲竄進(jìn)院子的洛鳴弦笑著說。

    「你怎么知道？」李讀老臉一紅，小聲道。

    「李先生，這些年我?guī)煾笘|奔西跑，每出一趟遠(yuǎn)門你就要一樣稀有之物，我們都習(xí)慣了?！购吐屮Q弦一起走進(jìn)門的趙一祥也笑道。

    彭無望面帶難色，道：「以彭某的武功，取得第一武者稱號實(shí)屬難事，不過，我可以和奪冠者商量一番，說不定他會賣我一個(gè)面子?！?

    「太好了，我收拾收拾，和你一塊兒去。這九天玄鐵我志在必得，有了牠，戰(zhàn)神天兵不出十五年就可以煉化了。」李讀得意地說。

    「這么快？」彭無望眉頭一挑，問道。

    「三哥，有事找你！」彭無懼呼嘯著一陣風(fēng)般卷進(jìn)門。

    彭無望連忙來到他面前，問道：「有什么事？」

    「你跟我來！」彭無懼一把拉起他的胳膊沖出了房門。

    「早點(diǎn)回來，晚上要去蕭公子家，莫忘了！」紅思雪和方夢菁同聲道。

    彭無望被彭無懼拖出幾條街，終于忍不住將他的手甩開，道：「四弟，你看看你，都已經(jīng)有妻室的人了，還這么一驚一乍的，成什么樣子?！?

    彭無懼得意地說：「三哥，說到妻室，你可無權(quán)說我。起碼，我對誰喜歡我誰不喜歡我，清清楚楚?？刹幌袢缒氵@般糊涂。」

    「四弟，你胡說什么？」彭無望不快地說。

    「算了，這些話遲些再理，你猜我在東市看到誰了？」彭無懼神秘地說。

    「誰？」彭無望問道。

    彭無懼一拉他的衣袖，道：「看，就在前頭！」

    彭無望微微一愣，卻突然聽到一陣熟悉的吆喝聲：「看相摸骨，鐵嘴神算，直言無忌，靈驗(yàn)如神?！?

    「還記得那個(gè)算命的么？」彭無懼興奮地問道。

    看著那圓頭圓腦，唇薄嘴闊，雙眼水靈靈的算命漢子，彭無望不禁一陣神思恍惚，雖只數(shù)年未見，卻似乎已經(jīng)隔了千生萬世，如今再見此人，恍如身在夢中。

    彭無懼一拉他的胳膊，才將他從恍惚中驚醒，他身不由己地朝那算命先生走去。

    「先生！你還認(rèn)得我們嗎？」彭無懼笑嘻嘻地對他說。

    那算命先生轉(zhuǎn)頭一看，雖然沒有認(rèn)出彭無望，卻一眼認(rèn)出了彭無懼，嚇得腳底一滑，摔倒在地，驚慌地說：「英雄，小的這幾年算命靈驗(yàn)如神，沒有騙了人半分錢財(cái)。你饒了小的吧?！?

    彭無懼轉(zhuǎn)頭對彭無望道：「這個(gè)人怎么處置，三哥你看著辦吧。」

    彭無望嘆息一聲，從懷中取出一錠金元寶，放到算命先生的卦攤之上。那算命先生大驚失色，道：「大俠，求你不要趕我走啦，我好不容易拿到長安的戶籍，再也不想背井離鄉(xiāng)了。」

    彭無望連忙道：「先生萬勿誤會，這錠黃金乃是上一次問卦的卦金。請先生笑納！上一次彭某年幼無知，多多冒犯，還請先生海涵?！?

    「大俠！」「三哥！」算命先生和彭無懼同時(shí)驚叫起來。

    「三哥，原來，你一早就知道，什么都知道！」彭無懼驚道，「原來你早就知道紅姐姐喜歡你，方姐姐也喜歡你，還有賈姐姐。這么多年，你都是裝傻扮癡，只做不覺?！?

    「冤孽，冤孽！」算命先生不斷搖頭嘆息，「大俠，你果然受骨格所累，辜負(fù)了這許多姑娘，實(shí)在造孽啊?！?

    彭無望苦笑一聲，道：「先生如果不怕我羅嗦，我有些事要向你一一道來。」

    算命先生摸了一下稀疏的胡須，道：「愿聞其祥?！?

    彭無望長嘆一聲，道：「我與一位姑娘因蜀山寨，青鳳堂的恩怨屢次相逢，互相引為莫逆。她要解散年幫，救出她被困總堂的父親，我義不容辭，和她一同前往。我為了不負(fù)所托，一路死戰(zhàn)不懈，多番出生入死。最后終于解散了年幫，救出了她父親，困擾她一生的大事俱都了結(jié)，本以為她可以從此快樂無憂，享受些逍遙日子，誰知道陰差陽錯(cuò)，她錯(cuò)愛于我，而我心有所屬，不敢回應(yīng)，終于令她深情一片無從寄托，一生郁郁?！?

    「時(shí)也，命也，謂之奈何？」算命先生長嘆一聲道。

    彭無望苦嘆道：「我與另一位姑娘于道左相逢，從青鳳堂長老手下救過她性命，從此相識。洛陽復(fù)仇一戰(zhàn)，她令我二哥沉冤得雪。后來她父親慘死于青鳳堂手中，我彭無望感激她的恩德，和青鳳堂結(jié)下梁子，幾次浴血廝殺，華山之巔，終于重創(chuàng)青鳳堂主，為她報(bào)成父仇。本以為從此恩怨兩清，這位姑娘可以放開懷抱，幸福度日，誰知道曲曲折折，她竟然亦對我錯(cuò)愛有加，款款深情，我亦難以消受。她雖智深似海，亦難解此心結(jié)，終不免寥落今生。」

    「紅顏薄命，一致于斯?！顾忝壬值?。

    「第三位姑娘最是冤枉，她本為行善醫(yī)者，曾經(jīng)救我性命，我恩將仇報(bào)竟然認(rèn)為她乃是吸血女妖。后來我得知她發(fā)下宏大志愿，愿意以身試毒，為天下第一奇毒煉制解藥。彭某不才，志愿成為藥鼎，為她完成此畢生愿望。每月一杯毒酒雖然不好消受，但是習(xí)慣了也是尋常?？蛇@區(qū)區(qū)小事竟被這位姑娘銘記于心，對我暗生情愫，本以為煉成解藥之后，她完成愿望，可以快樂過活，誰知道我卻讓她喝下了另一杯毒酒，今生都不會得到解藥?！?

    「世間悲情，莫過于此?！顾忝壬鷩@息不已。

    「我彭無望鐘情于一位相貌絕美的姑娘，誰知道她竟然是敵國的公主。蓮花山上我二人同落懸崖，自以為從此與世隔絕，遂定下三生之盟。哪知天意弄人，我二人脫困而出，在疆場上重新相遇，我們不得不各自為戰(zhàn)，斗得你死我活。最后，這位姑娘被我親手殺死，魂魄飛揚(yáng)，只剩下一具軀殼以另一個(gè)面目活在世間。而這個(gè)變成另一人的姑娘，竟然又無端對我鐘情?！古頍o望啞聲道。

    「可悲可嘆，天意難測！」算命先生搖頭道。

    「先生，彭某出于好意，希望她們脫離苦海，可是千回百轉(zhuǎn)，還是回到了原來的起點(diǎn)，付出的辛苦終是白費(fèi)。我自問為人磊落，但是面對這幾位姑娘，卻只能裝傻充愣，不敢直言，生怕最后只有傷她們更深。別人稱我是當(dāng)代名俠，卻不知我一生所為，到最后卻是一場虛空......。我......我到底該如何是好？」彭無望無助地說。

    「三哥......，你真的好慘?！挂慌缘呐頍o懼聽到此處，無端端悲從中來，淚水滾滾而落。

    「大俠，我......我只管算命，這些事我也不知如何排解。」那算命先生苦著臉說。

    就在這時(shí)，一聲鶴鳴從半空中傳來。一名黃衣白袍的越女宮弟子從天而降，來到彭無望面前，拱手道：「彭大俠，越女宮方飛虹有禮。」

    彭無望仍有滿腹話想說，但是此刻只好硬生生吞回肚中，沉聲道：「有話請說?！?

    方飛虹恭聲道：「宮主著我提醒彭大俠，月余之后，宮主將要北游天山，參加天山劍會。她希望將比劍之地改在天山之巔，彭大俠若想得報(bào)家仇，請到天山一會?！拐f完，方飛虹縱身而起，躍上從天上滑翔而下的白鶴。那白鶴悠然一個(gè)轉(zhuǎn)折，長嘯一聲，振翅而去。

    望著方飛虹遠(yuǎn)去的背影，彭無望喃喃地說：「還有一位姑娘，她似乎仍然以為我不知道金百霸夫婦早就不在人間?！?

    那算命先生搖頭苦嘆，道：「大俠，你的心事我無法排解，不如我給你的前程卜上一卦，以作補(bǔ)償。」說著，不由分說，一把抓住彭無望的手掌，仔細(xì)觀看。

    「大俠，你不日就有一場遠(yuǎn)行，前途似乎頗有災(zāi)劫，但是......」算命先生一五一十地說著。

    「但是只要心懷坦蕩，未嘗不能安度?！古頍o望忽然展眉道。

    「不錯(cuò)，大俠，原來你也懂算命！」那算命先生驚訝地問道。

    「我不懂，但是，這點(diǎn)信心還是有的?！古頍o望拱手道，「先生，我等告辭了?！?

    「大俠，你......你保重?！顾忝壬锌f千地說。

    「四弟，我們走。」彭無望轉(zhuǎn)過頭，沉聲道。

    彭無懼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忽然追到彭無望身后，大聲道：「我想起來了，李讀先生總是自稱縱橫情場，乃是情圣，當(dāng)初我能娶妻，也是他從中相助，三哥，不如你問問他。」

    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彭無望嚴(yán)厲的聲音：「胡鬧。不準(zhǔn)你去瞎說?！?

    夕陽在人煙漸去的東市灑下艷麗的橘紅色光華，彭氏兄弟的身影被黃昏的余光在地上越拉越長。算命先生看到彭無望不堪重荷的身影忽然間挺得筆直，仿佛重新煥發(fā)出勃勃生機(jī)。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他還年輕，有的是時(shí)間。畢竟，他是天下第一的大俠彭無望，只要他還活著，又有什么是他解決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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