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斯晨斯夕-《絕對良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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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斯晨斯夕
慶元二十八年秋,皇帝于木蘭圍場狩獵時不慎跌落下馬,身受重傷,不治而亡。二十五歲的太子于京城倉促登基,次年改年號為景昭。即位以來,新皇帝大力起用新人,宵衣旰食,勵精圖治,短短的幾年便做到了政事通達,人心和順,很快又開啟了一個新的太平盛世。
景昭四年春,清明剛過,杭州城又飄起了幾場杏花微雨。雨過天晴后,走在城潔凈的石板路上,只見一片片未干的水跡在陽光下閃爍著點點金光。濕潤的空氣里有著樹木嫩芽的清香,和著淡淡的花香一起逸入鼻端,不由讓人心曠神怡。
幽靜的巷里,有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正在其匆匆穿行。只見他身著青布短衫、粗麻長褲,一副穿街走巷的貨郎打扮。雖然衣衫粗簡,可那俊秀的五官和挺拔的身形,還是難以掩住那出眾的氣質。幾個相攜而行的大姑娘媳婦兒,與之擦肩而過之后,個個都忍不住回頭張望。哪里還瞧得見那人身影?
穿過幾條曲曲彎彎的巷子,年輕人很快就來到了城最熱鬧的這條街。出了巷口,正對著的便是蘭草堂。比起幾年前開業的時候,蘭草堂的店面已經擴充了許多。店里人們正忙忙碌碌地做自己的事,時不時還有轎停在店門口,有婦人在家人的陪同下穿過大堂,直往那后院而去。
年輕人站在門外看了一會兒,便跟著一個婦人身后進了店堂。正要跟去后院,眼角余光瞧見幾個伙計要上來攔著他。年輕人微微一笑,幾個巧妙的挪步閃身,已是先于那婦人進了后院。
“哎哎哎——那里是不能進的”幾個伙計連忙追趕了進來。
后院里幾個姑娘在院空地上晾曬藥材,忽見一群人追著一個年輕的后生闖了進來,頓時慌了手腳,紛紛地躲了開來。
這里也正是繁忙的時候,只見正房內各色女子或行或坐,有等候診病的,有服侍茶水的,有抓藥煎藥的,還有拿著賬簿記賬結算的。最引人注目的是診室端坐案前那名**打扮的女子,只見她正專心致志地替人把脈,清麗的面孔總讓人忍不住多看她兩眼,高貴的儀容令那些富家女子都相形見絀。最可貴的是她那笑顏,輕輕淺淺的帶著些少女氣息,讓人難以相信這是一個已經做了母親的女子。她,就是江南富湛少楓的妻子,鼎鼎有名的絕代神醫林芷蘭。
芷蘭聽得外邊吵鬧,不由得皺眉朝外看去,卻見那年輕人就那么直接地走了進來。他帶著一身風塵仆仆的氣息,卻有著陽光一般的笑容。
“姐姐。”只聽他喚道。
望著這個突然闖入的不之客,一屋子女人不由得呆滯了一瞬。
前堂的幾個伙計也趕了過來,不敢貿然進屋,只在門外大聲說道:“林大夫,容的們進去把那登徒子拿下來”
“不必了,你們回去做事罷。”芷蘭擺了擺手,從書案后起身站了起來,帶著一臉欣慰的笑容朝那年輕人走去,說道:“風兒,你總算回來了。”
原來,這年輕人正是游歷歸來的觀風。旁人聽得這是姐弟倆,不由都探著腦袋往這邊張望。只見這兩人,一個生得美如冠玉,一個長得柳嬌花媚,面孔確有幾分相似之處。
芷蘭引著觀風去了里間,門剛一掩上,她就換了一副埋怨的顏色說道:“這回一走又是一年多,爹娘都給你氣壞了,尤其是娘親。我們也都以為你在外邊已經待得樂不思蜀了呢。”
“哪里哪里,”觀風連忙辯解道:“我這不是一回來就趕著先來見姐姐你么。”
“哼,”芷蘭哧的一笑,瞥了弟弟一眼說道:“見我?來試探口風才是真的罷?”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幾案前坐了下來,親自沏了杯茶水。
被姐姐毫不留情地戳穿了目的,觀風的臉色有些訕訕的,搔了搔腦袋陪笑說道:“那……既然說到這個了,家里最近有沒有……再提那個說親的事兒?”
芷蘭責怪地瞟了他一眼,說道:“又讓我說了。難道爹娘再逼你成親,你就再跑掉?虧你也是見過一些世面的人了,做事怎的還是這樣沒成算?你看看你這一身臟兮兮的模樣,來,還是先喝口水罷。行了這么多的路,一定也累了。”說罷又親自將茶遞了過去。
觀風接過茶水一飲而盡,一抹嘴嘻嘻笑著說道:“還是姐姐知道疼人。那個……成親的事,還望姐姐能在爹娘面前替我說兩句公道話。你看,大哥已經為林家添了兩個孫子了,傳宗接代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既然如此,又何必逼著我成親呢?姐姐你也知道我,走南闖北、從來就待不住的一個人一要真成了親,豈不誤了人家姑娘?”
芷蘭兩手一攤不無遺憾地說道:“這個,我表示愛莫能助。爹娘決心已定,并不是我一兩句就能說服得了的。再說,這事都已經跟李家的人說定了,聘書也都下了,就等著你回來成親了。”
“啥?”觀風頓時作風凌亂狀:“我、我人都不在,他們怎么就這么定下來了?”
“這有什么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芷蘭不疾不徐地說著,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不仔細看的話,便看不出她眼睛里閃過的那一絲微微的狡詐之色。
“不行既然這樣,我還是不能回去牛不喝水強按頭,這件事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說不定再過個一年半載的,他們就打消這個念頭了。”觀風憤慨地說著,起身又要走。
“誒……”這一下,他不但起不來,而且忽然有種體內的力氣正在迅流失的感覺。他又努力抬了抬腿,覺完全不能動彈。身子癱成了一堆泥,軟軟地陷在椅子里動也不能動。桌上他喝過水的那個杯盞穩穩當當放在那里,光潔的釉面上一對荷間游魚,似在無聲嘲諷著他的疏忽大意。
回過味來,觀風氣恨恨盯著姐姐一字一句說道:“你、下、藥”
此時的芷蘭笑得桃花燦爛,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說道:“看來你的道行還是不夠深呀要是行走江湖時遇上俺這種惡人可咋辦呀?所以說嘛,還是在家安生待個幾年閉門思過罷。”
“你不是保證過以后再不用毒的嗎”
芷蘭笑瞇瞇說道:“偶爾還是會手癢的嘛。”見觀風陰沉著臉動了真氣,遂安慰著說道:“你也別怨我,其實我也是奉命行事。這一回,可是娘特許我這么做的。”
觀風臉色稍霽,但還是不大相信:“娘會讓你對我下藥?”
“去年你不告而別,音信全無,娘親真正是氣壞了。我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見她動這么大的氣。她說了,下一次只要見到你,無論如何也要把你扣押下來,哪怕……是用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手段。這可是她親口吩咐下來的,怪不得我。”
聽了這話,觀風嘆了一口氣,說道:“想不到,這回真把娘給惹惱了……我只是不想成親而已,倒不是存心給爹娘找不痛快的。”
“這話,你還是自己跟他們說去罷。”芷蘭看著他搖了搖頭,又開門喚道:“畫眉,叫幾個人把轎子抬過來。畫心,把少爺攙出去,送他去林府。”
“好。”那姐妹倆早在外邊聽得一清二楚,笑得樂不可支,聽得芷蘭吩咐,就立即行動起來了。
眼見畫心進來要扶他,觀風慌忙說道:“不敢勞師母大駕,一會兒讓他們把我抬進去就是了。”
畫心笑著揶揄道:“這會兒倒講規矩了,你師父出去尋了三個月也沒找到你,回來著實惱了一陣子。我看你啊,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么應付這個局面罷。”
目送著那頂轎離開了院,芷蘭的笑容越輕快了。這一來,總算完成了母親交下來的任務。當然,弟弟能夠回家,她更是由衷高興。三年前,顧松筠和畫心成婚,從此便收心留在湛家鏢局,做了總鏢頭。十七歲的觀風便獨自出師闖江湖,剗惡鋤奸,做了幾樁大快人心的案子,很快便在江湖上立身揚名,有了自己的名號“玉面公子”。雖然父親早已默許了觀風的這些作為,可母親畢竟愛子心切,不放心兒子一個人在外漂泊,于是便替他看好了一門親事,以為只要成了親,就能把他拴在身邊了。
芷蘭并不認為母親這種天真的想法會奏效。她之所以會聽母親的吩咐把弟弟扣下來,主要還是因為這門親事的另一個主角——那位李家姐。一想到那個古靈精怪的少女,芷蘭的唇角不由自主又浮起了一絲狡黠的笑容。這樣兩個有趣的人,若是碰到了一起,會生什么樣的故事呢?她真是非常好奇。
診完了最后幾個病人,芷蘭便迫不及待地要打道回府看好戲了。轎子剛走出一條街,她又突然改了主意:“等等,先去清風書院。”
這么多年過去了,清風書院依舊還是杭州最好的學堂。由于當初是由幾家富戶一起出資建成的,故而在這里念書的孩子,出身都是非富即貴。幾年前林慕白退隱杭州,便被邀請至書院教書。在他的提議下,出資最多的湛家決定降低學堂收人的門檻,束脩銀子減去大半,但無論貧家富戶的孩子,都要經過考試方能入院。這番舉動自是受到了百姓們的積極響應,雖然在當時遭到了一些大戶的抵觸,但經過一番勸說,終于還是推行了下去。
在林慕白的主持下,清風書院男女兩院的讀書風氣都變得更加濃厚了,許多天資聰穎卻出身貧寒的孩子也有了更多的機會出人頭地,考秀才的更是不勝枚舉。在杭州但凡是有孩子的人家,都以能考入清風書院為榮。甚至有那外鄉人家的子弟不遠千里慕名而來,只為拜在林先生門下為徒。
此時還未到放課時候,聽門上人說林先生正在書房批閱試卷,芷蘭便徑直往書房所在的里院去了。
日光正暖,路面上前一夜的水跡已被曬得幾無蹤影,只有里院院墻外的一排修竹下,微松的土壤還透著些濕意。順著這排竹子,越往里走越顯靜意。外院的朗朗讀書聲愈來愈遠,順著風捎來斷斷續續的只言片語,聽來也頗有趣。
芷蘭剛走進里院,就瞧見父親已從書房走了出來。只見林慕白一襲天青色長袍,棉布已洗得微微泛白。腰間掛著一塊羊脂玉佩,隨著他穩穩的步態輕輕擺蕩,在衣袍間若隱若現。除此之外,再無任何修飾。幾年來的賦閑讀書生活,遠離了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心靜身輕之下,益顯出了他飄逸淡雅的君子之風。
芷蘭邁步進了月門,略帶著嗔怪地說道:“每次都是這樣,還沒進院您就先知道了,想給個驚喜也不能。您現在做了先生,警惕性卻還是這樣高。”
林慕白微笑著說道:“正因為作了先生,才萬萬不能放松警惕。這滿院的孩子,大的大的,都是一肚子的鬼主意,一不心就會給他們捉弄了去。你忘了,你自己當年是如何整治先生的?”
芷蘭撲哧一笑:“那些都是陳年舊事了,偏偏您和娘總愛提。”
“今日怎的這樣得閑,可是想來看看辰兒的課業如何了?”林慕白一邊向外走一邊問道。
“非也。”芷蘭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說道:“有您親自調教,我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今天來,其實是給您報喜的。”她神秘地眨眨眼睛,本想等著父親追問,卻還是忍不住透了口風:“風兒已經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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