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待定的目光從空茫逐漸凝實,落在了阿瑞斯身上,沉默了片刻,忽然問:“老師,你覺得‘必要的犧牲’真的是必要的嘛?” 這個漫長的、數百年并未再提起的稱呼,讓阿瑞斯頓了頓,隨后頭也不抬地道:“當然!縱觀人類史,犧牲是文明前進的階梯,世界上哪有不付出犧牲就有收獲這樣兩全其美的事情?” “我也一直這樣覺得。”待定再次猛烈咳嗽了兩聲,隨后有些惆悵地道,“可是現在我忽然想到,或許是我們錯了。” “什么?” “也許犧牲是不可避免的,可是作為引導者,我們不應該把犧牲當做理所當然的東西。”待定伸出手,看著手指上沾染的余燼,喃喃道,“又或者,其實我根本不適合做一個引導者。” “當然!哪有引導人類前進的人會像你一樣優柔寡斷、瞻前顧后?”阿瑞斯終于校正好了方位,站起身心算了一下,“只要你的孤獨之神能夠阻攔深淵之神,他肯定要專心回去融合世界。等世界融合之后,我們還能有翻盤重來的機會。” “不會有了。” 待定平靜的聲音響起。 阿瑞斯一怔,抬起頭,看到了一只黑洞洞的、普通的槍口。隨后他嗤笑一聲:“你不會以為這個玩具能殺死我?別忘了我現在是蘇醒者。” 待定點點頭,將□□拿回,對準了自己的額頭。 阿瑞斯下意識伸手:“你冷靜!” “我很冷靜,老師。”待定緩緩地道,“你知道嗎,我發現你保留你成神之前軀體的實驗室后,就對你的軀體進行了一點調整,具體說來很復雜,但作用只有一個——把我們的生命關聯在一起。我死了,你也會死。” 阿瑞斯的瞳孔猛然收縮。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搶奪待定的槍支,但不知道為什么,最后還是慢慢放了下去。 “我們已經被證明是失敗者了。既然失敗,就不要給成功者添麻煩,消失就是對他們最好的祝福。” 待定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惆悵,“老師,現在我想,我從十幾歲跟您學習,就一直不知不覺地模仿您……我以為我走出了自己的路,可最后看來,到死也沒有擺脫您的陰影。 “如果能重來、如果能不一樣的話,我能不能像段燃、像聞離曉一樣,抓住每一只能夠抓住的手,挽救每一個能救下來的生命呢? “那種感覺,是不是比現在更好?” …… 聞離曉看著面前的孤獨之神。 從最早剛剛加入除魔協會、遭遇宅之神事件,他就和孤獨之神打交道了 。 可直到現在,他才真正見到孤獨之神的本體。 孤獨之神的本體是人形,可是并沒有臉——祂有五官,可是五官僅僅只是概念上的存在,無法被人正確地辨識到。 換句話說,就算見過孤獨之神的人,也無法記得自己見過,無法在人群中認出祂,無法與孤獨之神建立關系。 永遠的孤身一人。 聞離曉看著孤獨之神展開的、對此刻的他而言幾乎不值一提的位格領域,卻停下了腳步。 聞離曉身邊是段燃——只是段燃的身影略透著半透明,顯然只是在虛數界的同一個位置,并沒有位于實數界內。 段燃看著孤獨之神,眼神有些憐憫,微微嘆了口氣:“值得嗎?” 孤獨之神搖搖頭:“‘父親’給了我新生,給了我信仰與事業。我本就不是聰明有主見的人,只要‘父親’希望我做的,我就會做好。” 聞離曉盯著祂看了一會,忽然問:“你的位格很特殊。” 孤獨之神沒有否認:“從我成神開始,‘理解’就一直在我這里。” 聞離曉點點頭:“難怪。待定送你來的目的大概不是讓你送死,只是希望我能放你一馬。” 孤獨之神怔了一下。 段燃揚了揚眉,有點好奇:“小朋友這次這么大方?” 聞離曉對孤獨之神道:“我能夠走到今日,也有你一份功勞。就算待定希望你活下去,那你就好好活下去吧。” 孤獨之神沉默了下來:“我不懂你在說什么。但世界融合之后,我也活不下來。” “這就是待定讓你來見我的原因。”聞離曉淡淡地道,“當他死后,你唯一依存的存在消失,新的世界中就不會再有你的位置了。” 他伸出手,對著孤獨之神輕輕一點。 孤獨之神周圍的神秘忽然涌動,隨后凝聚成一條細長但是堅韌的絲,落入了聞離曉手中。 聞離曉輕輕握住了那根絲,對孤獨之神點點頭:“這樣,你就不再孤獨了。” 孤獨之神怔住。 聞離曉走過祂的身邊,輕輕拍了拍祂的肩膀:“不要隨便將你的‘存在’獻祭給任何人。有空回去看看你的母親和妹妹,我終究無法替代你。” …… 聞離曉站在已經失去動力而停止運行的房車面前,靜靜地看著里面的兩具尸體。 段燃確定地道:“都死了。” 聞離曉點點頭,忽然輕輕嘆了口氣:“我還在想,會不會有更多的后手、更多的陷阱。” 段燃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聞離曉的腦袋,但想起他們此時并不在一個世界內,還是放了下來,聲音溫和地道:“該回去了。” 聞離曉轉頭看著段燃。 段燃看懂了聞離曉的話語,唇邊泛起淺淺的笑意:“放心,我會好好等你回來的——說好了。” 他伸出手,做出了等待握手的姿勢。 聞離曉低下頭,又抬起頭,看到段燃明朗、不摻雜任何一絲陰霾的笑容,唇邊也慢慢勾起了暖意融融的弧度。 他伸出手,與段燃虛虛握在了一起。 兩個人一個位于虛數界、一個位于實數界,盡管在互相靠近,卻依然隔著不可逾越的維度。 可是此時,無論是段燃還是聞離曉,都似乎察覺到了對方掌心的溫度。 聞離曉忽然想起了最早的時候。 在他還沒有自我認知、還在黑洪水中被祈愿裹挾飄蕩的時候,曾經對著段燃伸出手,得到了一瞬間、卻永恒難忘的相握; 后來、再后來,他遺忘了一切,降臨到了這具人類的軀體上,與同樣遺忘了一切的段燃重逢。段燃邀請他加入除魔協會時,對他伸出手,得到了一次彼此試探、初步信任的相握; 最后,他們來到了這里,擔起了一切、放下了一切,再次對著彼此伸出了手。 這一次是他們相隔最遠的一次,卻也是他們相隔最近的一次。 倘若聞離曉在這之前,還在對自己的決定、對世界融合存在那么一絲不安與懷疑,現在已經徹底安心。 只要心隔得足夠近,再遙遠的世界都能相融到一起。 聞離曉唇邊笑意愈發擴散,身影忽然如夢幻泡影一般悄無聲息地消散了。 段燃維持著那個握手的姿勢,好一會才收回手,活動了一下手指,仰頭看著天空中的黑太陽,嘴角掛著同樣溫暖的笑容,無聲地自言自語道:“等你回來,我的小朋友。” …… 虛數歷2142年11月7日。 實數歷130年1月7日。 新歷元年1月1日。 分別了一百三十年的兩個世界,徹底回歸融合到了一起。 神創造世界用了七天。 新的世界并不是和平無憂的烏托邦,依然存在矛盾、沖突,依然有戰爭、敵對、傷害。 可是新的世界已經沒有人會畏懼每一個夜晚的月光,沒有人會擔憂自己只因為隨口說出某些話語而被神秘污染成怪物,傷害身邊的人。 希望如同世界融合成功那一瞬間飄飄灑灑、真實溫暖的陽光,落在了每一片土地上。 百廢待興的新世界,令人充實的忙碌填滿了每一個人的生活。 本該是全世界目光中心的兩個人卻悄悄地離開了,僅僅留下了兩張張紙條。 一張紙條上的字跡飛揚瀟灑: “我們出去度蜜月了!這次要解鎖更多姿勢!(這句被劃掉了)記得把協會欠我們的工資打在卡上!” 另一張紙條上的字雖然看起來很笨拙,卻寫得很認真: “加油。這個世界永遠愛你們。” (正文完) 待定的目光從空茫逐漸凝實,落在了阿瑞斯身上,沉默了片刻,忽然問:“老師,你覺得‘必要的犧牲’真的是必要的嘛?” 這個漫長的、數百年并未再提起的稱呼,讓阿瑞斯頓了頓,隨后頭也不抬地道:“當然!縱觀人類史,犧牲是文明前進的階梯,世界上哪有不付出犧牲就有收獲這樣兩全其美的事情?” “我也一直這樣覺得。”待定再次猛烈咳嗽了兩聲,隨后有些惆悵地道,“可是現在我忽然想到,或許是我們錯了。” “什么?” “也許犧牲是不可避免的,可是作為引導者,我們不應該把犧牲當做理所當然的東西。”待定伸出手,看著手指上沾染的余燼,喃喃道,“又或者,其實我根本不適合做一個引導者。” “當然!哪有引導人類前進的人會像你一樣優柔寡斷、瞻前顧后?”阿瑞斯終于校正好了方位,站起身心算了一下,“只要你的孤獨之神能夠阻攔深淵之神,他肯定要專心回去融合世界。等世界融合之后,我們還能有翻盤重來的機會。” “不會有了。” 待定平靜的聲音響起。 阿瑞斯一怔,抬起頭,看到了一只黑洞洞的、普通的槍口。隨后他嗤笑一聲:“你不會以為這個玩具能殺死我?別忘了我現在是蘇醒者。” 待定點點頭,將□□拿回,對準了自己的額頭。 阿瑞斯下意識伸手:“你冷靜!” “我很冷靜,老師。”待定緩緩地道,“你知道嗎,我發現你保留你成神之前軀體的實驗室后,就對你的軀體進行了一點調整,具體說來很復雜,但作用只有一個——把我們的生命關聯在一起。我死了,你也會死。” 阿瑞斯的瞳孔猛然收縮。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搶奪待定的槍支,但不知道為什么,最后還是慢慢放了下去。 “我們已經被證明是失敗者了。既然失敗,就不要給成功者添麻煩,消失就是對他們最好的祝福。” 待定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惆悵,“老師,現在我想,我從十幾歲跟您學習,就一直不知不覺地模仿您……我以為我走出了自己的路,可最后看來,到死也沒有擺脫您的陰影。 “如果能重來、如果能不一樣的話,我能不能像段燃、像聞離曉一樣,抓住每一只能夠抓住的手,挽救每一個能救下來的生命呢? “那種感覺,是不是比現在更好?” …… 聞離曉看著面前的孤獨之神。 從最早剛剛加入除魔協會、遭遇宅之神事件,他就和孤獨之神打交道了 。 可直到現在,他才真正見到孤獨之神的本體。 孤獨之神的本體是人形,可是并沒有臉——祂有五官,可是五官僅僅只是概念上的存在,無法被人正確地辨識到。 換句話說,就算見過孤獨之神的人,也無法記得自己見過,無法在人群中認出祂,無法與孤獨之神建立關系。 永遠的孤身一人。 聞離曉看著孤獨之神展開的、對此刻的他而言幾乎不值一提的位格領域,卻停下了腳步。 聞離曉身邊是段燃——只是段燃的身影略透著半透明,顯然只是在虛數界的同一個位置,并沒有位于實數界內。 段燃看著孤獨之神,眼神有些憐憫,微微嘆了口氣:“值得嗎?” 孤獨之神搖搖頭:“‘父親’給了我新生,給了我信仰與事業。我本就不是聰明有主見的人,只要‘父親’希望我做的,我就會做好。” 聞離曉盯著祂看了一會,忽然問:“你的位格很特殊。” 孤獨之神沒有否認:“從我成神開始,‘理解’就一直在我這里。” 聞離曉點點頭:“難怪。待定送你來的目的大概不是讓你送死,只是希望我能放你一馬。” 孤獨之神怔了一下。 段燃揚了揚眉,有點好奇:“小朋友這次這么大方?” 聞離曉對孤獨之神道:“我能夠走到今日,也有你一份功勞。就算待定希望你活下去,那你就好好活下去吧。” 孤獨之神沉默了下來:“我不懂你在說什么。但世界融合之后,我也活不下來。” “這就是待定讓你來見我的原因。”聞離曉淡淡地道,“當他死后,你唯一依存的存在消失,新的世界中就不會再有你的位置了。” 他伸出手,對著孤獨之神輕輕一點。 孤獨之神周圍的神秘忽然涌動,隨后凝聚成一條細長但是堅韌的絲,落入了聞離曉手中。 聞離曉輕輕握住了那根絲,對孤獨之神點點頭:“這樣,你就不再孤獨了。” 孤獨之神怔住。 聞離曉走過祂的身邊,輕輕拍了拍祂的肩膀:“不要隨便將你的‘存在’獻祭給任何人。有空回去看看你的母親和妹妹,我終究無法替代你。” …… 聞離曉站在已經失去動力而停止運行的房車面前,靜靜地看著里面的兩具尸體。 段燃確定地道:“都死了。” 聞離曉點點頭,忽然輕輕嘆了口氣:“我還在想,會不會有更多的后手、更多的陷阱。” 段燃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聞離曉的腦袋,但想起他們此時并不在一個世界內,還是放了下來,聲音溫和地道:“該回去了。” 聞離曉轉頭看著段燃。 段燃看懂了聞離曉的話語,唇邊泛起淺淺的笑意:“放心,我會好好等你回來的——說好了。” 他伸出手,做出了等待握手的姿勢。 聞離曉低下頭,又抬起頭,看到段燃明朗、不摻雜任何一絲陰霾的笑容,唇邊也慢慢勾起了暖意融融的弧度。 他伸出手,與段燃虛虛握在了一起。 兩個人一個位于虛數界、一個位于實數界,盡管在互相靠近,卻依然隔著不可逾越的維度。 可是此時,無論是段燃還是聞離曉,都似乎察覺到了對方掌心的溫度。 聞離曉忽然想起了最早的時候。 在他還沒有自我認知、還在黑洪水中被祈愿裹挾飄蕩的時候,曾經對著段燃伸出手,得到了一瞬間、卻永恒難忘的相握; 后來、再后來,他遺忘了一切,降臨到了這具人類的軀體上,與同樣遺忘了一切的段燃重逢。段燃邀請他加入除魔協會時,對他伸出手,得到了一次彼此試探、初步信任的相握; 最后,他們來到了這里,擔起了一切、放下了一切,再次對著彼此伸出了手。 這一次是他們相隔最遠的一次,卻也是他們相隔最近的一次。 倘若聞離曉在這之前,還在對自己的決定、對世界融合存在那么一絲不安與懷疑,現在已經徹底安心。 只要心隔得足夠近,再遙遠的世界都能相融到一起。 聞離曉唇邊笑意愈發擴散,身影忽然如夢幻泡影一般悄無聲息地消散了。 段燃維持著那個握手的姿勢,好一會才收回手,活動了一下手指,仰頭看著天空中的黑太陽,嘴角掛著同樣溫暖的笑容,無聲地自言自語道:“等你回來,我的小朋友。” …… 虛數歷2142年11月7日。 實數歷130年1月7日。 新歷元年1月1日。 分別了一百三十年的兩個世界,徹底回歸融合到了一起。 神創造世界用了七天。 新的世界并不是和平無憂的烏托邦,依然存在矛盾、沖突,依然有戰爭、敵對、傷害。 可是新的世界已經沒有人會畏懼每一個夜晚的月光,沒有人會擔憂自己只因為隨口說出某些話語而被神秘污染成怪物,傷害身邊的人。 希望如同世界融合成功那一瞬間飄飄灑灑、真實溫暖的陽光,落在了每一片土地上。 百廢待興的新世界,令人充實的忙碌填滿了每一個人的生活。 本該是全世界目光中心的兩個人卻悄悄地離開了,僅僅留下了兩張張紙條。 一張紙條上的字跡飛揚瀟灑: “我們出去度蜜月了!這次要解鎖更多姿勢!(這句被劃掉了)記得把協會欠我們的工資打在卡上!” 另一張紙條上的字雖然看起來很笨拙,卻寫得很認真: “加油。這個世界永遠愛你們。” (正文完) 待定的目光從空茫逐漸凝實,落在了阿瑞斯身上,沉默了片刻,忽然問:“老師,你覺得‘必要的犧牲’真的是必要的嘛?” 這個漫長的、數百年并未再提起的稱呼,讓阿瑞斯頓了頓,隨后頭也不抬地道:“當然!縱觀人類史,犧牲是文明前進的階梯,世界上哪有不付出犧牲就有收獲這樣兩全其美的事情?” “我也一直這樣覺得。”待定再次猛烈咳嗽了兩聲,隨后有些惆悵地道,“可是現在我忽然想到,或許是我們錯了。” “什么?” “也許犧牲是不可避免的,可是作為引導者,我們不應該把犧牲當做理所當然的東西。”待定伸出手,看著手指上沾染的余燼,喃喃道,“又或者,其實我根本不適合做一個引導者。” “當然!哪有引導人類前進的人會像你一樣優柔寡斷、瞻前顧后?”阿瑞斯終于校正好了方位,站起身心算了一下,“只要你的孤獨之神能夠阻攔深淵之神,他肯定要專心回去融合世界。等世界融合之后,我們還能有翻盤重來的機會。” “不會有了。” 待定平靜的聲音響起。 阿瑞斯一怔,抬起頭,看到了一只黑洞洞的、普通的槍口。隨后他嗤笑一聲:“你不會以為這個玩具能殺死我?別忘了我現在是蘇醒者。” 待定點點頭,將□□拿回,對準了自己的額頭。 阿瑞斯下意識伸手:“你冷靜!” “我很冷靜,老師。”待定緩緩地道,“你知道嗎,我發現你保留你成神之前軀體的實驗室后,就對你的軀體進行了一點調整,具體說來很復雜,但作用只有一個——把我們的生命關聯在一起。我死了,你也會死。” 阿瑞斯的瞳孔猛然收縮。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搶奪待定的槍支,但不知道為什么,最后還是慢慢放了下去。 “我們已經被證明是失敗者了。既然失敗,就不要給成功者添麻煩,消失就是對他們最好的祝福。” 待定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惆悵,“老師,現在我想,我從十幾歲跟您學習,就一直不知不覺地模仿您……我以為我走出了自己的路,可最后看來,到死也沒有擺脫您的陰影。 “如果能重來、如果能不一樣的話,我能不能像段燃、像聞離曉一樣,抓住每一只能夠抓住的手,挽救每一個能救下來的生命呢? “那種感覺,是不是比現在更好?” …… 聞離曉看著面前的孤獨之神。 從最早剛剛加入除魔協會、遭遇宅之神事件,他就和孤獨之神打交道了 。 可直到現在,他才真正見到孤獨之神的本體。 孤獨之神的本體是人形,可是并沒有臉——祂有五官,可是五官僅僅只是概念上的存在,無法被人正確地辨識到。 換句話說,就算見過孤獨之神的人,也無法記得自己見過,無法在人群中認出祂,無法與孤獨之神建立關系。 永遠的孤身一人。 聞離曉看著孤獨之神展開的、對此刻的他而言幾乎不值一提的位格領域,卻停下了腳步。 聞離曉身邊是段燃——只是段燃的身影略透著半透明,顯然只是在虛數界的同一個位置,并沒有位于實數界內。 段燃看著孤獨之神,眼神有些憐憫,微微嘆了口氣:“值得嗎?” 孤獨之神搖搖頭:“‘父親’給了我新生,給了我信仰與事業。我本就不是聰明有主見的人,只要‘父親’希望我做的,我就會做好。” 聞離曉盯著祂看了一會,忽然問:“你的位格很特殊。” 孤獨之神沒有否認:“從我成神開始,‘理解’就一直在我這里。” 聞離曉點點頭:“難怪。待定送你來的目的大概不是讓你送死,只是希望我能放你一馬。” 孤獨之神怔了一下。 段燃揚了揚眉,有點好奇:“小朋友這次這么大方?” 聞離曉對孤獨之神道:“我能夠走到今日,也有你一份功勞。就算待定希望你活下去,那你就好好活下去吧。” 孤獨之神沉默了下來:“我不懂你在說什么。但世界融合之后,我也活不下來。” “這就是待定讓你來見我的原因。”聞離曉淡淡地道,“當他死后,你唯一依存的存在消失,新的世界中就不會再有你的位置了。” 他伸出手,對著孤獨之神輕輕一點。 孤獨之神周圍的神秘忽然涌動,隨后凝聚成一條細長但是堅韌的絲,落入了聞離曉手中。 聞離曉輕輕握住了那根絲,對孤獨之神點點頭:“這樣,你就不再孤獨了。” 孤獨之神怔住。 聞離曉走過祂的身邊,輕輕拍了拍祂的肩膀:“不要隨便將你的‘存在’獻祭給任何人。有空回去看看你的母親和妹妹,我終究無法替代你。” …… 聞離曉站在已經失去動力而停止運行的房車面前,靜靜地看著里面的兩具尸體。 段燃確定地道:“都死了。” 聞離曉點點頭,忽然輕輕嘆了口氣:“我還在想,會不會有更多的后手、更多的陷阱。” 段燃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聞離曉的腦袋,但想起他們此時并不在一個世界內,還是放了下來,聲音溫和地道:“該回去了。” 聞離曉轉頭看著段燃。 段燃看懂了聞離曉的話語,唇邊泛起淺淺的笑意:“放心,我會好好等你回來的——說好了。” 他伸出手,做出了等待握手的姿勢。 聞離曉低下頭,又抬起頭,看到段燃明朗、不摻雜任何一絲陰霾的笑容,唇邊也慢慢勾起了暖意融融的弧度。 他伸出手,與段燃虛虛握在了一起。 兩個人一個位于虛數界、一個位于實數界,盡管在互相靠近,卻依然隔著不可逾越的維度。 可是此時,無論是段燃還是聞離曉,都似乎察覺到了對方掌心的溫度。 聞離曉忽然想起了最早的時候。 在他還沒有自我認知、還在黑洪水中被祈愿裹挾飄蕩的時候,曾經對著段燃伸出手,得到了一瞬間、卻永恒難忘的相握; 后來、再后來,他遺忘了一切,降臨到了這具人類的軀體上,與同樣遺忘了一切的段燃重逢。段燃邀請他加入除魔協會時,對他伸出手,得到了一次彼此試探、初步信任的相握; 最后,他們來到了這里,擔起了一切、放下了一切,再次對著彼此伸出了手。 這一次是他們相隔最遠的一次,卻也是他們相隔最近的一次。 倘若聞離曉在這之前,還在對自己的決定、對世界融合存在那么一絲不安與懷疑,現在已經徹底安心。 只要心隔得足夠近,再遙遠的世界都能相融到一起。 聞離曉唇邊笑意愈發擴散,身影忽然如夢幻泡影一般悄無聲息地消散了。 段燃維持著那個握手的姿勢,好一會才收回手,活動了一下手指,仰頭看著天空中的黑太陽,嘴角掛著同樣溫暖的笑容,無聲地自言自語道:“等你回來,我的小朋友。” …… 虛數歷2142年11月7日。 實數歷130年1月7日。 新歷元年1月1日。 分別了一百三十年的兩個世界,徹底回歸融合到了一起。 神創造世界用了七天。 新的世界并不是和平無憂的烏托邦,依然存在矛盾、沖突,依然有戰爭、敵對、傷害。 可是新的世界已經沒有人會畏懼每一個夜晚的月光,沒有人會擔憂自己只因為隨口說出某些話語而被神秘污染成怪物,傷害身邊的人。 希望如同世界融合成功那一瞬間飄飄灑灑、真實溫暖的陽光,落在了每一片土地上。 百廢待興的新世界,令人充實的忙碌填滿了每一個人的生活。 本該是全世界目光中心的兩個人卻悄悄地離開了,僅僅留下了兩張張紙條。 一張紙條上的字跡飛揚瀟灑: “我們出去度蜜月了!這次要解鎖更多姿勢!(這句被劃掉了)記得把協會欠我們的工資打在卡上!” 另一張紙條上的字雖然看起來很笨拙,卻寫得很認真: “加油。這個世界永遠愛你們。” (正文完) 待定的目光從空茫逐漸凝實,落在了阿瑞斯身上,沉默了片刻,忽然問:“老師,你覺得‘必要的犧牲’真的是必要的嘛?”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