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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黑騎士(下)-《歐克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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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之子

    By John French

    “何為過去之法度、未來之展望皆可測算之物?”

    ——阿爾比亞地下巢城流傳的俗語,由騰古斯特·梅林記錄于《毋可言述之王的王庭,第一卷》

    “我服從你的判決。”我說出這句話,俯首于槍口前。

    軍團士兵并未有所動作。他緊繃的手指正扣在爆彈手槍的扳機上。只需輕微顫動,撞針便會撞擊底火。這般沖擊會將彈頭灌入槍筒、推出槍膛,隨后便進入了我口鼻與頭骨間靜止的空氣中。這一瞬過后它的二次撞擊將會起火,到它撞上我頭骨的那刻會以超過每秒一千米的時速巡航。釘入我大腦的一瞬過后它將會爆炸——飛濺的鮮血與碎骨、彈片被拋入空氣。

    那命中注定的時刻起始僅需這位戰士顫動他的手指,僅需他判決我應當死去。他綠色的目鏡向下凝視著我——我可以感受到它們施加于我裸露頭皮之上的注視。

    我正雙膝跪地,襤褸的斗篷如同濕透的羽毛般掛在身上。他則全副武裝,理所應當地,盡管戰甲的顏色在黑暗的肌理之下無從顯露。此地,沒有什么可以存留完整;一切事物終將被侵蝕破壞得徒留虛影。

    我就出生于此,在深陷于阿爾比亞地下的牢獄,在地底的深淵中,那是流放者與犯罪者的領域。在我轉變榮升的那夜,盡管當年的大遠征才進行了幾十余年,卻已然留下了太陽之輝*。那使我比大多數人老邁,卻還是比某些人要年輕。那段歲月里,空氣中充斥著濃烈的命運的氣味。過去的黑暗無知在真相的啟明下蕩然無存,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否認它。那是一段榮光在我輩所有人之前熊熊燃燒的歲月,我們感受著它,即便是軍團之子。

    說實話,那道光芒是我所知的第一束光,又也許是我生平所知的唯一的光芒?現在我又舊地重游,被給予了我遲鈍頭腦的黑色所包容,在我的罪惡前藏匿,一切光明再次從我身邊消失。

    我抬起頭來,仰望他雙眼部位的綠色光線。“你至少得知道你要殺的人是誰吧?”

    “我知道你是誰,費爾·查羅斯特,第八軍團的食夢者。”戰士通訊器部位的格欄在他停頓時發出咔嗒聲。“我為你而來。”

    聰明。倘若他不是一個穿梭于數個夜晚的黑暗中將我追蹤捕獵的戰士,我甚至會說他是在搞笑。

    “你知道我的名字,但這不足以令你在奪人性命前施加判決。”我提醒他,“這點上你得信我。”

    “我不需要知道關于你的其他信息。”

    “審判可以是盲目的,但不應愚昧。”我深吸一口氣,仰視著爆彈手槍的槍筒以及上方閃光的綠色雙眼。我很好奇他看到了什么:一個跪倒在塵土中的老人,臟亂的胡須垂在布滿疤痕與皺紋的老臉下?或者他還看到了別的什么,一些不值得……施加惋惜的事物?“你該知道你將刑決的人是誰,通常都是這樣的。”我揚起左手,放在額頭上。“我會向你展示。”

    他沒有動,扣著扳機的手指靜止不動,在生與死之間保持著平衡。

    “不。”他拒絕。

    我笑了,卻不是出于幽默。假如我必死無疑,那也是以我的方式。畢竟,倘若我等摒棄了我們賴以生存的真相,我們將會成為什么?

    “這不是一個提議,”我說道,并向他展示了過去。

    *Sol是Solar的簡稱,此處將其視作太陽系中的太陽。

    它起始于黑暗中,當然如此——在我失落的并不清白的童年歲月里。

    我睜開雙眼,陷入盲目。戰火在我面前炸燃的剎那我向洞內的巖脊躍去,點狀閃光在我的視野中翻滾,熊熊燃燒,混同氖氣殘痕與白色破片一道沸騰。我在空中轉身,眼睛與神智被致盲的閃電雷云翻攪著。光亮在我顱內像火一樣燃燒。我撞上某樣堅硬的東西并開始順著它滑下來,雙臂撲騰著空氣。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臂。我感受到了緊繃的肌肉與光滑的皮膚。我開始掙扎,然而光線仍舊在我的感知里燃燒。那臂膀將我拉了起來,把我往下一扔丟在堅硬的金屬上。我的呼吸越發困難,但還是胡亂踢打并嘗試爬走。一只手臂圈住我的喉嚨并收緊。

    “別動。”那聲音在我耳畔嘶嘶作響。

    我停止了動作。我認得這個聲音。現在想起她來是很奇怪的,談及她來會更加奇怪。卡莉奧佩*——那是我記憶她的方式,盡管這并非她的名字。她沒有名字。生于暗夜之人的說話聲調是嘶嘶作響的,是緊咬的牙關間的呼吸嘆氣,是靜滯的空氣中無從回響的聲音。她值得那個名字。

    “我看不見。”我回答,喉間的呼吸零亂破碎。

    “為什么不睜開你的眼睛呢?”

    我沒有回答。事實上我不知道該不該回答。有時愚蠢不需要原因。

    “我應該在找到你時就把你丟下。我應該割開你的喉嚨,把你丟給那些饑腸轆轆的家伙作誘餌。”

    這些話是真的,而且就算她是我們家族同胞中的任意一員,她也會這么做的。但在此之前她并沒有這么做,接下來也沒有。

    “獵物在何處?”我詢問道,在疼痛從我體內流走時顫抖著。

    “近了。”她回答,靜若止水。“現在它不知道我們在哪里。”

    “有多少呢?”

    “一只,只有一只。”

    “它是什么?”

    漫長的一次心跳間她什么也沒說。

    “我不知道。但它會死在我們死去之前。”

    *Calliope,希臘神話中掌管史詩的繆斯女神

    當我們闖入粱道網*之時,獵手已在等候我們。它很巨大,行動卻比我生平所知的一切都要迅速。它的槍擊撕裂黑暗,我們跑了起來,爆炸在我們周圍起舞的同時連爬帶擺地穿過鋼梁。我不知道他是誰或者它是什么,但我了解它。就如同我們折磨那些從上方的光明世界墜下來的家伙,這個生物現在為我們而來了。

    但我們并不習慣成為獵物。就在此處,在諸多來自地表的兇殺者與人渣間,我們本該是獵人。

    “我們等著?”我問道。光照造成的傷痕在我的視線中流淌,饑餓與憤怒取代了恐懼。

    “是的。”她深吸一口氣,“然后我們追捕它,直搗心臟。”

    她在獰笑,微不可查的一束光線捕捉到她鋒利的牙尖。

    “我們直搗心臟。”我重復道。

    我靜止不動。血液流動減緩。我可以感受到銹跡與皮下的濕氣,那些裂縫間的綠銹,鉚釘上的團塊。

    我們等待著,一片黑暗在我們上方流動。洞窟中低沉的鳴響逐漸明晰:咯吱作響的幾公里長的壓扁的糾結的金屬在他們移動時唉聲嘆氣,微不可察的空氣流動在隧道與洞穴間吹拂時的奏響的歌曲,水滴落在銹蝕的鐵板上發出的滴答聲。

    那些生活在太陽光照射下的,抑或身處熔爐熾熱的紅光間,抑或身處于閃爍著微光的運轉機械間的人們,認為黑暗是定不存在的。然而黑暗有形有質——它擁有褶皺與高度,如同沉不到底的深水。據說泰拉之上曾有過天然形成的海洋,最壯偉的黑暗在遠離他們地表的海溝中常駐。倘若類似的故事還有什么真實的地方,那也許就是黑暗不會因海洋的枯竭而消亡。

    也許它只是流入了更低處,流入此地。

    我們兩人都成為了黑暗的一部分。我們消失不見。這并非神秘抑或某種超然脫俗的力量。這僅是一樣單純的事物:靜止。當你靜止不動時,黑暗會將你帶走,將你變成它的一部分。你的軀體被分解成破碎的輪廓,你的面容將會成為幕簾上折疊的布料,你的手指將會化作森林中的落葉。某些人也許會說,如此伎倆在生存面前僅是一個玩笑,可對我們來說卻不是。對暗夜之子來說不是。我們掌握此技,因為我們生來便會。我們如兇殺者般掌握此技。

    時間延展開來,只為我緩慢的心跳而明晰。

    最后,卡莉奧佩出聲了。

    “它走了,”她說,手指在我的胳膊上無聲地起舞。“它往更高處挪了。我們跟上。”

    我沒有回答,代之以攀在巖脊上伸展身體,跳入翹首以待的黑暗懷中。我落腳于一道橫梁并向上跑去,手足落在滑溜的潮濕表面不發出一點聲音。我感受到前方空間的開闊于是縱身一躍。剎那間我的手觸摸到冰冷的金屬,我高高蕩起,著地,繼續奔走。卡莉奧佩緊隨我身后。我們是兩個蒼白的鬼魂,在無光的橋道上寂靜、輕盈地起舞。

    獵人現在已經成為了我們的獵物,它移動的很快,非常快。即便看不見它,我也能感受到在它行動時它的蠻力正撼動著橫梁間的連接板。我沒在搖擺奔跑著追蹤它的時候思考過他為何為我們而來。我唯一的想法是,他非我族類,他試圖殺我們,他理應去死。這并非憤怒使然,這只是事實。

    然后獵物停了下來。

    *原文是eb,查來查去似乎只有工程結構學上的梁腹板(指梁除去與板重疊所剩下的部分)、連接板這個意思更符合文意,在文中應當是指那些懸在洞穴半空的橫梁(girder)之間的連接橋道?

    我們悄然移動得越來越近,輕柔地穿行于陰影與陰影之間。電力的嗡嗡聲充斥空氣,令我牙酸的聲音。它轉過頭來四處察探,盡管我懷疑它是否能看到。我們靠得更近了。卡莉奧佩朝別處蕩去以便從另一個方位接敵——你永遠無法獨自干掉獵物,或者從單一的方位干掉。獵物仍未移動。也許它迷路了?深沉的黑暗完全可以使然,可以吞噬所有方位與記憶,在原處徒留瘋狂。

    我從腰上解下玻璃碎片用作刀刃,一邊靠感覺尋路一邊輕柔地匍匐至獵物上方。我無聲地深吸一口氣——現在我可以在上方嗅到它的血氣。它已有過殺戮。此地還有別的味道,過熱的電路與浸油的機器的臭味。我緩緩轉過頭來聆聽,感受著緊貼皮下的金屬的顫抖。

    我蓄勢待發。卡莉奧佩可以第一個行動;這是我們的方式,一種未經事先討論、向對方解釋即可達成的共識。玻璃碎片捏在我手指間逐漸變暖。

    卡莉奧佩自黑暗中猛地蕩出,她的跳躍產生的噪音幾乎微不可察。幾乎。

    伴隨著機械的一陣轟鳴,獵物的頭擰轉過來。它的眼睛亮起,紅光穿透了鋼梁的連接板。卡莉奧佩在它轉頭的同時襲向它,光線被她手中的玻璃刃片散射,她將利刃捅入了獵物的脖子中。它十分巨大,是個由金屬與剛硬的角度塑造的人形。刀刃破碎而獵物照常轉身,飛快眨眼,捏著卡莉奧佩喉部的手逐漸收緊。

    我一躍而起,利刃緊握在手。

    獵物仍將卡莉奧佩舉在空中。她掙扎著,抓向它的腰。我跳到了獵物的肩上,倚仗我全部的體重與力量將玻璃刀刃向下刺入它的脖子。獵物拱起身體,我的手浸泡在噴涌而出的粘稠溫暖的血液。

    趁他蹣跚不穩,我從他肩頭躍下。卡莉奧佩自它猶疑的抓握間脫身。獵物戰栗著,它猩紅的雙眼像兩扇封閉著純粹鮮血領域的窗戶般發著紅光。卡莉奧佩沒有逃跑。她仍舊抓握著一片刀刃,高高舉起并刺入獵物其中一只發紅光的眼睛。它的頭猛地回轉,但它離隕落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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