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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峰覺得自己這輩子的運氣實在不怎么樣。

    他本來是一個大漢治下的普通平民，莫名其妙就被黃巾軍卷入了戰亂，一家人死了一大半；兩年前帶著母親和妹妹――家里僅存的親人逃到新野，結果剛過了一年，曹丞相又帶著大軍過來搶地盤，他在混亂中再次與家人失散，一個人逃到了附近的郡縣，被駐守當地的曹軍強行抓了壯丁，最后成了曹操軍的外圍部隊的附庸部隊的一個普通士兵，被分配在上庸城守城門。

    雖然保住了命這一點值得慶幸，但是王峰對眼下的生活并不滿意，他只是滿懷厭倦，每天發呆度日，偶爾會想想母親和妹妹怎么樣了，聽說新野劉使君舍身把十萬百姓送去了江東，只希望這其中也有她們吧。

    但這種想法沒持續多久，他就陷入了恐慌。曹丞相雄心勃勃，帶著幾十萬大軍出發直奔江東而去，一時間令王峰惴惴不安：對于曹軍的軍紀，他從來不抱任何信心，曹軍屠城和劫掠的事情他也聽得足夠多了，江東一旦失守，他幾乎不敢想象家人的下場――如果她們去了江東的話。

    不過很快傳來新的消息，曹丞相居然在赤壁被打得損兵折將，狼狽不堪地逃了回來，而做出致命一擊的，正是一度音訊全無的劉使君！

    “劉使君大仁大義，吉人天相。”幾個同樣是從新野被抓來的同僚為此還暗地里偷偷禱祝了幾次，甚至設想過劉使君如果帶著部隊殺回來的話是要望風而降還是主動投誠，“自從黃巾之亂以后，也就劉使君來的那三年過上了好日子，比起曹丞相這邊養著虎狼吃人，選誰更好還用說嗎？”

    可惜最后什么也沒發生，劉使君始終沒有回來。

    但是他的消息卻一直沒斷過，只是離上庸更遠了。聽說劉使君去了益州，聽說劉使君去了涼州……直到一個多月前的一天，一個士兵失魂落魄地說，他聽城里駐扎的曹軍正規部隊的人提起，劉備帶數萬人馬突襲長安，最后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連劉使君也……難道這天下，真的沒救了嗎？”

    王峰知道，曹軍治下的郡縣絕對不像表面上那樣平安無事。就拿在上庸附近的樊城來說，守將乃是統率虎豹騎的曹仁，有傳聞他每日都要上千牛羊來喂自己麾下的野獸，若是牲畜湊不夠，便拿城里的俘虜甚至是百姓開刀――不管傳聞是否屬實，王峰絕不想這種事落到自己頭上，也不止一次想過逃走。

    但是在這紛擾的亂世里，又能去哪兒呢？現在到處都是亂糟糟的，曹軍控制的地方已經算是比較穩定了，據說比較亂的地方，比如徐州、壽春等地，現在差不多發展到人吃人的地步，至于黃巾余黨、各路山賊馬匪更是多如牛毛，根本沒有平民敢在這種形勢下離開城池太遠，王峰想來想去也只能放棄當逃兵的計劃，繼續他無精打采的軍營生涯。

    不過沒人管他，因為上庸守軍里像他這樣的也不止一兩個。

    駐守上庸的部隊里，真正直屬曹操的只有兩一千，其他都是戰亂中被裹挾加入的新軍，比如荊州的降軍，沿途被抓的百姓，甚至還有當年的黃巾黨，而上庸看上去也不像兵家必爭之地的樣子，于是堪稱烏合之眾的守軍士氣也就只能維持在不崩潰的基準線，說不定一群路過的土匪就能把城奪下來。

    當然，這種事只存在理論上的可能性。上庸萎靡的士氣不代表它就真的是好捏的柿子，就在三個月前，不知道從哪里流竄來的兩千多馬賊試圖碰一碰運氣，朝上庸發動了攻擊，而守城軍士果然也是靠不住的，還不到半個時辰，上庸的城門就已經被奪了下來。

    但這時候駐守城內的曹軍出動了一半。

    五百步卒在他們的指揮官牛金率領下，輕而易舉把這群馬賊斬得七零八落，只有幾十騎逃了出去，剩下的則全部被砍了腦袋掛在城墻上，直到今天。

    “沒有一觸即潰，也沒有人投降，也還將就了。”戰后，那個名為牛金的曹軍將領對守城這群游兵散勇如此評價，也不知道是夸還是在損，“保持這樣就好，不要生出奇怪的念頭。”

    不過這種體諒的態度直接后果就是，士兵們更加得過且過了……

    王峰本來以為，這種日子還會持續下去。

    但是就在一個月前，一份通緝令送到了上庸。這是由特別法陣生成的通緝令，要制作一份花費甚多，王峰對其只是有所耳聞，現在這種高檔貨居然發到了上庸這個等級的小城，可見發布者對通緝犯的態度。而當他看到通緝令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最后一次看到法陣上映出的那個人，正是差不多一年前。在新野逃難的人群中，那人始終站在最顯眼的地方，指引百姓們前進方向的身影。他衣衫凌亂，頭發散亂，滿臉是汗，看上去狼狽不堪，完全沒有一城太守的風范，但是他的眼睛始終明亮，他指向的地方，所有人都無條件信任，并不抱任何懷疑地按他的指示往前走去。

    他給了新野的百姓希望，他被認為是唯一可以阻止曹操野心的人，當他的死訊傳出時，不知道有多少人黯然神傷，就像天塌下來了一樣。

    “劉使君……還沒死！”身邊的同伴拼命壓抑著興奮的語氣，“曹操還在找他！”

    王峰同樣激動得身體微微發抖，雖然不知道劉使君現在是什么情況，但只要他還在，希望就還沒有斷絕！

    “此人名為劉備，字玄德！”牛金大聲道，“本為漢室宗親，領新野太守之職，卻心懷不軌，竟試圖對抗朝廷大軍，罪不可赦！我知道你們有人見過他，還有人曾經是他的子民！但他現在是大漢的罪人！你們要搞清楚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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