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尾聲(2)-《蒸汽偃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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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墨痕并沒有立即給出答復。
她心里并非沒有一點要回機樞院的意思。她從小將這條路視作人生的唯一出口,盡了一切努力,好不容易走通,又豈是那么容易放棄的呢?
可她是的確認真想過要放棄的。
玄女教一役之后,她和元憑之便按照機樞院原定的計劃繼續向南。在錦娘的協助下,余墨痕第一個躍入了南荒的深海之中。
她和數臺蜃龍一起,在那片碧藍的海邊過完了整個冬天。其間帝都也偶爾送來過幾個負責后續支援的偃師,但這些人又很快因為各種原因先后調離。到后來,連錦娘和元憑之都被機樞院召了回去。這支先鋒隊伍的人員不斷變動,真正一直留在海邊的,到頭來居然只有余墨痕自己。
或許是不斷的下潛和探索讓余墨痕獲得了遠超常人的經驗,又或者完全是運氣使然,第二年春天的尾巴上,她已然不記得自己是第多少次出水,卻終于帶出了千歲金。
被無望的氣氛和重復的勞作折磨了數月的先鋒隊伍一陣狂喜,就此重新呈現了生機。一行人乘勝追擊,通過持續三日的挖掘,證明了余墨痕所找到的當真是一處前雖未有的巨大金礦。聽聞喜訊,已許久沒有消息的帝都以最快的速度派出了下一批人手——送出了一點甜頭之后,南荒再也不是一個人人避之不及的蠻荒之地,而是滿載著千歲金的寶藏所在。淌著金光的利益在遠方招手,朝廷再也不必為無人可用而發愁。
余墨痕打先鋒的任務既然已經圓滿完成,機樞院便發出信報,要將她召回去。憑她先后平玄女教、探海中金的豐功偉績,跟隨信報一同到來的,還有一紙名為“護國偃師”的攫升令。
余墨痕從前只關心自己的俸祿升降,對于大齊帝國復雜的官職系統則頗為懵懂,根本不知道所謂“護國偃師”是個什么職位。
況且在那個時候,就連薪俸也已經無法打動她了。登上玄天熾日之前,余墨痕便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留在被她兩枚陰陽重炮轟成廢河焦土的地方,憑著自己的力量,讓這片土地與周遭受苦受難的平民慢慢恢復原狀。
她也當真這樣做了。
被玄天熾日那兩枚重炮夷為平地的地方寸草不生,周邊卻還有安土重遷、不肯搬離的平民,后來便建了定南鎮。這地方雖然沒什么農業價值,卻是帝都第一條通往南荒深海的官道所經之處,因此這鎮子也逐漸成了氣候。
余墨痕原本只在周遭孤魂野鬼似地低調游蕩,以教當地人說官話為業,順便鼓勵他們向不斷涌入的齊人學習先進的技術。后來定南鎮漸漸成了型,余墨痕便又突然冒了出來,使盡她從前跟元憑之和凌艾學來的那點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本事,通過大齊帝國在此地建立的宣慰司,跟朝廷要了一座講武堂。
不成想,宣慰使大人不知從哪兒聽說了余墨痕從前的事跡,還滿腔好意地幫著機樞院勸過她幾回。然而余墨痕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幾通胡說八道,硬是叫宣慰使明白過來,她若一走,此地初初建立的偃甲之學先進風尚,怕是要胎死腹中了。
余墨痕原以為今后的日子不過如此了,官話圖僳話混著說,教一教偃甲的構造和使用——她從前不信資質一說,如今自己做了夫子兼教官,便漸漸明白過來,此地的孩子或許當真沒有她當年的資質。她也不指望這些少年人將來能再改出一具玄天熾日,只巴望著他們能把民用的偃機折騰明白,省得她好不容易給當地人造了一批偃機出來,幾下又給人弄壞了,到頭來還是只能她自己來修,好不麻煩。
再后來,宣慰使真把講武堂當了回事,又問起余墨痕軍武教育之事來。余墨痕原本也為這種貧瘠地方女子的狀況發愁,當下與宣慰使一通合計,竟然得出了一套歪理邪說,認為要強健女子的內心,首先要強健她們的體魄。她便難得地與屈濯英聯系了一回,要來了幾套偃甲,在講武堂練起兵來。
練兵并非一日之功。幾個月過去,這些半大孩子并沒有練出什么氣候來。但余墨痕自己身為女子,身手上兼具力量與技巧,得她指點的小姑娘們,也不一定會輸給同齡的男孩。這一練,便給本地的小姑娘們練出了底氣,余墨痕覺得有些作用,竟也認真起來,真打算做個正經的講武堂山長了。只是有時深夜輾轉難眠,余墨痕也會披衣起來,提筆作一副或許永遠也無法實現的偃甲。她一身的本事從來不曾廢棄。于她而言,唯有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一顆孤寂悵惘的心才能獲得些許平靜。
直到前些日子,宣慰使告知她機樞院有人前來探訪,余墨痕再一問,才知道來人竟是元憑之。
她在此地閑散了好幾年,原本也沒當回事;然而元憑之當真來了,她卻立刻躲進了倉庫里去,好半天才說服自己,走出來接待這位“貴客”。
卻沒想到,來的依然是個說客。
元憑之照舊是從前溫文爾雅善解人意的翩翩公子,并未逼迫余墨痕作出決定。他最終只說已經在機樞院耽擱了許多年,這一回,即便沒法子把余墨痕勸回帝都去,他也非得解甲歸田不可了。他早說過年歲不等人,嘉沅江上的柴靜流,豈非已經等了他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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