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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尋愿-《寒山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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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瀾不咸不淡道:“大概是墨凐天賦驚人,讓衛曦一見之下就起了收徒的念頭,所以就從魏王手里把人騙走了。”

    洛元秋笑了笑,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轉,托著下巴道:“真奇怪,她為什么非要帶走墨凐呢?”

    “還記得那夜圣女施展觀星之術嗎?”景瀾說道,“衛曦好像借此在尋找什么。”

    洛元秋道:“她在找人?那人就是墨凐?”

    景瀾一把捂住她的嘴低聲說道:“噓,你若是這么想知道前因后果,不如少說些話。”

    星光下衛曦輕輕撫摸著牡鹿,看著它溫順的眼睛,低聲道:“這一路多謝你了,來日有緣再見吧。”

    她指尖在半空微微一動,那牡鹿雙耳一顫,猛然站了起來,警惕地看著衛曦,向后退了幾步,轉身鉆進了密林里。

    衛曦目送它離去,道:“既然已經醒了,就沒什么話想問嗎?”

    地上那人動了動,緩緩坐起,道:“你是何人,是誰派你來的?”

    衛曦道:“沒人派我來。”

    墨凐目光一凝,緩緩道:“我猜一定是國君命你這么做的,是不是?他之所以將我召回,想來是為了今日。那琴曲及畫卷,還有我恩師之事想必也是他告訴你的,不知我猜著了幾分?”

    衛曦聞言一笑,轉過身摘下罩眼的布條說道:“無人能指使我去做什么,我又不是刺客,來到魏國也不是為了殺人。放心罷,我住在海中,是個方外之人,世間種種爭端都與我無關。我來,只是為了找一樣東西。”

    面前人容貌秀美,雙眼明亮如星,哪里是眼盲之人應有的樣子。墨凐冷冷道:“原來你不是瞎子。”

    衛曦扔下布條道:“眼睛不好,見不得日光。我可從沒說過我是個瞎子。”

    墨凐環顧四周,山谷中漆黑一片,連蟲鳴聲都聽不見,確實是個殺人埋尸的好地方。她道:“還啰嗦什么?這就動手罷。早些殺了我,提頭回去向你的主人復命領賞金去罷。”

    誰知衛曦竟坐了下來,道:“我累了,奔波勞碌了多日,等天亮后再說。”言罷她仿佛不經意般道:“反正你也不急,不如也歇一歇罷。”

    隨即打了個響指,墨凐身軀微晃,腳步虛浮,咬牙切齒道:“你到底是……”

    她單膝跪地,勉力支撐數息,可奈何眼前昏昏沉沉,徹底跪倒在地。她在亂石中一陣摸索,似乎是想借力重新站起來,最后只得不甘地閉上眼睛。

    一夜很快過去,清晨涼風拂過,明亮的光芒落在眼上,令墨凐驀然清醒過來。下一瞬眼前出現一道人影,她反手拔出一早藏在袖中的發簪,想也不想就朝著那人刺去!

    衛曦的聲音卻從她背后傳來,在山谷中回蕩:“昨夜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我不是刺客,也不會隨隨便便就殺人,你用不著這樣。”

    墨凐方才分明見她就在身前,卻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無端想起曾見過的那些修行之人詭譎莫測的身法手段,心中戒備更甚,道:“這是什么地方?”

    這山谷覆滿藤蘿,隨處可見坍圮的矮墻與半掩在泥土中的磚石廢瓦。在深處幽暗的角落,竟有石雕的飛檐從石壁上延伸而出,檐下有一漆黑洞口,下接一方石臺,臺下飾著古樸的海潮紋。

    那石臺凹鑿,從洞中源源不絕涌出清水,流入下方的水渠,最后匯入東南角的一方深潭之中。

    衛曦坐在亂石堆上道:“這是古時越人祭器之所,器成之前,在爐中為火淬煉,不見三光。取器之時,需以灰燼包裹,再浸入凈水中,等待水流將灰燼化去,方能將其取出。”

    “公主殿下,”她溫和道,“我并無惡意,只是想請你潛入這潭水下取一樣東西。當然,此事無論成敗,我都會放你離開……不知你水性如何?”

    她所說的水潭正是水流匯聚處的那方漆黑深潭,被草木所環繞。草葉間有一座低矮的石像,形如獸類,前爪伸向潭邊,微微勾起。

    墨凐沒有說話,望向那深潭片刻,挽起長發解衣道:“我現在相信你不是刺客了。”

    衛曦道:“我一向以為,不管何時何地,殺人都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妄動殺念。”

    “不到萬不得已?”

    墨凐重復了一遍,語聲中帶著幾分嘲弄之意,說話間腰上飾物與外袍隨之落地。她內里只有一件薄衣,在晨光下身姿清晰可見,與赤身也無差別。踏過密葉,她步步向水潭走去,行至半路忽然回頭,注視著坐在高處的衛曦道:“你是修行之人?那畫卷及琴曲之事,你又是從何得知的?你說琴曲是你親長所作,這話到底是真是假。”

    衛曦兩指并起指天,那是一個起誓的姿勢:“是真的,你說的那卷畫,就是出自我之手。”

    墨凐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道:“那畫卷是數百年前流傳下來的古物,你說它是你畫的?”

    衛曦卻不反駁,悵然地笑了笑,躍下石堆快步走到景瀾身邊。她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風姿秀麗,舉止間有種難以形容的韻律,唇角總是微微上翹,未語先笑,讓人心生好感。她越過墨凐身側,來到潭水邊道:“那幅畫呢?”

    墨凐道:“已經被燒了。”

    衛曦點點頭,沒有追問,只道:“人心中的貪欲就如烈火,一旦燃起便無法澆滅,只會越演越烈。”

    墨凐微微一驚:“你……”

    衛曦截斷她的話道:“在這潭水下有一座石人像,下潛之時,無論你看見了什么,或是聽見了什么,都不必理會,只需將石像手中的東西解下帶上來。”

    “切記,除了石人手中的那樣東西,其他的一概不要動。一旦取走此物,必須立刻返回,不可久留。”

    墨凐走到她身后,道:“你還沒告訴我,那東西長什么樣。”

    衛曦稍稍思索,答道:“時間太長了,我也記不太清了。只要你到了水下見到它以后就明白了。”

    她轉過身突然抓住墨凐的左手,在她掌心間重重一按!

    墨凐吃痛掙扎,怒道:“放肆!你竟敢——”

    話音截然而止,她看見衛曦眼中銀光流轉,霎時為之一震。衛曦平靜地看著她,慢慢合上眼,雙手握住墨凐的手貼在自己額頭,低聲道:“這道符暫時借給你,我會在這潭邊等你,一刻之后,務必從水下返回。”

    墨凐掙脫開她的手后退半步:“如果我沒有找到你要的東西呢?”

    衛曦笑道:“那就不必勉強,保命為上。”

    墨凐深深看了她一眼,俯下身雙手探入水中,如游魚般滑入水,消失在了水潭邊。

    衛曦目光落在高處,在石壁極為隱蔽的角落,隱約可見數排遒勁有力的字跡。字跡一旁又有幾豎歪歪扭扭的小字,雖扭曲難認,卻也被人深深刻在石壁上。

    她無聲笑了笑,道:“好久不見,師父。”

    不過半刻譚水微晃,由幽深化為清澈的碧色,宛如琉璃。水下似乎發生了什么變故,水流逐漸向著中心旋轉,動蕩不休。衛曦低頭看了看,手從水面輕輕拂過,如在安撫一只猛獸。那譚水慢慢靜了下來,仿佛有股更為強大的力量迫使它不得不暫時服從。

    在水潭完全恢復幽深之色的最后一刻,一人破水而出,衛曦準確無誤抓住她的手臂將她迅速拉離潭水,墨凐在地上剛一站穩便立刻甩開了她的手,向著日光所在踉蹌奔去。

    她明明剛從水中出來,但發尾衣角卻凝著碎冰。她抬起右手,五指指尖已經變得如冰般透明,雖站在烈日下,仍如置身于冰雪之中,寒意不曾消散半分。

    墨凐神色恍惚,拾起衣裳披在身上,定了定神后道:“你告訴我,水下那些都是什么東西!”

    “噓。”衛曦輕聲道,“不要多問,把東西交給我。”

    墨凐左手緊攥著,道:“這是什么?”

    那潭水一離開束縛便再度化為碧色,劇烈晃動起來,向著四面八方不斷涌出,很快蔓至附近。衛曦站在水中道:“對你來說它是個無用之物。”

    “你要用它來做什么?”墨凐冷冷道,“你若是不肯實言相告,那就別怪我毀了它。”

    她松開手,一條細鏈垂下,纏繞著一個拇指大小的珠子。那珠子中氤氳著一團紫氣,由深至淺,在日光下不斷變化著,色彩瑰麗難言。

    衛曦道:“這是一把弓,無所不中。只要你想,它能射中這世間的一切。”

    “你說這珠子里藏著一把弓?”墨凐捏住細鏈在手中甩了甩,道:“這種話,你覺得難道我會信?”

    她兩指夾著珠子道:“雖不知這到底是何物,但它既被人放在那種地方,想來也不會是尋常之物。要是落在有心人手中,于國于民都未必是件好事。”

    衛曦聽她話中之意竟是打算毀了珠子,忙道:“等等!”

    話音未落業已太遲,墨凐已經握著珠子朝石頭上重重摔去,只聽一聲碎裂的輕響,珠子上立刻出現了裂紋,其中所藏的紫氣很快流失殆盡,珠子也滾落進草叢里。

    衛曦身法極快,幾步從那草中撿起破碎的珠子,難以置信道:“這里面的東西呢?”

    墨凐漠然道:“此物頗為邪性,不當留于世間,不如盡快毀去。”

    即便到了這時候衛曦臉上也不見怒意,她嘆了口氣道:“為何不先聽我把話說完?這譚水之下本為一方淬煉之地,從煉爐取出的法器若是經不住這萬丈寒冰的侵蝕,便會斷于譚底。它既然被人放在那種地方都能安然無恙,又怎么會被你隨手一扔就徹底毀去?”

    水流已經漲至人膝,不久之后便將淹沒山谷。衛曦無奈一笑,道:“罷了,時也命也,我早該想到的。當年岳師鑄器時為使神兵為人所用,便取心血灌之。你既然是他的后人,自然也能用這把弓……不如先看看你的手吧。”

    說完不等墨凐反應,緊扣住她的右手,只見掌心間一團紫色正順著紋路慢慢滲入,向腕心不斷涌去。

    墨凐眼睜睜看著紫光消失在自己手中,驟驚之下急欲擺脫,反手抓住衛曦道:“你對我施了什么妖術?”

    隨后右手竟傳來烈火燒灼之感,墨凐不得不按住手掌。卻看見手中一道鮮紅如血的印記正隨之褪去,便聽衛曦道:“不用擔心,我只是取回我的符。”

    山谷忽地震動起來,四周碧水如沸,很快沒至石階。衛曦幾步躍上高處,朝墨凐伸出手道:“此地不宜久留,我要走了,你走不走?”

    墨凐思索片刻,終究是握住了她的手。衛曦將她拉上臺階,兩人一同向石階高處攀去,不過多時便到達頂端。眼前白光刺目,風聲呼嘯,不遠處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這陡崖四方無路可退,衛曦向前走了幾步,在懸崖邊緣催促道:“快走。”

    “走?”墨凐道,“敢問路在何處?”

    衛曦指了指腳下:“跳啊。”

    墨凐上前看了眼,懸崖下礁石如犬牙蜿蜒,浪涌一波接一波,道:“這么高跳下去,摔也要摔成肉泥了。”

    衛曦卻道:“也未必,比這高百倍的地方我也曾跳過。”

    她衣袍一振,如黑鳥般凌空向下一躍,快到墨凐來不及阻止,轉眼間從懸崖墜向波濤洶涌的大海。

    隨即傳來一聲咆哮,那水流已淹沒了山谷,形如一只掙脫囚籠的巨獸,依稀可見其爪牙,瞬息間裹挾著沙石泥土從石階頂端向外撲來!

    山石震動,墨凐倉皇中后退,最終被逼到懸崖邊緣,數步之外那碧水所化的巨獸已迫不及待向她伸出爪子——

    “她不會就這么被打死了吧?”洛元秋雙手環抱,胡亂猜測道。

    她與景瀾此時都站在半空,處于一個極為巧妙的位置,正好能將所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也不必擔心會干擾到事態的發展。

    “死不了的。”景瀾瞥了眼懸崖下方,淡淡道:“她即便是要死,也絕不會是現在。”

    只見懸崖一道白影疾飛而來,竟是只飛鳥。它趁墨凐身后無防,立刻銜住她的衣領,用力向后一扯,墨凐腳下踩空,當即向懸崖下墜去!

    不知從何而來的鳥群如白網般鋪展開來,遠看像是從天空飄落的云,在墨凐下墜之時接住了她,飄飄蕩蕩向海面飛去。

    浪潮洶涌,衛曦站在一塊黑色的礁石上,抬頭看著海鳥紛飛環繞,如流云般在海面徘徊盤旋,片刻后傳來撲拉拉的拍翅之聲,鳥群托著一人緩緩降落,將她放在了衛曦身旁。

    衛曦屈身打量著面前人蒼白的面孔,正要開口說話,頭頂卻轟然作響,鳥群頓時受驚四散,隨后巨石不斷從高處落下,激起了數丈高的水浪!

    她愕然望向高處,那塵土飛揚之處正是山谷所在,不過數息功夫,一切都歸于海中。

    “這下好了,”衛曦自言自語般道,“故人不在了,故地也不在了。”

    墨凐被方才那陣浪潮澆得全身濕透,片刻后才從那驚險的一幕中回過神來。勉強在礁石上站立而起,她道:“現在,你該兌現你的承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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