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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曦月-《寒山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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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曦怔愣一瞬,道:“你說什么?”

    墨凐緊盯著她道:“你說過,只要我能從譚下回來,不管是否取得你所需之物,你都會放我離開,不知這話可還作數?”

    衛曦想了想,竟然點點頭道:“當然作數,我這就送你離開?!?

    她打了個響指,不一會兒海水中忽然出現了一塊光滑的龜背,向著她們緩緩游來。衛曦憑空勾勒數下,在墨凐眉心一點,道:“去吧,它會把你送到附近有人煙的地方。不過這一路上切記不可睜眼,只有當耳邊聽不到風聲之時,你才能睜開眼睛,否則半途這道風符就會失效了。”

    墨凐毫不遲疑踏上龜背,臨行前忽道:“你叫什么名字?”

    衛曦似乎有些意外,笑著回答:“我姓衛,單字曦?!?

    墨凐道:“我記住了。往后若是有緣,你再到絳城來,可憑此物到我府上,自有人會招待你,莫要再裝瞎子到處流浪了。”

    她遞出一枚金制的花飾,衛曦一怔,雙手接過,兩人指尖相觸即分。墨凐頷首示意,盤膝坐在龜背上,合上了眼睛。

    衛曦低頭看了看掌中之物,微微一嘆,再看向墨凐時眼中卻有些似嘲非嘲,最后對著海中輕聲說道:“好了,趁著此時風向未變,走罷?!?

    那巨龜聞言即刻轉過身去,沒過多久便消失在了波濤之中。

    .

    望著衛曦也隨之離去,洛元秋蹲下身去,頗有耐心地去撈那條被海浪卷上礁石、困在水洼中的小魚。那魚幾次都從她的指縫漏走,搖頭擺尾拼命掙扎,最后洛元秋終于用雙手將它捧了起來放回了大海。

    她驚喜道:“師妹你快來看,我能碰著這魚了!”

    景瀾站在她身后,答道:“你能碰到的分明是水,若不是魚在水中,你還能碰到它嗎?”

    洛元秋不信,四下一掃,見礁石旁有不少螃蟹,立刻朝它們下手,毫無意外的抓了個空。

    她不解道:“為什么我們只能碰到水?難道是因為我們在海里的緣故?”

    景瀾道:“水是本源之物,一切從此而出。在天化為行云,在地是為川河,傳說中天脈與地脈就是兩條巨大的河流,在天地之間輪轉不休。水中孕生育死,于神魂而言,自然是最好的媒介,你能碰到也不奇怪?!?

    洛元秋點點頭,道:“那我們跟誰?還是分頭各跟一個?”

    景瀾思索道:“不分開,都跟著墨凐。”

    洛元秋笑道:“為何?你就半點不好奇衛曦去做什么了嗎?”

    “方才衛曦連提也不提墨凐手中弓的事,還答應放她離開。”景瀾答道,“雖不知有何隱情,但衛曦一定會跟在墨凐身后,跟著墨凐就等于跟著衛曦。我猜用不了多久,墨凐就會回來。”

    洛元秋一副不大相信的樣子,道:“哦?像她這般有野心的人,放著好好的公主不做,跑到海里做什么,總不會是來釣魚的吧?”

    景瀾氣定神閑,笑了笑道:“那不如來打個賭吧,誰輸了就必須為贏的人做一件事,不得拒絕。”

    見洛元秋不答,景瀾挑釁般勾了勾唇角,貼在她耳邊低聲道:“師姐,你不會是不敢了吧?”

    那曖昧模糊的尾音送入耳中,洛元秋登時面紅耳赤,道:“賭就賭!”

    她立刻抓起景瀾的手,二人直追墨凐而去。

    .

    衛曦果然信守承諾,將墨凐送到了海灣附近。此地終年風平浪靜,向來是出海船只??恐帲彩俏簢畲蟮母劭?。雖因大海變化歷經興衰,卻仍是一處人煙密集之地。

    昔年魏人在此祭祀海神以求得庇佑,不為波濤所侵,特地在山崖上建造了廟宇。那紅墻黑瓦在一片湛藍中十分醒目,從此俯瞰下方,岸如臂彎,堪堪將一片海水攏在懷中。港中無風無浪,由東到西停了不少船只。

    照魏國習俗,國君登基之后,便會流放諸兄弟。賜船一艘,命其從此灣向南前行,國君在位之時都不得返回魏境。

    憑借手中印信,墨凐很快進到城中。城主忽聞公主駕到,一時不知所措。經過一番詢問,墨凐方知距自己離開絳城已過了半月,她懶得說廢話,命人送信到王都與國君,告知他自己如今身在何處,另使人去調取名錄上,查找一名衛姓女子。

    她不是沒有見過修行之人,但如衛曦這般的簡直是聞所未聞。回憶這短短一日一夜的所見所歷,一切都讓她暗自心驚。墨凐有預感,若衛曦并非是受人驅使,那在她身后必然隱藏著一個更大的秘密。

    但衛曦就像一個謎,十數日之后,墨凐依然一無所獲。衛姓之人雖有不少,但大多都不是她要找的,而衛曦這個名字,他們更是一無所知。

    又過了幾天,奉魏王之命來迎公主的人馬終于抵達城中。

    這日一早晨霧初散,一艘船便悄然離開港灣。待到了海中,船長命手下將船艙中的人拖了出來,厲聲呵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膽敢冒充公主殿下,可知這是何罪?!”

    那五花大綁的人正是墨凐,事到如今她怎能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冷冷看著面前人道:“徐懷,我道是誰,原來是你。”

    那人桀桀一笑,面色掠過幾絲快意之色,示意周圍的人回避,道:“殿下千算萬算,怕是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落在我的手上吧?”

    墨凐平靜道:“不妨直說,陛下準備如何處置我?”

    那人輕蔑一笑,在墨凐身邊走了幾步:“陛下待你如此寬厚,你卻想取而代之,行刺陛下一事敗露之后立即私逃出城!陛下念及昔日姐弟情誼,原本不欲計較此事。本想待數月之后,便對外宣布公主已病逝的消息,好保全顏面,不至令萬民恥笑……可沒想到,你竟還敢回來!”

    “哦?既然罪名已定,何不將我帶回絳城處置?”墨凐道,“無非是我回來的太早,你們還來不及織羅罪名,偽造人證物證,才想到這個辦法。蠢人就是蠢人,哪怕一千種聰明辦法放在眼前,都是學不會的?!?

    那人勃然色變,冷笑道:“死到臨頭了,你不但不思悔改,還如此冥頑不靈!”說完拍了拍手,命人將一只小舟放在水面上,道:“幸而陛下圣明,早有決斷,殿下這便請吧!”

    說是請,他先拿了一只金杯,將杯中之物強灌進墨凐口中,陰惻惻道:“生死有命,殿下喝了這杯祭神酒,是死是活可就全看天意了?!鄙砼詳等肆⒖躺锨?,將墨凐極為粗魯地推上了小舟,收回了繩索。

    墨凐道:“用得著這么麻煩?直接給我一杯毒酒,一了百了,豈不是更干脆利落些?!?

    那人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打量著她道:“那種死法又怎能配得上殿下的身份?聽聞昔日幾位王子便是從此處被流放至海中,此法用在殿下身上,想來再合適不過了?!?

    墨凐手腳俱被束縛,身無利器,根本難以掙脫。而這小舟不過是用幾塊薄木板拼成的,在這茫茫海上料想行不了幾日就會散了,她的結局可想而知。

    “轉告陛下,”墨凐淡淡道,“與陳相交,無異于與虎謀皮,稍有不慎,便有亡國之難?!?

    她雖形容狼狽,成了任人宰割的階下囚,仍是一派風輕云淡,仿佛還是那位手握生殺大權的攝政公主,不緊不慢道:“不過我猜他也未必會聽。罷了,早一步晚一步的事,何須多言。我若葬身海中,必會在夕江年年潮回之際返還故地,看看爾等的下場又將如何?!?

    那人忽生畏懼,忙命人開船返航。

    日出后海面上映著萬道金光,金紅交錯,晃得人睜不開眼,無人注意到海面短暫浮起的魚脊。墨凐坐在小舟上,隨海波搖搖晃晃,看著船朝相反方向駛離。

    等看不見船之后墨凐便開始嘗試掙脫手上的繩索,卻發現手腳俱是麻軟無力,很快神智昏沉。這一切自然是那杯酒的功勞,她疑心這本是一杯毒酒,所謂流放不過只是一個借口,沒有什么比拋尸海上更穩妥的辦法了。她雖然心急如焚,但就連半分力氣也用不上,不過片刻昏昏沉沉中倒在了小舟里。

    也不知這般昏睡了多久,墨凐隱約聽見有笛聲傳來,其音清越悠揚,伴隨著海水拍打之聲回蕩在海面上。

    墨凐睜開眼,當下松了口氣,好在那杯酒不是毒酒,只是讓人昏睡罷了。她動了動手臂,突然發現手腳上的繩索竟不翼而飛了,不由一驚。

    此時約莫是深夜,霧氣如輕紗籠罩了大海,星光灑落在海面上,四周寧靜無比,一切有如夢境。之前反復回蕩在耳畔的笛聲在短暫消失之后又再度響起,那曲子十分輕快,細聽又與笛聲大有不同。

    水下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響,小舟晃了晃,墨凐低頭看去,只見一群銀魚在不斷拱著小舟向前行去。穿過霧氣后很快到達一片開闊的水域,水面如鏡,一絲波紋也沒有,倒映著天中點點繁星。天與海無邊無際,仿佛已經融為一體,讓人分不清是在海中還是在天上。

    把小舟送入此地魚群就立刻散開,水波微動,一人踏浪而來,恍若神靈。她手執一只外形奇特的螺笛,衣發隨風而動,微笑道:“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

    墨凐緩緩起身,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但我不明白,你為何要趕來救我?”

    衛曦言語溫和道:“報答就不必了,能不能幫我一個小忙?我想這件事恐怕只有你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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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她是不是也對我說過?”洛元秋困惑道。

    “不是你,”景瀾道,“那是對應常懷說的。還有,別打岔,賭約的事怎么說?”

    洛元秋理直氣壯道:“賭約怎么了?難道我輸了嗎,墨凐又不是自己心甘情愿回來的,我們可都看見了,她明明是被人綁到海上來的,這怎么能算作是你贏了呢?”

    對面這番強詞奪理的話,景瀾答道:“我說的是她會回來,沒說她是不是心甘情愿,她現在不是回到海上來了嗎?”

    實情確實是這樣,洛元秋垂死掙扎的念頭頓時散了,只得道:“好吧,愿賭服輸,你想讓我做什么?”

    景瀾眼角眉梢帶著些許得意,故作沉思道:“唔,讓我想一想?!?

    洛元秋直覺接下來她要說的絕非什么容易之事,馬上有點后悔,不該早早認輸。景瀾眼中帶笑,道:“從現在開始,到離開幻境之前,你都不能再叫我師妹了?!?

    洛元秋驚奇道:“不叫師妹叫什么,你想讓我叫你‘鏡知’?”

    景瀾搖搖頭,一本正經道:“當然不是,你要叫我‘姐姐’?!币娐逶镆荒樥痼@,內心忍笑不已,催促道:“快叫啊?!?

    洛元秋疑惑道:“……姐姐?”

    景瀾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臉,調侃道:“叫的這般順暢,莫不是這么叫過誰?”

    洛元秋拍開她的手,道:“對啊,你怎么知道?以前緣歌說人前叫她師妹無妨,人后需叫她姐姐,不然她就天天在我睡覺的時候來我房里哭,把自己哭成一個瞎子……這事你不知道嗎,我以為她們告訴過你了?!?

    景瀾已經徹底笑不出來了,在心中把柳緣歌戳了無數個洞,她方能心平氣和道:“我突然發現更想聽你叫我師妹,還是繼續叫我師妹吧?!?

    洛元秋身為師姐心胸寬廣,自然能容得下師妹師弟們的反復無常,道:“我們是不是該走了,你看衛曦和墨凐都不見了?!?

    景瀾道:“在海中了,衛曦應當打算帶她去北冥?!?

    她猜的不錯,萬丈波濤之下,微光如星,抬頭可見深淺不一的海水波動蕩漾,與世人所想全然不同,此地不分晝夜,終日如一,即便是日月之光穿過層層水波到達此處,亦無所不同。

    這深海下竟有一座宏偉的城池,形如半個巨環,圍繞著遠處一束白光朝外散開,布置有序,其中亦有河流從中穿行,不難想象在興盛之時是何等的壯觀,而今卻在歲月變遷中歸于寂靜。

    魏國臨海,國中本就有許多古越國時期留下的古跡,書畫石刻更是多不勝數。關于古越國的傳聞墨凐一直有所耳聞,但聽是一回事,遠不及親眼所見帶來的震撼。

    一路上衛曦簡述往事,墨凐方知這海中之國便是昔時的古越國,因戰亂覆滅于深海,從此消失在了世間。而衛曦便是古越遺民,肩負著守衛白塔的職責,駐守于此。

    墨凐留意到衛曦將自己送的花飾掛在了腰上,不經意般道:“起先我還以為你是執掌這片海的神靈?!?

    “神靈?”衛曦先是錯愕,隨即笑道,“我離成神還遠的很呢,不知你以為神是什么樣的?”

    “馮虛御風,飄忽不定?!蹦珒?,“隨心所欲,灑脫自在?!?

    衛曦踏上小船,向水中撐桿一支,船飛快駛離岸邊,她道:“聽起來倒是不錯,但我從未見過?!?

    周遭靜到了極點,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陰冷森然。墨凐見衛曦特地繞過了一些地方,問:“這城中已無人居住了嗎?你的族人們呢?”

    “此地不適宜人久住,”衛曦答道,“經戰亂后活著的人本就不剩多少,能離開的都已經離開了?!?

    墨凐道:“你為什么不走?”

    衛曦道:“我這一族與其他人不同,不管這里變成了何種模樣,世世代代都要守護在此,不能離開。你看見遠處那道白光了嗎,它就是白塔。”

    交談間衛曦撐桿靠岸,拿起放在船頭的燈盞,兩人來到一片迷霧前,霧氣后隱隱綽綽,像是藏著什么;一截臺階若隱若現,不知通向何處。

    衛曦提起燈盞走下臺階,對墨凐道:“跟在我身后,別離得太遠。”

    那燈盞中雖未放置火燭,卻慢慢亮了起來,光芒柔和似水,所到之處霧氣退散。向下走去,迷霧中只能看見階梯兩側的石壁上似乎畫著什么東西,色澤艷麗,頗有幾分古怪。但一離開燈盞光芒霧氣便又迅速覆了上去,什么也看不見了。

    這條階梯不知有多長,偶然能聽見詭異的尖嘯聲,讓人有些心神不寧。墨凐蹙眉道:“這是什么聲音?”

    衛曦答道:“是風聲,不用在意它,就快到了?!?

    話落不久就看見了出口,這片迷霧似乎只在階梯中才有,再往后便再也不見霧氣了,只是四下昏黑,除卻燈光照到的地方之外都隱在暗中,目力難及。

    路變得越來越窄,需緊貼著石壁方能行走。待從此段路走過之后,眼前豁然開朗起來,出現了許多浮空的樓閣,或高或低,或大或小,樣式不盡相同。連接這些樓閣的是無數索道,遠遠看去細如懸絲,其下便是深不見底霧氣,那尖嘯聲正是從霧中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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