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089-《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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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上回陰云過境卻悄無聲息平息的默契不同,這次沈黛的質問毫不客氣。
而經歷過漫長試探的盛明盞,早就在壓抑中蓄滿了反擊的力量。
她當場收起了妝點在外撐著場面的笑意,扎起刺人的尖銳。
“媽,小絨的事情小絨自己決定,我和你都不能逼迫她去做不想做的事。”
無論是強硬的話語還是疏離又極具威脅性的神態(tài),都在警告沈黛,她沒有一星點想要退讓的意思。
沈絨看著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兩個人,為了爭奪自己的掌控權寸步不讓。
脊背的麻意漸漸爬至她的頭頂。
不止是盛明盞在失去中長大。
她也一樣。
天崩地解的狂濤,一觸即發(fā)。
這是她非常熟悉的氣氛。
也這是她一直以來,最最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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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之后,n城溫度一升再升。
金陽罩頂,強光曬得所有事物都在發(fā)白、發(fā)亮。
世界仿佛在烤箱中慢慢融化。
沈絨這幾天有種中暑的感覺,整個人懨懨欲睡的,對什么事兒都提不起勁。
天悶得人喘口氣都難。
沈絨甚至不知道讓她呼吸不暢的,究竟是天氣原因,還是那昭然若揭的戀情。
端午節(jié)那天的齟齬,誰也沒主動劃上句號。
一桌的飯都沒怎么吃,盛明盞就走了。
沈絨也走了,但沒跟盛明盞一起。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不想面對盛明盞。
她有種預感。
她和盛明盞之間的爭吵在所難免。
之后的一段時間,沈絨偶爾回家,大多數的時間都泡在劇場里。
過度演出不僅沒讓她情緒好轉,反而損害了身體。
大腿肌肉的拉傷還沒好明白,腰又開始發(fā)痛。
哪哪都不對勁。
長街又出了幾部讓人津津樂道的音樂劇。
她聽周圍的同事在熱議某某劇場出的某某劇,劇情有多曲折離奇,演員唱演得有多好,布景新奇到可以引領改革了。
她竟一點兒都提不起興趣。
對什么都不感興趣。
她只希望能下一場大雨,將整個世界洗涮殆盡。
心不在焉和沒放在心上的病痛,必然導致更嚴重的后果。
沈絨在周四下午的排練中走位失誤,從道具臺上摔了下來。
膝蓋重挫。
盛明盞當時正好沒在劇場——最近她的行蹤不定,誰也不知道她去什么地方了。
沈黛收到沈絨受傷的消息,第一時間殺到醫(yī)院,看到女兒受傷的樣子怒火中燒。
“你這是在透支你的藝術生命。”
沈黛眼睛里滿是怒火。
沈黛在商場里摸爬滾打多年,即便比不上她大姐,也會有犯渾的時候,但她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雷厲風行。
先前因為盛明盞和沈絨雙雙反對沒再推進的《汝寧》平行卡司,這回沈黛轉手就給安排好了。
她給沈絨飾演的長念找了一位平行卡司,相當于替補。
這位演員
在長街成名已久,專業(yè)能力非常扎實,上個月沈黛就找到她,給了她排練的所有視頻資料,預付排練費,讓她先練起來,隨時都有可能上臺。
如今機會到了,進入劇場加班加點排練了一周,有模有樣。
即便沒能達到沈絨精益求精的水準,臨時救場還是可以的。
沈黛已經和劇組溝通好了,一周之后看她排練的情況,能上臺就上臺,不能的話就再給一周的時間,到七月初再啟動。
沈黛的計劃著,給沈絨一個半月休息的時間,好好休養(yǎng)。
她實在太累了,再這樣下去肯定吃不消。
膝蓋這個地方對舞蹈演員而言極其金貴,得好好養(yǎng)護,絕對不可以落下病根。
治療的這段時間,就由這位替補出演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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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盞從心理咨詢室出來時,心情并沒有好多少。
這位心理醫(yī)生似乎和她的脾氣不太對路。
換個心理醫(yī)生嗎?
獨自吃飯的時候,盛明盞思索著,或許自己比較適合和一個喜歡刨根問底、更加主動的醫(yī)生交流。
只有當對方迫切想要了解她時,她才愿意試著敞開心扉。
就像當年的小絨那樣。
小絨……
盛明盞將一早上沒看的手機拿出來——
不知道小絨有沒有聯(lián)系我。
心情復雜地解鎖手機屏,“一點都不好吃”安靜地待在置頂上,最后一條微信停留在前天。
倒是林枳一口氣進來六條微信。
還有沒接到的語音通話。
盛明盞點開微信內容,只看了一眼,立即起身出了餐廳。
“祖宗,你哪兒去了,誰都找不到你人。”
林枳帶著她到了醫(yī)院。
“怎么摔傷的?”
盛明盞人高腿長,在走廊上疾走,林枳差點跟不上她。
“彩排的時候走位走錯了,摔了下來,應該是摔著了膝蓋。”
盛明盞更是不解,“走位錯了?這走位她走了無數遍,怎么會錯?”
“我看她這幾天都恍恍惚惚的,心不在焉,估計是走神了。”兩人到了病房前,林枳用手背搓了一把下巴
上的汗,“你們好好聊聊吧,我就不進去了。”
門輕啟,病房內只有閉著眼似乎已經睡著的沈絨。
盛明盞有些猶豫要不要進去打擾她的時候,沈絨睜開了眼睛。
“我沒睡,進來吧。”
沈絨的聲音輕柔,望向盛明盞的眼神里分明帶著期待。
盛明盞坐到她床邊,沈絨先握住了她的手。
“沒事兒,膝蓋磕了一下,醫(yī)生說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好。好好休息就不會落下病根。”
盛明盞點了點頭,默然片刻后,說:“如果我在你身邊,一定會接住你,絕對不會讓你受傷。”
沈絨動容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盛明盞俯身,親吻她有點干燥的唇。
沈絨用鼻尖蹭了蹭盛明盞,“你啊,腰傷了這么久,才是要去好好檢查一下。正好《汝寧》會暫停一兩周,你趁這個機會好好看看腰。”
即便沒說過,沈絨早也發(fā)現她腰的舊傷復發(fā)了。
她的事,都逃不過沈絨的眼睛。
即便最近有些別扭,可沈絨還是將她的一舉一動都放在心上。
窩心的感覺讓盛明盞眼眶有些熱,動情地又來吻沈絨。
兩人纏在一起半天,要不是顧念沈絨受傷了,肯定無法自控。
盛明盞率先找回了理智,結束深吻,氣息還不太順地摸摸沈絨的耳朵,“好了,別弄傷你。”
沈絨看盛明盞被碾得深紅的唇,還想多吃幾口。
回想剛才接吻時沈絨勾她的小動作,盛明盞點了點她的腦袋,起身去給她倒點水喝。
倒水的時候,盛明盞回溫的腦袋終于能思考了。
回想剛才沈絨的話,發(fā)現一個奇怪的點。
“你剛才說《汝寧》會暫停一兩周?”
盛明盞喝了一口水,確定水溫適口后遞給沈絨,問她,“你膝蓋怎么可能一兩周就痊愈?沒好明白可不能登臺。”
沈絨喝完了水,才慢吞吞地說:“我不登臺,肯定養(yǎng)好了再說。”
盛明盞無言片刻,很快明白了。
“媽還是找了平行卡司,對嗎?”
盛明盞的語氣分明和上一句沒有什么變化,可沈絨就是
察覺到了她情緒非常細微的轉變。
“盛明盞,我覺得我們得將這事兒擺在明面上好好說一下了。”沈絨拉著她的衣角,示意她坐過來。
盛明盞坐下了,但沒坐到最近的位置。
“沈黛想給《汝寧》加平行卡司,那就讓她加啊,她可以加一個長念進來,咱們也可以再找個積雪。到時候我還和你搭,另外兩個她們自己搭就好。咱們都有傷在身,連軸轉了這么久,趁此機會休息一段時間,不好嗎?”
盛明盞說:“你愿意讓長念和積雪與別人的名字聯(lián)系在一起嗎?《汝寧》不是只屬于咱們倆的嗎?”
“你肯定也發(fā)現了,媽最近一直在針對咱們,如果給《汝寧》安排平行卡司能讓她放松一點,何樂而不為?我們沒必要和她硬著對抗,會有其他的辦法解決這件事的。”
“她今天能加平行卡司,明天就能真的讓你結婚。如果每次都為了安撫她而做出妥協(xié),那么你每退一步,她就能更深地控制你一點。”
這些日子壓抑的情緒,忽然被這兩句針對的話點燃,火苗一下躥上了天。
沈絨問她:“那我該怎么做呢?盛明盞,那是我媽,也是你媽。”
盛明盞“嗯”了一聲,沈絨以為她想法有了轉變,沒想到她接了一句,
“現在她還把我當女兒嗎?”
“……”
沈絨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短暫的沉默之后,沈絨決定跟盛明盞說明白。
必須說明白,不然她和盛明盞的關系會被推到危險的邊緣。
“最近咱們心情都不太好,沒怎么聊天,既然今天咱們說到這兒了,我覺得我的想法還是應該告訴你的。我并不覺得我是受那些評論家們言語的影響才有這個決定。我復盤了一下這幾年的演出,的確沒什么進步。模式化的表演讓我很累,越來越難找到興奮的感覺。”
說到這里,盛明盞已經明白她要說什么了。
“我的確需要新的角色,尋回創(chuàng)作激情,重新豐富我的表演。所以,既然《汝寧》有了平行卡司,我想去別的劇組面試。”
和盛明盞所想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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