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巴庫！巴庫！左舷！左舷的海面上有東西！”

    隨著瞭望手吉爾特一連串粗魯?shù)亟泻奥晜鱽恚凇鞍策_(dá)曼號角”號甲板上正在觀測航向的大副巴庫一邊迅速調(diào)整好手中的單筒望遠(yuǎn)鏡，一邊飛快地跑向船首樓上。在船首樓左舷一側(cè)，甲板上的水手都先一步趕到左舷，海上的航行充滿了無聊和焦躁，任何新鮮的事物都能勾起船員們的興趣，甚至包括古利特口中那個系不住褲帶的色鬼卡西。

    巴庫端著單筒望遠(yuǎn)鏡朝著左舷遠(yuǎn)處的海面上觀望，模模糊糊的海面上似乎確實(shí)有兩個挨在一起的東西。玻璃鏡片的制鏡工藝可沒有后世那么精細(xì)，透過充滿毛刺和劃痕遮蔽的畫面后，超過兩百米外能看清的東西其實(shí)并不多，不過這并不妨礙巴庫看清楚兩只捆綁在一起的大木桶。

    “兩只大木桶而已，沒什么特別的。”巴庫歪著嘴巴，收起了望遠(yuǎn)鏡，略一斟酌之后，決定找人去叫醒古利特，海洋是個充滿迷霧的世界，迷霧中滿是危險的海盜、暗礁、風(fēng)浪等危險，都由可能導(dǎo)致致命的后果。雖然他們干的事情并不一定比海盜高尚多少，但是作為一支持有荷蘭東印度公司合法捕奴執(zhí)照的私人捕奴隊(duì)里的副手，巴庫還是對海盜們充滿著鄙夷，當(dāng)然對海盜的危險也充滿警惕。海上不會無緣無故有幾個木桶漂在那里，通常都是海盜的杰作，木桶里有什么才是巴庫關(guān)心的問題。

    “蒙德里克！立刻去叫醒古利特！卡西，還有蒙特，你們把海里的東西撈上來！”巴庫下達(dá)了命令，抬頭揮舞著拳頭朝桅桿上的瞭望手喊道：“吉爾特，睜大你的狗眼，周圍的海面有任何異常就扯開你那骯臟的喉嚨大叫！如果你敢偷懶，我就挖掉你的雙眼！別以為我看不見你剛才在上面睡覺！”

    沒過多久，古利特手持一柄短柄燧發(fā)槍帶著滿臉的火氣走上甲板，“巴庫先生，聽說你從海里撈上來兩個寶貝，這最好是真的，不然我會把蒙德里克先生打成篩子丟下海里喂鯊魚。”

    巴庫正在指揮船員推動絞索從海里拉木桶上船，聽了之后一點(diǎn)都不生氣，反而高興地向古利特獻(xiàn)寶道：“古利特！你應(yīng)該感謝我，我從海里面撈上來兩個杜卡特（18世紀(jì)荷蘭金幣）！”

    “還有我，是我先發(fā)現(xiàn)……”桅桿上的吉爾特還沒來得及喊完，古利特抬手就是一槍，至于打得準(zhǔn)不準(zhǔn)就不在他考慮的范圍之內(nèi)了。吉爾特識相的閉了嘴。古利特的興趣反而被勾了起來，“嗬！趕緊讓我們看看海里的杜卡特到底長成個什么樣？”

    絞索緩慢地將兩個大木桶拉上船舷，古利特已經(jīng)看到了高升的半個腦袋，愣了半秒鐘后很快又高興起來。

    木桶被平穩(wěn)地放到了船舷，卡西、蒙特等船員一起手忙腳亂地抓著大木桶的邊沿使勁將木桶一起推倒，漂泊在海上的木桶里似乎浸入了不少海水，嘩的一下全部傾倒在甲板上，順著海水有一大一小兩個小東西從木桶中沖倒在甲板上，自然就是已經(jīng)在海上漂了三天的朱君翊和高升兩兄弟。

    “嗬！巴庫先生，你的數(shù)數(shù)可不怎么樣，你撈上來的可不是兩個杜卡特，是四個！以后可不能讓你來負(fù)責(zé)點(diǎn)數(shù)。哈哈哈哈……”不費(fèi)力在海里撈上來兩個小孩，在古利特的眼里這都是閃閃發(fā)光的金幣，他顯然興致很好，巴庫和船員們順著船長的興致也大笑起來，笑得肆無忌憚，口臭熏天。

    “嗯？”古利特踢了一腳瘦小的朱君翊，皺起眉頭，“巴庫先生，你不會撈了兩個死人給我吧？”

    眾人的大笑戈然而止，撈死人上船可不是一個好征兆，巴庫信誓旦旦地發(fā)誓，在望遠(yuǎn)鏡里看到的是兩只還在活動的手，沖著船的方向招手。如果真的不走運(yùn)，撈上來就死了，古利特會不會踢我下海喂魚？巴庫緊張地蹲下去把高升翻過身來起手就打了三個嘴巴子，高升畢竟比朱君翊的情況略好，只是在撈桶的過程中被動地喝了不少海水，一時閉過氣去，巴庫的幾個嘴巴子反而打醒了他，突然一翻身，沖著甲板嘔吐出幾大口海水。

    “古利特先生，看來我救回來至少兩個杜卡特。”巴庫討好地笑道，古利特顯得心情不錯，帶著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在眾多大漢的笑聲中，古利特的耳邊突兀地響起一個微弱稚嫩的聲音，“thank you！”古利特低頭一看，小個頭的朱君翊趴在甲板上，用右手臂艱難地?fù)纹鹕习肷恚劬Π氡犖幢牐锰撊醯乜跉庥值溃骸癢e need some water and food， and if you can provide the necessary help， I will thank you very much!”（我們需要一些水和食物，如果您可以提供必要的幫助，我將會萬分感謝！）

    荷蘭與英國的關(guān)系一直不是太好，六十多年前兩國的海軍還真刀真槍地大干了一仗，最后以荷蘭的勝利而結(jié)束，連帶著兩個國家的民眾相互之間也有些敵視，不過，英荷兩國畢竟離得近，兩國民眾相互都能聽懂幾句對方的語言。色鬼卡西聽懂了水和食物，卻沒全聽懂，但是覺得這是個炫耀的好機(jī)會，于是依舊用荷蘭語陰陽怪氣地沖著朱君翊怪叫：“你不是剛剛喝過了么？”引得一群惡棍又是大笑不止。

    古利特似乎心情越來越好，呲著黃跡斑駁的大板牙，努力裝出一個慈善的微笑，“先生們，這里沒你們的事了，去忙你們手上的活吧！”轉(zhuǎn)頭對巴庫下達(dá)命令，“巴庫先生，請你扶起我們的客人去我的船長室，取一些干凈的水和面包來給這兩位先生。”

    巴庫似乎很意外，他還沒搞清楚這是怎么回事，但是并不妨礙接受命令，帶著卡西一人一個扶起孩子走進(jìn)了船艙。

    周圍的船員們不笑了，各自慢慢地散去，古利特在他們的眼中從來不是個充滿慈愛的好人，就算不是惡魔也是最厲害的惡棍，卻慈眉善目地裝起了紳士。這樣一個令人反常的舉動意味著什么，至少現(xiàn)在不是嘲笑和找樂子的好時候。

    古利特非常的精明，可以講一口流利英語的東方小男孩，能夠讓他大發(fā)善心，在他的眼中自然只有更多的金幣才能辦得到。巴達(dá)維亞有很多的華人，而且是很富有的華人，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巴達(dá)維亞對東方人的管理遵循著最公正的法律——金幣，所有的華人每人每月都得繳納1.5個里爾，差不多是十分之一個杜卡特，所有繳納人頭稅的華人都會受到東印度公司法律上的保護(hù)。而在所有的華人中，專注于清國貿(mào)易的華商更是富甲一方，在海上的一個會講英語的華人小男孩，或者說是某個海上遇險的華商子女也說不定。賣掉一個小奴隸也就是兩個杜卡特的利潤，但是如果是在海上救了某位華商的遇難子女，索要一百個杜卡特應(yīng)該也不過分。這才是古利特的真實(shí)目的。

    上帝說，一切金幣都是純潔的天使，值得任何人來膜拜。這就是古利特的哲學(xué)。

    古利特的船長室只有十幾個平方，房間內(nèi)充斥著一股蠟油和臭腳味，不過至少，比在海上吹風(fēng)好多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