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那白梃兵翹翹拇指,又低聲問道:“真有勝算么?” 老任低笑:“俺怎么知道?不過這蕭宣贊的事情,俺也說不準…………誰會發瘋在這個時候帶四百兵北上,還將涿州搶了下來!既然人家舍得命,俺們廝殺漢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目光仍然看著遠處,低嘆一聲:“希望這蕭宣贊命夠硬罷!” 兩人低聲說著話,突然就聽見響動聲變大,還有馬蹄錯落的聲響,敲打在夜里,顯得份外的清晰。老任臉色一變,揮手讓那白梃兵回到自己位置,他卻只是低聲自語:“遼人遠攔子,怎生這么不謹慎?” 馬蹄聲這個時候,不僅僅是從剛才被發現有遠攔子在歇息的方向響起了。其他地方,都有馬蹄聲朝著這里匯聚而來。星月微光之下,可以看見好幾隊遠攔子哨探,朝著這里匯聚! 幾個人連大氣也不敢出,只是伏在長草深處。就看見夜色之中,這些遠攔子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出來,低低的呼哨聲音互相應和。戰馬也發出輕輕的吐息聲音,眼見著就越聚越多,就在這條通路左近控制著交通要道,四下警戒著。還有數名遠攔子猬集在他們潛藏的這個山丘底下,雖然這些遠攔子隱秘行動幾乎成了本能,夜間發出的聲響也不大,少有人在談笑。但是足足有數十騎聚集在一起,如此暴露形跡,還是顯出了驕狂。根本不像是張開搜索警戒幕步步向前小心查探的模樣,根本就是為大軍前驅,控制前行道路! 草叢里頭,老任以降,大氣都不敢出,只有一雙雙眼睛緊張的注視著眼前一切。這些遠攔子,看來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也沒有想象到對手搶下涿州之后,還敢于向西挑戰他們這支大軍,就這么大搖大擺的開過來了! 這位老任,是在橫山一線,和西夏人,青唐諸羌人打了十一年的交道的老卒。哨探戰,籠城戰,山地戰,遠戍戰一年不知道要經歷多少次。更因屢歷功績而被挑選到勝捷軍當中,吃上了雙份糧餉。從記事起就在行伍之間,加入秦鳳軍軍籍之后就在馬背上度日子。經驗是再豐富不過。一看眼前景象,就知道這是遼人大膽驕狂,大軍竟然夜行而來,直襲涿州。遠攔子都不用來前路哨探,只是探明前行道路,控制道路,只是張開了一個小小的正面。他們根本沒有考慮到會有對手同樣朝他們迎面而來! 遼人這樣反應也是正常,他們的動作極快,幾乎是一得到涿州失陷消息就已經反撲而來。按照他們對宋軍的了解,步卒為多,極度依賴結陣而戰的宋軍絕沒有在這么短時間出動的余地。卻沒想到,他們此次出擊涿州,同樣也全是機動性強的騎軍,更有一個姓蕭的瘋子統帥! 遼人張開的哨探正面窄,幾乎就是一個行軍的尖兵縱列,而宋軍一方,雖然蕭言的決策大膽,但是具體到行軍作戰,卻是小心謹慎,張開了廣大的哨探正面。以寬對窄,自然是宋軍一方耳目更為靈通,但是具體到和遼人正正撞上的老任這么一個小隊,卻是讓人之能感嘆運氣不好,誰知道遼人只是認準了他們所在的方向,就這樣過來了!他們這點人馬,不要說撈一把了,連還手的本錢都遠遠不夠! 所有人都將目光向老任投過來,無聲的詢問該怎么辦。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趕緊朝后退,通報主力,遼人已經上來了! 老任只是伏在草叢里一聲不吭,沒有發出半點響動。四下遼人遠攔子分散在道路各處,面朝四下警戒,只看見人影憧憧來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讓人覺得心跳都快停止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悶雷也似的響動聲音,遼人大隊,終于上來了。他們真的進行了夜間強行軍,準備打涿州宋軍一個措手不及! 聽到后面響動,遠攔子四下呼哨聲聯絡,紛紛撥馬朝后接應而去,更有一部向前哨探,沿途插上行進路標,這路標是兩頭尖尖,上面涂白了的木棍,在暗夜當中也相當醒目。遼人以此為行軍方向指引,畢竟是久經戰陣的精銳,再驕狂,也沒有到夜間舉火行軍的地步。 在老任他們藏身之地左近,遠攔子終于離開。潛藏在草叢里的哨探小隊才松了一口大氣,每人都覺得背心涼涼的都是冷汗。這些遠攔子來去有如鬼魅,剛才還到處都是人影憧憧,現下卻又是安安靜靜。只聽見遠處悶雷一般的聲音不住傳來,馬蹄聲敲擊著大地,身下伏著的地方,都是在不住的微微震動,仿佛能敲擊進人的心里去。 “老任,走罷!再遲就來不及了!” 老任卻只是看著來路,眼睛一眨不眨,等別人聲音變得急切了一些,才回頭瞪眼,竟然是說不出的兇狠:“沒哨探出遼狗來了多少,俺們怎么能走!涿易二州,相隔兩百里都不到,兩軍都是迎頭而來,俺們也沒在蕭宣贊前面多少!要是讓遼狗這樣大搖大擺的前進,直直撞上了宣贊主力,又當如何?蕭宣贊不過就有二百五十人!俺們就是大隊的耳目,大隊的屏障!” 老任向來是個蔫人,在軍中以好脾氣出名。沒事就去料理他的馬。勝捷軍之士剽悍輕銳,白梃兵之士勇厲兇狠。對他一向瞧不起,誰也不知道他怎么當得了宣帥身邊的勝捷軍。這一次哨探,才看出這老卒的本事。吃他這么一聲低喝,人人都是噤聲。 老任低嘆一聲:“宣贊搶涿州都能親身上陣,俺們也不能墮了西軍威風…………俺們此次北上,哪里叫做打仗?丟死人了…………俺們也不是插花盤頭的娘們兒,西軍好大名聲,俺家三代在西軍里頭吃糧,家里男人沒有活過四十的,死有什么了不得!渡河的時候,俺們都看見那幾十里的磷火了,都是同一個地方出來的鄉親,不能就這么丟臉回去被人戳脊梁骨!” 他挺起身來,一指遠處傳來的響動聲音:“不能讓遼人大隊這么大搖大擺的朝前!逼近之際,俺帶幾人,沖殺一場。剩下的乘亂的就回去!知道碰上俺們西軍哨探,遼人總得停下來謹慎一些個,就給了蕭宣贊籌謀應對的時間!這涿州易州,反正俺是不想丟了,俺們還得將白溝河北幾萬弟兄的尸骨盤回陜西家鄉!打勝了,多得官家一些犒賞,還能夠孤兒寡母活下去的!” “老任!”那個看起來最大大咧咧的白梃兵只說了這么一句,就再也無話。老任說完話,卻還是蔫頭蔫腦的一笑,拍拍那白梃兵的肩膀:“弟兄幾個,先朝下退,等這邊聲音一起來,你們上馬就走,俺豁出去了也護著你們平安退回去…………這個蕭宣贊,俺看是有種的上官,將來總能把俺骨頭揀回去…………軍情緊急,俺不多說什么,走!” ~~~~~~~~~~~~~~~~~~~~~~~~~~~~~~~~~~~~~~~~~~~~~~~~~~~~~~~~寂靜的夜色,突然變得喧囂起來。一隊隊的遼人騎兵出現在路口。他們都是長途跋涉而來,當騎兵的,多半愛惜馬力。夜里面也走不快,全部都下馬牽著馬前行。人人走得熱汗淋漓。帶隊軍官前前后后的奔走,只是約束著部伍。遠攔子哨探一程程的接應,引導著大隊人馬前行,到了前頭路口,交給另一隊遠攔子,然后再超越到前方繼續標明前進的道路。 這大隊遼軍,加起來約有千人之數,沒有帶著旗號,輜重也就是馬上這些。預計做的就是一場直抵涿州的掃蕩之戰,易州在身后不過兩日行程,再沒有匱乏軍資的擔心。所以人馬都是力求輕便。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