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數十騎女真騎士,沿著潮河河岸旁邊的道路,.此時正是晨霧初散,他們隊形散得極開,如同幽靈一般隱隱綽綽的出現在城上每個人的視線當中。 女真兵馬,終于抄斷了古北口的后路,向自己逼來。 縱然關塞殘破,身邊不足百名殘兵,縱然前后都是大敵,援軍還不知道在哪里,可總有人,還守在這隔絕胡漢的漢家關塞之上! 岳飛按著關塞城墻上的垛口,靜靜的看著鬼魅一般出現的女真騎士。在他身后,岳字認旗,正在獵獵迎風展動。 銀可術同樣也在這些女真鐵騎的最前面,他披著一身鐵甲,戴著繳獲自遼人重將的金盔,漫不經心的策馬前行,透過還剩下一點點的殘霧,自他以降,每個女真甲士都訝異的發現,小小的古北口關塞,卡在陡峭兩山之間。在頹棘殘破的垛口上,只有一群沉默的戰士,如同雕塑一般,在等著他們的到來。 而站得最為筆直,讓人一眼就能認出來的,就是那個驍勇絕倫,在燕山山地之間的血戰當中,給這些女真人留下了太深刻印象的那個南人小將! 這些南人,竟然還沒有走,留在這死地,還卡住他們南北兩邊的通路! 城上城下,相隔遙遠,但是銀可術和岳飛的目光還是狠狠的碰在了一起,濺起滿天的星火。銀可術凝視半晌,突然勒馬提氣大呼:“兀那南人小將,真當自己不會死可是?現在已經是絕地,你降了吧!俺銀可術,從此拿你當同胞骨肉一般看待!他日俺們女真南下,只要你說,誰是你的親族子弟,哪怕成千上萬,俺都替你保全下來了!” 岳飛聽到銀可術的呼聲,一怔搖頭,女真韃子居然向自己說降來了!他愕然的看看左右,身邊袍澤同樣的訝異。至少在這個時候,大宋軍人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少有聽說宋軍投降給契丹,投降給西夏羌人,現在在加上一個女真韃子的! 大宋,實在是這個時代文明最為巔峰的時代,每個宋人子民嘴上不懂得怎么說,心里也自然有一份驕傲和自豪。不到這個文明的氣運突然跌至谷底,山河破碎到極處,誰會背離這個繁華富庶的大宋,而投靠什么韃子! 岳飛甚至都懶得搭理銀可術,只是笑笑搖頭,提氣揚聲:“兀那女真將領,你等背盟南犯,俺大宋武臣,唯有死戰而已。其他的,就不必多說了,若想不埋骨此處,還有退回去的機會,至于俺們幾場血戰欠的債,到時候,俺岳飛會提兵去討!有那么一天,你且等著!” 銀可術倒也不生氣,也是一笑,喃喃念了兩句:“岳飛,岳飛…………”他身邊親衛卻惱了,摘下馬鞍旁邊的騎弓:“銀可術,俺們殺進去!” 銀可術混不在意的笑笑:“遼狗氣焰夠大,還不是轉瞬就被俺們打得土崩瓦解?俺瞧著,南人勇士,也不過就這么個把個,要不然怎么連遼狗都打不贏,給他們壓著百多年?這樣的勇士,要是在俺們女真,早就身居高位,怎么會讓他身居此等死地,周圍援軍還不知道在哪里?俺們也沒什么攻具,就算是有,拿性命和土石去拼,女真勇士,可沒這么笨!” 他比劃一下,隨手點了一個蒲里衍出來:“你且領著這些人馬,只要截斷這古北口后路便罷,沒事用游兵騷擾一下,讓他們出來不得,也就罷了。千萬莫要拿女真兒郎的性命上去拼!” 那蒲里衍在馬上躬身應是,問道:“銀可術,那你去哪里?到底怎么樣拿下這個石頭堡子?卡在通路上,實在討厭!” 銀可術揮揮馬鞭,指著堡寨上岳飛他們的身形笑道:“孤寨如此,不足百人傷卒,后路截斷,還得分神應付。如果說他們當日專力北向,后路無憂,俺們硬沖不過來,后路還有董大郎帶來的幾千步卒,用人命填也能填下來了!這些降卒的命,可不值什么!總不能讓他們白吃牛羊罷?俺回去,帶著他們填下這里,將這條通路打通,好給宗翰報喜!” 吩咐完畢,他馬鞭在頭頂上轉了一個圈,帶著三兩親衛退了回去,那蒲里衍口中唿哨,將隊形灑得更開,也不接近堡寨上步弓的發射范圍之內,在左近不住游弋,成一個松散的包圍圈,將古北口的后路完全截斷。 岳飛始終挺立在城頭,死死的看著銀可術退了回去,身邊甲士,緩緩張弓,凝神戒備。岳飛卻搖搖頭:“戰事不會從南面來,俺們要迎著北面人馬的蟻附蛾博了!女真人想用董大郎的人命來填俺們這里!” 他轉頭過去,掃視著一張張跟著他死守在這里的樸實面孔,伸手拍拍身邊人的肩膀:“弟兄們,這將是俺們真正的最后一戰了!” 回答他的,是一陣低低的呼喊,直敲擊進岳飛的心底:“愿隨岳都虞侯死戰!” ~~~~~~~~~~~~~~~~~~~~~~~~~~~~~~~~~~~~~~~~~~~~~~~~~~~~~~~~檀州城下,兩百余神武常勝軍的輕騎已經下馬,正在七渡河南面河岸不遠處的一塊高地,栽著伐倒的木樁。勝捷軍的輕騎卻在牽著馬照料,沿著河岸緩緩而行,少有人在進行交談,甚至沒有人多看一眼不遠處的檀州城,大家都在默默的等待。 在檀州左近會合之后,已經靜待一天一夜了,預料中的女真韃子,也許隨時都會到來。 檀州并沒有讓這四百騎宋軍進去,這也是預料當中的事情。檀州本來就是遼國燕云之地諸臨邊州郡當中第一重要的。雖然現在燕京對檀州的統治,只能說是名義上的了。檀州的都管留后,也基本上就成了獨立的擁兵自保的亂世當中的臨時軍閥豪強。 可是在燕京還沒有徹底崩塌的時候,這大遼的都管留后,也不見得就能這么飛快的拉下臉來投入宋人的懷抱當中。 如果來的不是四百騎,而是四千,后面更有大隊輜重跟隨,相信檀州換城頭的旗幟,比人變臉還要快上十倍。可來的偏偏只有孤零零的四百輕騎。檀州不比涿易等州,這些地方離大宋太近,他們這里,離女真的兵鋒卻是更近一些。亂世帝國崩塌,各地豪強要擇主而事,離哪家更近一些,就是一個非常現實的選擇因素。 所以檀州城,還是對這支打著大宋旗號的數百輕騎,繼續保持了觀望的姿態。這姿態絕非是敵對,甚至城中還送出了相當的糧食草料和牛酒犒賞,來人送過壕溝,就飛也似的跑了回去,拼命的再拉起吊橋,這種姿態,倒是激起了宋軍上下一陣嘲笑。 就在這里戰吧,當大宋的鐵騎表明了他們有擊敗女真南下軍馬的能力,并且有堅定的將這里收歸大宋的信心。這檀州,就能成為蕭言趕到之后,和女真人做決戰的真正可靠的依托之地! 當時被檀州城上伸出的密密麻麻的弓弩守具示威,并有一個將領模樣的人大聲答話,表示不會開城的時候,方騰就住馬笑著和馬擴湯懷這樣說。 檀州城下一戰,必不可免,也必須打勝! 宋軍選擇的戰場,在七渡河南的一塊平坦之地。女真人來的固然是騎兵,可大宋也全是騎兵,選擇限制騎兵發揮的崎嶇之地,那是同樣限制了自己。 雖然地利可以說是共之,卻并不代表宋軍不能占以逸待勞的便宜。宋軍臨時營寨,就立在這一塊平坦河岸的高地,取居高臨下之勢,從營寨上用弓弩,就能控制住當面河道。這營寨雖然沒有什么太堅固的防御體系,但是挖壕溝和豎一道并不太密集的木柵還是可以。并且留出了讓騎兵沖擊的道路。 若是女真騎兵繞開這個營寨不攻。這處立寨的地方,離檀州城不過數箭之地。除非檀州已經投降女真,女真鐵騎一來就開城投降。不然女真人不管從哪個方向攻擊威脅檀州,都要受到這個營寨宋軍的控制,隨時可以沖擊他們的側背! 立寨于此,正是擺出了一副求戰的姿態,你女真韃子要搶檀州,就先擊敗我們罷! 如果女真人馬不肯吃這個虧,也不肯應對宋軍立寨于此的挑戰,采取相持的姿態。那么對于宋軍而言,也沒損失,反而是更好的消息。現在女真破口而入,放開岳飛他們的命運不管。需要爭取時間的,不是女真,而是這一部宋軍。他們要等待蕭言的主力到來! 河岸之上,馬擴和方騰兩馬并轡,緩緩而行。而湯懷和余江,則沒有加入他們的談論,一個在指揮神武常勝軍做工,一個在和勝捷軍在一起,養精蓄銳,等待即將到來的大戰。 夜色早就籠罩在四野,秋日高爽的夜空,天上點綴的是繁星點點。 一輪秋月,映照古今。 周遭一切,都是安安靜靜,只傳來偶爾兩句低聲談笑。檀州城頭,還有初步成型的宋軍臨時營寨都點起了大大小小的火把,火光之下,馬擴和方騰兩人兩馬,在地上的影子拖得老長。 “韃子什么時候會來?” 馬擴一邊漫不經心的策馬而行,一邊輕輕發問。 方騰想想,笑道:“你是打老了仗的,在下不過是讀了一點兵書,死人都沒怎么見過。馬宣贊,難道你就不知道韃子什么時候來么?” 馬擴一笑:“早則明日薄暮,遲則明日天色大亮,韃子就該來了。前面放出去的哨探,應該不要多久,就有軍情回報過來了罷…………” 方騰微笑:“這么說,在下的預測也差不多,居然猜對了。” 馬擴認真的看著方騰:“方參議,打仗這上頭,有的是死人堆里頭熬出來的經驗,有的卻是有天生的天分。方參議未經戰事,卻驟然隨著俺們投入這九死一生的戰事當中,卻能一直心思清明,參贊軍機,料敵動向,自家應對,無一不是深中肯綮,也最為合宜。軍務上頭,非天生之才若何?只是這份才能,非要在生死關頭,才能看得出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