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大宋宣和七年仲春,四月十二,汴梁。 那場燕王大婚盛典,已經過去半月。原來向燕王與帝姬儀仗歡呼的汴梁百姓,早將那點熱情拋到了九霄云外去。 這本來就是一座太過于善變的繁盛都市。 現在汴梁市井當中,傳言紛紛的,卻是河東方向女真入寇帶來的汴梁朝局變化。 對于女真,汴梁百姓沒什么感性認識。從五代的大黑暗時代過來,汴梁這座城市已經百余年未經兵火。遼人最為深入,還在河北方向的黃河以北。夏賊鬧得最為囂張的時候,也遠遠沒有深入關中盆地的能力。 承平日久的百姓,根本不知道女真和契丹有什么區別。女真韃子到底有多么強悍的戰力和多么兇殘的破壞力。更不知道在真實歷史上他們遭受的淪亡命運。 對于這些熱衷于朝局秘辛的百姓而言,河東女真入寇只有一個影響。就是燕王在河東的強軍根基動搖! 誰都知道,燕王完全是憑借強軍才制服朝局,才能尚帝姬,為權臣。河東神武常勝軍取建瓴之勢。西看西軍諸路,東抑永寧軍側背。只要將北中國這兩支軍馬看住,蕭言在汴梁的新軍就足可以宰割朝局。在文臣士大夫輩僵持過程中,逐漸拉攏分化,最后達到再無能制的地步。 在燕王之前,誰都不知道大宋已經到了這等兵強馬壯者就可斷然行事的地步。大宋文貴武賤的體制強撐了百余年之后,終于漸次崩頹。 可燕王才初步樹立了格局之后,根基處卻受到了動搖。 河東神武常勝軍絕不容有失,燕王選擇,無非就是收縮和救援兩途。但是看這些時日的風色,燕王最后還是選擇維持已經營造出來的格局。決定盡速支援河東神武常勝軍。 外有神武常勝軍威懾,內有燕王坐鎮中樞。這是一個完整的體系。燕王絕不可輕離汴梁。既然要援應河東,那么就必須將汴梁方方面面擺平。按照坊間傳言。燕王是準備以駙馬都尉身份,奉太上與廢太子出鎮河東。將兩位要緊人物恩養在類似燕王藩國的河東路處。這樣即使朝局有變,則燕王尚可奉太上與廢太子與汴梁方面掰掰手腕子。 然則燕王行事,未免有些求全責備。據說燕王覺得僅僅奉太上與廢太子出鎮河東似乎還不夠安全。有挾新君也御駕親征的意思! 這樣兩代君王連同一個廢太子都在燕王掌中,大義名分已然掌握到了極處。則汴梁留守之輩,再也翻不出多少浪花來,還能捧出什么人物來與兩代君王相抗衡?貿然有所舉動,燕王回師就能輕松收拾。 燕王這般打算到了極處,反而遭致了強大的阻力。文臣士大夫輩如何能讓兩代君王盡在燕王掌中? 這些時日。紛紛有文臣上表。曰今日河東兵事,遠非澶淵故事可比。君王天下至重,如何可以輕出?更曰河東方面,可封為燕王藩國,一破故例。可見朝廷對燕王之倚重。 既河東為燕王藩國,則河東之事,燕王自了。燕王欲奉太上與廢太子恩養于河東藩國,則自可為之。圣人于禁中,善頌善禱父兄于燕王藩國喜樂悠游而已。 有文臣士大夫輩撐腰,據說禁中也傳出風聲。新圣人不樂御駕親征河東。倒是準備給燕王一大堆頭銜,畀以河東方面重任。就是封藩,也沒什么難處。河東征伐。一應燕王自專。還頗有些牢騷的問,什么時候才能郊祭改元,真正給新圣人一個名分?若燕王不能主持此事,則老公相蔡京亦能主持。在燕王趕赴河東之前或之后舉行,新圣人都大度的表示無所謂。 奉兩代君王御駕親征之事一時僵持,新圣人和文臣士大夫輩都是樂見其成。據說河東方面入寇女真軍馬勢大,要是燕王一直在汴梁遷延下去,河東神武常勝軍有失。則燕王等于自取覆亡。要是燕王要走,也只隨他。到時候少不得召其他軍馬入都門中。穩固新圣人地位,到時候再和燕王算算宮變時候的帳! 這般局勢糾纏。燕王沉寂一陣,終于有所舉動。準備發自己精銳中軍。先期往援河東! 這一舉動出來,就連市井百姓中聰明人都看得出來,燕王是不是有些關心則亂,自己錯亂了陣腳了? 如太學生輩,在瓦舍中旁邊女娘斟酒,滿飲一盞之后就冷笑道:“世事豈有兩全之理?什么都放不下,最后也只有全數落空。中軍輕出,是欲以穩定河東者。其余新練之軍留守汴梁,是欲借以在汴梁與朝中諸公角力也。然則這南來子以為天下人都在其盤算中乎?其時汴梁子弟,一呼百應。且看著南來子如何下場!” 陪酒眾人欲在殷勤動問細節,則太學生輩矜持的不肯再說,只是不住勸酒,為來日這南來子傾覆賀。 隨著燕王中軍將發的消息越來越切,這汴梁都中,暗流涌動得越發劇烈。而朝中朝外,身在局中有心之人,也各各奔走。直到將這宮變之后暫時穩定的格局徹底翻轉過來! ~~~~~~~~~~~~~~~~~~~~~~~~~~~~~~~~~~~~~~~~~~~~~~~~~~~~~~~~~~~~~~~~~~~~~~~~~~~~~~~~~~~~~~~~~~~~~~~~~~~~~~~~~~~~ 在燕王府邸的花廳之中,陳設了一桌簡單的酒宴。而蕭言與方騰兩人,便裝對坐,一壺酒斟了半天,也沒下去多少。 外間風潮暗涌,蕭言神色倒是輕松得很。輕袍緩帶,隨口和方騰扯著一些不相干的閑話。 蕭言沉得住氣,方騰當然更沉得住氣。扯得比蕭言還開。一副瀟灑倜儻的模樣。 從兩人臉上,哪里看得出來就是快要和汴梁中人掀桌子這等大事將要發生的樣子? 蕭言在汴梁最為信得過靠得住的主力中軍,就要離開汴梁,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而方騰就被委以重任,加了河東后路宣撫制置使的差遣頭銜。現在蕭言可用以當方面的人著實不多。就是以前有些投效的文臣這個時候也開始首鼠兩端了。只能抓了方騰的壯丁,讓他走一遭。 而且如此大事,且能交給不是腹心之輩?方騰機敏便捷。足堪承擔這般大任。而且追隨蕭言日久,麾下兵將對于方騰也能心服聽命。 兩人海闊天空的聊了半天。最后還是蕭言認輸,執壺給方騰斟了一杯:“異日起行,這杯酒就為壯行了。我親自坐鎮汴梁,等那些牛鬼蛇神跳出來。你要回旋得不及時,我可就糟糕了。此去任重,盡力為之罷。” 蕭言斟酒,哪怕以方騰如此親近的地位,也要起身遜謝。然后坐下老實不客氣的一飲而盡后笑道:“無非就是示敵以弱的策略。燕王為何就如此有信心,朝中諸公,還有在外軍鎮,就會入燕王算中?” 蕭言淡淡一笑:“只要有破綻,豈有不招來我那些對手撕咬的道理?哪怕就是知道我還有措置,他們敢給我更多的騰挪時間?要是遷延下去,河東軍事真的平息下來了,重兵可以回返汴梁。那個時候他們真的是要恨得跌腳!而且萬一他們運氣好,說不定就真的把我給掀翻了呢。汴梁中人買條魚都能關撲,這次破綻露出得這么大。他們當然敢賭一把。” 方騰也是一笑:“本來學生為燕王爪牙,監看士大夫輩動向。現今學生離去,也是斷了燕王一臂。燕王也是去了他們所有枷鎖。由著他們鬧去了…………不過學生還有句話,這終是行險。” 蕭言神色不動,淡淡道:“河東不能丟,女真韃子必須打。這些添亂的人得收拾。我就這么大點力量,不行險如何周旋得過來?而且沒有名義,我也不能當真屠了汴梁諸公,不然就真是天下之敵。從此再無名分大義,天下亂了,就是便宜了女真韃子。不管有多險。總得試一遭,你不必多勸了。” 方騰搖搖頭:“該勸的學生早已勸過。這個時候就不必饒舌了。只是還有些擔心燕王安危罷了,除了貂帽都一部與燕王直。中軍去后,這支新軍畢竟汴梁土著居多。一旦有變,只怕燕王…………” 說到這里,方騰長嘆一聲。 第(1/3)頁